月光如水,柔柔地洒向书房,地面上似铺上了一层飘渺的白纱。
姬旬负手在窗前缓缓走动着,时而仰首,时而低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如此又来回走了许久,他才慢慢地坐回书桌前,执笔写着什么。
夜很静,静得连轻微的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柔和的月光下,树影幢幢,远处走来一人,时隐时现,身材娇小,步子细碎,像是一女子。
慢慢近了,她停在院外,轻轻地向守门的侍卫行了个礼,说了些什么,而那侍卫也并未发声阻止,仔细辨认了下,便放行了。
那女子似是提了个食盒,进了院之后,就直接向姬旬所在的书房而去。
“笃笃笃,笃笃笃。”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姬旬并未抬头,继续写着,只提声唤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进来的却是秦娥。
明亮的烛火下,姬旬一袭白衣,正襟危坐,神情极其专注地批着帐薄。
秦娥不由得呆了呆,脸颊绯红,有心搭讪,却又不敢上前。
秦娥也是生在官宦世家,从小培养极佳,也比较聪慧,如若不是父亲遭人陷害,也不会落得个家破人亡,自己被发卖的下场。
但是她很是幸运,第一天发卖之时就被李锦给买了回来,而且李锦对她相当好,许诺她以后给她发放给好人家。
居不知,她的眼光其实很高,如若是以前,父亲也必定会给她选择一个家世,品貌俱佳的公子相匹配。
如今,就算李锦对她再好,她现在是罪臣之女的身份,远近各房亲戚早已把他们一家撇开了,因此也无一丝依靠。
就算她长得再好,以后最多不过给她匹配的就是一商户或与一寒门为妻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刚来姬府时,她就被姬旬那神仙一般模样与气质所惊艳,十四岁的少女,此时已经心性比较成熟了,忍不住生出丝丝爱慕之情。
可是她知道,这是没有结局的,姬旬与李锦都是气质相貌上上之佳,又那么的相亲相爱,她自惭形秽,遂将那爱慕之心悄悄地压地心底,只能远远地观望。
这次万万没想到姬旬会娶妾,而且一娶就是两个,虽然姬旬并没有与她们圆房,但是秦娥并不以为姬旬不好色,她想,也许姬旬顾忌着李锦,所以才会冷落了那两位。
就在今晚,她从李锦与绿芽的对话中知晓一二,而且她还判定姬旬几月未与李锦同房了,现在必定心慌得很,毕竟哪有正常的已婚男子不喜房事的。
姬旬已有两妾,姬府家大业大,再多个妾也是无所谓的,而且就她看来,李锦为人心地良善,只要自己小心行事,还如以往一样对待她,李锦必不会为难她。
前提是自己首先要获得姬旬的垂青。
以往自己在小公子身边侍候时,姬旬对她和颜悦色,也曾与她说过些话,她感觉如若自己哪里不对也并不会引起姬旬的反感。
今日李锦从那两妾室那里回来之后,从她们对话中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估计姬旬想来过夜,但李锦拒绝了,所以姬旬又回到了书房。
思虑再三,秦娥觉得机会一纵即逝,如若今天能趁这个机会拿下姬旬,日后就算李锦找她麻烦,她也已身份不同了,必不会将她发卖了。
她就悄悄来到厨房,谎称夫人要吃食饼,让厨娘给整一盒出来给她,因为厨娘平时怕主子们夜晚饿了,临时做又费时间,所以常备了些。
厨娘听说夫人要,便拿出一盒给了秦娥。
她不再犹豫,又悄悄回房,拿出压箱的一条裙子出来,那还是一月前,李锦给了她一条闲时穿的衣裙,她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穿。
当她亭亭玉立地站在姬旬面前时,却不想,姬旬半天都没抬起头来。
无奈,她只得轻轻唤着:“郎主,郎主......”
姬旬这才抬起头来,待看见她这身打扮时,不由得微微皱了下眉头“何事?”
“少夫人让我送些吃食过来......”
“哦,放在这,你可以走了。”
“嗯。”
“怎么还不走?可是夫人还有事交代?”
秦娥是特意涂了胭脂,擦了香粉的,衣襟前衬比较低,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柔弱而又娇媚。
她人本来也长得美丽,加之发育也可,十四岁之人,气质也佳,自然显露出一股独特的少女风情来。
只是没想到姬旬只看了她一眼,不再看第二眼,就催她走了。
她犹不死心,再次上前,来到桌前,低下身来打开食盒,身子有意无意地靠向姬旬,“夫人说要看着郎主吃食,不然我不好回去交代。”
一股浓郁的胭脂味直冲而来,一个糕饼被秦娥轻轻地拿起放在姬旬手里,她那白嫩的手指却没有挪开,而是轻轻地搭在姬旬的手上。
姬旬惊诧之余,一把推开她,连同糕饼也被摔在了地上,训斥道:“你这是为何?”
秦娥吓住了,她没想到温文尔雅的姬旬会如此动作。
不过一瞬,她便回过神来,继续鼓起勇气,抬起头,楚楚可怜地道:“郎主,我到此已有半年,心里时常感恩您与夫人对我的好,总想着报答你们,可是我一无所有,唯这身子是干净的,我愿意永远留在你们身边,侍候你们。”
“哼,既知道夫人对你好,就这样报答夫人的?”姬旬冷眼一扫。
“夫人说待过两年就会将我许个好人家嫁出去,可是我只想长长久久呆在你们身边,侍候你们。”秦娥辩解着。
“既然念着夫人的好,为何还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来?”
“我这样也只想以后永远呆在你们身边,若是,若是郎主首肯,我以后定事事唯夫人是从。”
“哦,难道现在就不事事唯夫人是从么?”
“不,现在一样,以后定也一样!”
“你难道不知道我与夫人是一心的么,除了她,我谁都不会喜欢,也不会娶,今日这事就罢了,你走吧,若被夫人知道,她心里定会不开心的。”姬旬挥了挥衣袖,不再看她。
“可是,你如今不也娶了妾么?再多我一个也不算多吧?”秦娥跪着扯着姬旬的衣袖不放“这几月来,夫人也不准郎主进她的房间,我,我愿意替郎主分忧。”
听秦娥如此一说,姬旬不由得冷笑一声“你也配?知恩不报也罢了,反倒处处记在心上,想着如何算计夫人。本来念你年纪还小,不想跟夫人说,如今,看来是真不能留你了!”
秦娥一听姬旬如此说话,知道他生气了,而且似乎要赶走自己,顿时慌了神。
“吴林在哪?还不将人给我拖走。”姬旬对着书房外喝了一声。
那吴林刚才有事,才打转回来,看这情形,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忙急急进来,连拖带拽将秦娥劝出书房。
临出门口时,姬旬沉声道:“送回到夫人那里时,就说让她明天将这奴婢发卖了。”
秦娥这才猛然惊醒,连连磕头,泪流满面,哭喊着求饶。
可任她如何认错,如何哭泣,姬旬却不再理会。
哭喊声渐远,许久之后,书房才又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