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如上次斗草不但没有压了李锦的士气,反倒让她在贵女圈中扬了名,此时心里后悔不已。
她坐在桌边发起了小脾气,把金枝端过来的茶杯拂袖扫倒在地上“都是你,还说让她出丑,如今倒好,她不但没出丑反倒扬名了!”
蓝色花草细瓷杯被她摔得粉碎,散落在青红色的砖石板上,茶水四溅。
“我也没想到呀!再说我也只听说她好习武,哪知道她懂这么多呢?”金枝唯唯喏喏地道,弯腰去捡那碎片。
“哼!这次可是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我的连心玉佩都给她赢了去,那可是我生日之时,父亲送给我的礼物!”阮如想想就肉痛。
“不如我们去讨回来?或是拿另外的东西换过来?”金枝出着主意。
“哼,我才不去做那没脸皮之事呢。她算什么!我总有办法叫她自己交出来!”阮如恨恨地道。
“女郎,女郎,用膳了。”绿玉在门外探头进来小声唤道。
“不吃,我不吃,气都气饱了。”阮如说完转头走到床边,和衣躺了下来。
“不吃东西会伤身体的,女郎,还是吃些吧!”金枝劝道。
好话说尽,阮如就是不吃,最后干脆把头埋进被里头。
过了不多久,一个粗嗓门由远而近传了过来“哟,我的乖如儿,哪个气着你了?怎么连饭也不吃了?饿坏了身子怎么办?”
随即一个满面红光,身穿紫色锦衣衫服的肥胖中年人,昴首阔步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个大袖长衫,发作三叠平云的美貌中年妇人。
“郡守!夫人!”金枝与绿玉赶忙行礼。
要说郡守阮真在官场上可是混得风声水起,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他人脉非常之广,上达朝庭,下达市井,都有熟悉结交之人,能做到郡守这一职,一半靠个人才学,一半还是靠他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本事。
他对外可谓是极其狡诈,可是独独对自己家这个幺女最最疼爱,眼看女儿年岁渐长,他一心想给她找个如意郎君,可她东挑西拣总不如意。
美貌妇人邼氏急步走到床边,掀了那被头,心疼地问道:“如儿为何事生气?再怎么也不能不食东西,饿坏了身子如何是好?”
阮如因斗草一事,觉得很是丢脸,不好意思说出来,断续闷头不动。
阮真向金枝招了招手“如儿这是为何,跟谁在质气?”
金枝上得前来,小心翼翼地把阮如在斗草时惨败给李锦的事细细地秉告给了郡守,并很委屈地说出了上次在桃林中她被李锦如何欺负,如何被扭断了手的事一并诉说了出来。
“这还了得!她祖父一个小小校尉,怎的养出来一个这么个胆大包天的孙女,不但不知道谦让,反而欺负起我家的如儿来了!”阮真怒目圆睁,愤愤道。
“是啊,这李家怎的如此嚣张跋扈,竟然欺负到我们如儿头上来了!要不是我们问起,日后如儿还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夫君,你可得帮如儿出口气!”邼氏边说边安慰阮如“如儿快起来,你父亲一定会为你出气的!”
阮如听她这么一说,便抬起身来,扑入邼氏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可是那姬公子却一心帮着她,不然我也不用发那么多心思去与她斗了。”
“可是姬盛的第五子姬旬?”阮真问道。
“嗯,就是他,姬公子肯定是被李小姑那狐魅相迷惑住了,不然怎么会一心帮着她?”阮如哭得伤心。
“那姬旬长得确实不错,见识也过人,只是人却孤傲了点,如儿以前也提过他,可是与他并无交织,如今怎么连他也得罪了?”阮真疑惑地问道。
“不管那姬旬如何,只要他帮着那李小姑欺负了咱们如儿,我们就得一并给如儿出口气!”邼氏竖眉道。
“不,不,我不想父亲对付姬公子,我只想父亲帮我把那李小姑治一治,叫她以后再也不敢对我不敬!”阮如急急道。
“可是你不是说那姬旬帮着李小姑欺负你不是?怎能放过他?”邼氏抚了抚阮如的头发,恨声道。
“真的,真的不用,我说了,姬公子是被那李小姑魅惑住了,怪不得他,要怪只怪那李小姑。”阮如解释道。
阮真看着自己女儿急急为姬旬辩解开脱的模样,心里已隐约猜到了什么。
“如儿,你老实跟为父说,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个姬旬?”阮真盯着女儿直接问道。
“我...我...我没有啦,我怎么会喜欢他?他还帮着李小姑欺负我!”阮如收住了眼泪,脸色有点泛红。
“既然如儿不喜欢那姬旬,那我日后可得好好惩治一下他,叫他知道我的如儿是不好欺负的!”阮真抚须道。
“别,别,真的不用惩治他,父亲,父亲,你怎么不听呢?”阮如又急了。
“看看,看看,还说不喜欢他,我一说要惩治他,你就急成这模样了!”阮真打趣道。
“父亲,你真坏,总是打趣女儿!我不理你了!”阮如撒娇道。
“为父一心只想为你好,想为你找个自己喜欢的合意的良人为配,这姬旬实不堪为良配,为父觉得那周家二公子与刘家三公子倒是不错。”阮真抚须思索道。
“姬公子人品才貌当世少有,我看郡里没有一个郎君能与他一较高下,我...我就是喜欢他!”阮如放下矜持,总算承认了。
“我觉得周家公子还有刘家公子人品才学也不错,性情也温润,堪称良配。那姬旬虽好,只是他性情清冷孤傲,与他做夫妻只怕日后无一点乐趣可言,我儿可想清楚了!”阮真劝道。
“可我就是喜欢他,他高傲也好,他清冷也好,我就是要他有朝一日拜倒在我的裙下!”阮如幻想着。
“既然如儿心愿如此,夫君你就帮下她,假若她日后不能嫁个她自己心愿的,必定也会过得不开心的!”邼氏轻声劝着阮真。
“你不知道,那姬家也有几个大官在朝庭,而且他们生意遍布各地,最重要的是他们家族有不少私兵侍卫,不能小窥之。”阮真抚了抚须道。
姬家现在是姬盛为家主,他有五子,除了大子姬林二子姬兴在建康为官,三子,四子在江南各处经营家族生意。
大子,二子因有家族的支持,如今在今上身边混得也不错。三子,四子,在江南各处做丝织生意,除了庾家能与之抗庭之外,其余都不能与之相争。
五子姬旬长得最是出色,也最是聪慧,从小博览群书,才华横溢,姬盛有意让他接掌家主之位,遂留在身边加以培养。
只是这姬旬对行商之事却不感兴趣,因才学超人,所以在衙门挂了闲职,却并未做实质之事,经常聚友话茶香,性情洒脱不羁,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从来都是不假颜色,所以大多数的人总以为他很是清高难处。
阮如认识姬旬是源于闺中密友周小姑。
有一次姬旬会友,周小姑的兄长也在其列,周小姑央求兄长也带她去,她与阮如以男子装扮混入其中。
席间阮如确实被姬旬那绝世无双的容貌所迷住,更对他谈笑风声的言语和洒脱不羁的性情所吸引。
以前她对姬旬也有所耳闻,只是她都不以为真,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原来的想象都不如亲眼见到的万一。
待到宴会结束,周小姑也没有找到与姬旬谈话的机会。
最后她总算在他将要上车之际,独自一人冲了过去,却被姬旬的护卫所挡,于是她鼓起勇气向他表明心迹之时,那姬旬却只笑笑,并没有理她,她着急的想跟过去,可姬旬只挥挥手,护卫就再度毫不留情地把她推倒在地,姬旬径直向车里走去,并不回头。
余下一众惊鄂不已的士子,还有那羞愧不已的周小姑。
周小姑的兄长更是觉得一点颜面也无,忙上前把她连拖带拽地带回家,狠狠地训诫了她一番,至此再也不敢带她参与聚会了。
见过姬旬的无情,阮如当然不会再傻傻地飞蛾扑火了,她想接近姬旬,可是却又怕落得如周小姑一样的下场。
自小被娇宠惯了的阮如,对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越是想得到,直到今天,这种念想越发如附骨之疽,啃得她常常不能安睡。
这姬盛是个有为之人,家族在他的带领下,在本地的声望与权利迅速上升。他们不但屯有大片良田与田庄,而且养有自己家族的私兵,丝织用品也被他们垄断。
可是他们自视血统高贵,婚姻上非常注重门当户对。
那姬旬之高傲实乃从小在骨子里养成的,所以要想与姬家联姻,必须得花一些心思,没有实质的付与,那姬盛是不会动心的。
“如儿真心想要嫁于那姬旬,可是那姬旬怕是对如儿却是个无心的,要想成事,只怕得费些功夫,而且还得看机缘!”阮真思索了一会儿道。
阮如听父亲口气,却是能帮上她的,不由得瞬间兴奋起来,转而拉着阮真的手“父亲,你真好!你真好!我要真能嫁于姬公子,日后我必定更加更加孝顺您!”
“瞧瞧,你瞧瞧...你这女儿就是个外向的!”阮真瞪了一眼她,转首向邼氏说道。
“哼!还不是像你么?我几时会这般花言巧语?”邼氏白了阮真一眼。
阮真遂打起了哈哈。
“这下可满意了吧?还不快去用膳?”邼氏拍了拍着阮如的手道。
“一切还未定数之前,可不能轻举妄动,听到没!”阮真叮嘱阮如。
“知道了,知道了,父亲,我都听您的!”阮如展颜道。
于是阮如开开心心地随着父亲母亲去用膳了。
金枝与绿玉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