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的心意明摆在那里,我却难免闪躲着怀疑自己,为什么是我?我战力不高,脾气也不好,至于旁人评价的通情达理,仅仅因为是君子之交。就说去“遗迹寻宝”,我形单影只跌跌撞撞的早已习惯,然而跟他后面,一次冲突没有护我周全,立马多云转雨……
赶巧领袖心血来潮,头一回主动变更我的家族签章。“水月听云”,我初入江湖的名字,很久的坚持,后来所有的“云”和“月”无非由此而生。同时,他的长老别号换作我们第一眼相识的昵称,“张三疯”。连这都能让我没理由的得意,忽然明白,传说中有种感觉叫寂静欢喜。
一定程度上,我的唠叨指数爆表。虽然家族里按部就班的问答我瞻前顾后下全是点到为止,最多就事论事不肯轻易做什么评价,绿林圈子我更时常的闭目塞听,嘻嘻哈哈净说些没营养的话,但对着师父、师姐、整个师门,对着“川流”、“子凌”、所有组过固定的亲人,我每天孜孜不倦,聊不完的小道消息,并不怕毁了我斯斯文文的形象,又或许,他们眼中的我一早就没什么形象可言。
不由自主,我也越发地乐于和“兔子”分享杂七杂八的思量:家族的以后会要怎样,哪处资源我们可以试着争取;队友是不是在闹什么小情绪,刚有人打招呼她都不理……
终于,他特别罕见的流露出忧郁,到底忍不住抱怨一句,我天天关注的是家族,张口考虑的是队伍,什么时候才能想想他要怎么办啊。
其实,保不准倒是想的太多了,嗯,“花花”屡屡这般说我。经历无数错过与被错过的洗礼,我认定侠侣自当无脑相随,不顾世界,舍得一切。而今,“生死之交”的他们还在,这般承诺叫我如何敢应。
绞尽脑汁,我试探着问“兔子”,问他了解我吗,可曾听闻我的故事。毕竟,我有过她,也有过他。
“兔子”神色微动,看了我一眼,复又凝视前方。四眸交接之际,对上我探询的目光,他完全瞧不见有激昂亦或深情的模样,出口的低音却十分笃定,“我要你,往后余生。”他的名字也摇身一变,改成了“当真”。
记忆定格在那晚,院中好端端的桃树莫名生虫,我无计可施,只得向朋友们发信息求助,是他第一时间赶到。
三下五除二,烦恼解决掉,我反过去拜访他的家园。我逛了一圈,篱笆墙内几簇朝颜花、半亩小池塘,出乎意料的荒野风情,室内更谈不上装潢,典型的清水房。很自然地,我邀请他入住我的小楼,还算舒适的屋舍,更有助于修炼。
他满口应下,但行动间竟然手忙脚乱,不知道收拾哪里才好。
“你这房子,没搬过家?”我简直瞠目结舌,江湖儿女基本无甚避忌,或者说更加看重修为,普遍会借住到熟人购置的别墅广厦里打坐,以增强聚气效果。我并不例外,一边住着“浅鸢”姐的豪宅,一边腾出自己的精品房屋收留了好几个亲友。
再看这宅子,不说随便谁家都能他更胜一筹,也差不了多少。整年逐鹿武林,怎么可能没几个至交好友。“这是能随便的事情么!”他特别严肃的反驳着我的不以为然。
一切整备停当,他把我环在胸口,突如其来的美好,“往后余生。”
“当真?”
“当真!”
这一次,我选择不放手。感谢小树苗养护的机缘,惊喜深秋里的“桃花”初绽,他说“当真”的,我全都“当真”。
就因为我说喜欢“当真”的称呼,本来刚才改名的他立时又换了回来,从此,人前人后大家统统这样叫他。而我想说却没说出口的是,“喜欢你。”
喜欢他,四人的固定队一般默认跟随队长战斗的,但他的习惯从来是围着我打转。喜欢他,我穿上最爱的夜墨蓝色“浮光”,亲友们有唱有和的吐槽“辣眼睛”,但他转身就悄悄搭配了同款的时装。喜欢他,“华山论剑”双人赛要求两个职业五行相克,火系“桃花”遍野,水系的我本不缺队友,但“花花”有约,再三确定她可是想好不打算调换属性跟领袖同台,我推拒掉其他的邀请,结果临要开赛“花花”还是反悔抛弃了我,是“当真”大笑着自夸机智,然后特意转职陪我,是他一直没和谁人组队,只为等我。其实,他和我同样热爱原本的职业,“华山论剑”结束他便当即重修,哪怕这一来回的损耗比参加竞赛全部所得还多。
遇见他花光了所有的运气,喜欢他愿用尽所有的力气。跟着他重游忘忧岛,便已下定某种决心,又见花使颖宝宝,订婚水到渠成。曾经,每个牵手的人都是这江湖中陪伴我最久的那道身影,唯独他,“当真”不同。
很久很久以后,“川流”也回来了,是朋友告诉他的,我还在。我们相视一笑,不曾闪躲。这次,陪我一起逛山谷、看风景的,终于是他。可阵阵沉默似无声的哀叹,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回不了过去,回不了从前。
我攥紧袖口,那年七夕我们合搭鹊桥的纪念一直握在手里,但此刻,我存心亮出的称号是别人家的未婚妻……
想当初,为了亲友、因了家族,我辜负了桃红柳绿;回过头,悟得宁负如来不负卿,可惜已不再是他。今天的我也不再是昨天的自己,奈何错误的时间总没办法找到最对的一个。思绪收歇,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可惜,人生几度秋凉,没谁始终在的。哪怕旁人看来近于“永动机”的我,也会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