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麟自正式入伍以来就一直待在凤之神位骑士身边。除了执行任务,不是在军营里就是在她家里。每次回家,都不可避免地要路过中央教坊,又不可避免的被教坊里的音乐吸引住。
七月初七,入夜。
白梦麟坐在教坊附近十几步远的茶馆里,点了一碗金云翅舌,打算一边品茶一边品乐。一般来说上茶的事情应该是店小二来干,这次却有些奇怪,茶馆掌柜竟然亲自给他上茶。四个茶杯摆在茶桌上,摆成四方,却又另取一个摆在茶桌外。
茶壶嘴逆时针倒一圈,将茶桌上四个茶杯倒至半满,又把多出来那一个茶杯倒满。
“客官您请。”掌柜略微一欠身,往后退了两步却没有完全退开,而是在那里看着白梦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细嗅着茶叶的香气,白梦麟很是惬意。只是在茶香当中混进了另外一种香味,让人昏昏欲睡,又让人心神不宁。
白梦麟立刻明白了什么,把“多出来的”一杯放到那四杯中心,又随手拿一杯一饮而尽。随后又把空杯示与掌柜。掌柜的又任取三杯另摆了一条直线,单独晾了一杯在一旁。白梦麟见状,眉头微蹙,取了单晾在外面那一杯饮下。
掌柜的摇了摇头,把那三碗茶摆出一个直角,箭头直指角落里一个女子。一袭红舞衣、一条粉宫绦、一双丹凤眼、一对柳叶眉,身量苗条,肌如玉砌,腰带在身后系一个蝴蝶结,左鬓角有一枚红枫叶发卡。看这模样,大概是教坊里的人。桌上一副折扇,右边桌腿倒立一把红纸伞,伞尖特意磨成枪头,来头似乎不小。
白梦麟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茶杯一个接一个扣下,却单留了一个茶杯,斟上热茶,扣下茶盖,起身匆匆行了一个礼便走。也不是走出茶馆,而是走向那名女子。
“奴家是京师教坊的学徒。”舞女站起转身,深深拜了个万福,“不知这位美女来找我,是有何贵干啊?”
“妾身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婢女。都察院的大人们……想请小主协助一下,调查一件事。”白梦麟说。被当成女人,这事情本来很尴尬,不过考虑到现在是隐藏身份的好机会,他也认了。说话的时候他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桌上的扇子。扇脊上刻了五个行书字:
玉舞第七座。
白梦麟立刻愣住了。但凡拥有刻着这样几个字的东西的人,似乎……
“美女,怎么了?”舞女甜甜地笑了一下。白梦麟脸上泛起一阵若有若无的红晕:“扇子不错……呃,先谈正事。都察院左都御史大人……”
“不会是为了三年前那案子吧?”舞女掩口轻笑,“我猜猜啊……你是想找那只‘犼’。”
白梦麟点了点头:“就是那只杀掉蓟州步军叛徒全家的。”
“我跟你走。”出人意料的,舞女竟然站起身来,拿起纸伞和扇子,似乎没有任何设防……
停!女人大多数都用纨扇,很少有用折扇的。用大折扇的更是少之又少,因为那是男人才用的东西……白梦麟想着想着,心里不免咯噔一下,碰上硬茬子了。
刚走出茶馆,舞女便借口买些东西,要白梦麟一起陪着去逛逛。他当然猜到了这个“玉舞第七座”要干什么。
七万八绕的走过好些路,路边大多都是卖首饰的。玉舞座带着他这里逛逛那里逛逛,似乎不像是有什么“其他”想法。走来走去,就走到一个小胡同里。倒不是那种阴惨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相反,照度刚刚好,不刺眼,也不昏暗。玉舞座背对着他,似乎毫无防备。
“你是黑暗帝国的人。我说的没错吧?玉舞座。”白梦麟握紧双拳。现在他手边没有任何武器。幸好即使不用武器也能使用火之心法的绝大部分招式,有什么突发状况能攻击能防御,逃跑也不是问题。
“算你说对了吧。”舞女在自己面前打开折扇,扇脊上弹出一把半尺长的刀刃。这里是白梦麟的视野死角,玉舞座有信心,如果自己动作足够快,完全可以一刀毙命。
“不过,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玉舞座已经做好了攻击的一切准备,“你……也不是女孩子吧?”
白梦麟“呃”了一声,结巴一下,立刻被找到破绽,扇子上的刀刃划开他的脖子,颈血喷起老高。白梦麟直挺挺倒在地上。
“被发现了?”玉舞座有些疑惑,“我分明伪装的不错……”她迈过白梦麟的身体,脚腕却冷不丁挨了一记重击,侧身倒在地上的一瞬间却撞开成一团花瓣,游动着在胡同口重新聚成人形。
“看这样子,你才是黑暗帝国派来的杀手吧?”玉舞座知道已经没有偷袭的可能了,但她依旧含笑向白梦麟说,“不会又是哪个不长心的家伙想要我的身子吧?”
“我对你不感兴趣。”白梦麟双手一张,身后的影子迅速缠上他的双手燃烧起来,“我真正感兴趣的事情有两个。第一个!”
白梦麟丝毫不客气,左掌往下猛劈,一条黑色的火线当头向玉舞座落下。玉舞座忙打开纸伞,火线劈到纸伞上,无数黑色火星溅落,纸伞上也留下了一缕缕焦黄色。白梦麟双手握紧,凌空拉出一条黑色火流。
火之心法,五之昧,流炎动!
玉舞座只看到眼前像拂过一条黑色的绸缎。折扇一扇,黑色的绸缎被扇飞,在胡同的灯火中燃烧殆尽。玉舞座顺势转身,左手撑开的伞收回的同时右手折扇横向扫出,却又只是划到一丝火星。玉舞座伞尖一抖,向后一戳,似乎是命中了目标。与此同时,她也被一个黑色的火龙卷刮了一下,皮肤上裂开数条黑色的裂缝。好像自己的皮肤变成了玻璃,一角摔到地上,蔓延出玻璃碎裂一般的裂纹,从面前裂开,一直粉碎了整片表皮。
玉舞座不由得尖叫起来。并不是因为破了相,而是身体和灵魂同时灼烧产生的痛苦。白梦麟抓住机会影炎连发,灭掉附近所有的灯光,打算借着黑暗赶快溜号。没跑两步,一团明亮的橙红色火焰包围了他,四下里照的通明。
胡同口多了一个人,白梦麟下意识认为这是来了帮手了。那个人影带着怒气大步走近他,看轮廓,似乎是个女人。尽管潜意识里他很难对女性出手,可是白梦麟已经做好搏命的准备了,毕竟自己的生命已经受到了显而易见的威胁。那个人每往前走一步,他的头上就冒出几滴汗珠。
“白梦麟!你干什么!”
听到这一声断喝,白梦麟才从高度的紧张中回过神来。
“姐……姐姐?”他有些难以置信。
“算了,本来还想臭骂你一顿的。考虑到你也不了解情况……”凤之神位骑士右手一托脸,看着疼的在地上打滚的玉舞座,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的伤能治好吗?”
白梦麟伸出右手:“没问题。”
下一秒,那些裂口突然“活”了过来,从玉舞座的身上离开。裂口离开的那一瞬间,玉舞座的所有痛觉也离开了身体。裂口飘散在空气中,剧烈燃烧起来,化成一道道火流,又顺着左臂的血管流进白梦麟的身体里。
“话说姐姐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白梦麟一头雾水。
“回去再说吧。正好我也在附近逛街,你们跟着一起来吧,正好见见这次合作的其中一个伙伴。”凤之神位骑士知心大姐姐一般和善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