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日,虞鸢每日都忙着和邬挽一起照顾喻盼兮,虞璐和白念以及景怀卿和魏良松也会偶尔前来探望。绮罗知道虞鸢有事,也就没有缠着她闹腾了,而是时不时地去找虞璐玩闹,偶尔碰着魏良恒就吓吓他。魏良恒为了避免碰见她,就终日缩在房里。
叶惟江似乎刻意避开些什么似的,从未去看过喻盼兮,只是一个人在后院练剑。而尤离生性孤僻,时常一个人出了城主府不知所踪,夜里又悄无声息地回来。
“今日就是庆典了,他……”从那天之后,叶惟江就再也没找过她,心中难免苦闷,好在她可以整日和邬挽轮流着照顾喻盼兮,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也就不至于那么烦躁。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在想什么呢……”
大概是邬挽和她对照料喻盼兮十分上心,喻盼兮的精神好了不少,也勉强可以下床走走了。
因为是庆典,城主特此放了府中所有佣人半日假,下午的城主府在热闹的广姜城的衬托下显得十分冷清。
“虞姑娘,可算找到你了。”魏良松手上提着些纸灯笼、灯花和一些材料,看见虞鸢一人坐在亭中出神很是高兴,气喘吁吁地朝她跑来,然后顺势做到她对面,将手中的物件轻放在石桌上。
“良松少爷,你找我吗?”虞鸢回了神,拨弄了两三下面前摆的灯花。
“嗯,虞姑娘,今日是庆典,夜里街上很是热闹,有猜灯谜、逛灯会、放河灯等等。”他有些不太自然地偷偷瞥了虞鸢一眼,“我想着,虞姑娘是外来人,多半是没有准备灯笼和花灯,所以带了些来,你若是不喜欢我做的这些样式,我还带了些材料来,现在开始做兴许还来得及。”
像是为了避免她误会似的,他又补充了几句,“其他的少侠们我都已经命人送去了灯笼和花灯,但大家都去逛集会了,只有我的几个佣人还在,等他们都送完也要去逛了,人手不足,我就自己带了过来。”
“良松少爷有心了。”她简单地道了个谢,然后顺手拿起一些材料,准备糊一个灯笼出来。魏良松看她好像是会做的样子,也就没有说什么,也跟着做些灯花。
另一边,景怀卿拿着魏良松叫人送来的材料去找虞璐。
“师妹,你居然会做花灯?”景怀卿一进门就看到她全神贯注地做着一只花灯,手法娴熟的样子,让他着实意外,然后坐到她的对面,把自己的材料也摆在桌上。
“我当然会了!从小我和姐姐就经常一起做花灯放在河里,对我来说根本不在话下!”虞璐很是骄傲,像是在炫耀自己得了一件很不错的宝贝,神采飞扬的样子实在让他觉得可爱极了。
“那师妹你教教我吧,正好我不会。”景怀卿看着她。他是真的不会,自幼在鹤栖长大,在叶奕的严厉教导下,哪有什么机会做灯笼花灯什么的,自然也就不会了。
虽然魏良松也送了些现成的,可他却想着,至少要自己做一个才好。
虞璐听他这么说,更加得意了,“你等一下,我做好这个,就给你演示演示。”
一会儿后,她就开始给景怀卿演示着,一边做,一边解释着这里为什么这样做,那里又为什么那样做。他也认真地凝视着她手上的动作,生怕漏了什么。
学了一会儿后,景怀卿自己做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灯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像有点……丑?”又神秘兮兮地对着她说,“师妹,我已经学会了,我就先回去了,晚上再来找你。”说罢就拔腿往外跑。
“嘁。”虞璐有点生气,朝着他离开的地方吐吐舌头,撅起嘴,又低头做着手上的小猪灯,眼里满是快要溢出来的甜蜜。
……
白念看着桌上的灯笼和花灯,有些无奈,她向来不喜欢热闹,提灯逛灯会,她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这花灯倒是……还有点用。
她并不会做花灯,只是提起笔,轻轻地在里面写上了一个名字。眼里似乎闪过她从未有过的彻底的柔情和思念。
平日里对着旁人,她虽是温柔以待,可眼神里终究还是冷的,唯有此刻,看见了她的名字,想起了她,她才会流露出这样的温情。
夜幕降临,小贩们接连点起了摊前的灯笼,整个广姜城很快就变得灯火通明。
“虞姑娘,我们不如先放完河灯,再去逛集会吧。”魏良松带着虞鸢来到河边,或许是庆典刚开始,所有人都在逛灯会,河边没有什么人。
“好。”虞鸢点点头,俯下身子,将花灯放在岸边,拿起一个莲花花灯放入河中,接着,她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
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在灯火摇曳下显得十分惹眼,魏良松不禁紧盯着她,咽了一口口水,像是看到了自月宫来的神女,她周身都蒙上了薄薄的朦胧的光辉,他竟有些看不清了。
于是他猛地摇摇脑袋,揉了揉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却只见虞鸢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有些失落,又有些不好意思,悻悻地摇摇头,示意她没事。
虞鸢也就不再追问,只是自顾自地放起了河灯。
魏良松也放着河灯,许了个愿,然后又时不时地会瞟她几眼。
而这一切,全被不远处的叶惟江看在眼里。
“盼兮,真的没事吗?”邬挽紧张又担心地搀着喻盼兮,她硬要出来逛逛庆典,说自己没事,邬挽拗不过她,只好扶着她出来了。
喻盼兮柔嫩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少了许多生气,却笑着摇头,“没事的,挽挽,今天不是在广姜城的最后一天了吗?我想好好逛一下,而且……咳咳咳。”她突然猛地咳嗽了起来。
邬挽大惊失措,抽出帕子替她捂嘴,“盼兮!”又很是自责地说道,“早知道就不让你出来了,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她咳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了过来,摆了摆手,“挽挽,你与我皆是自幼家中管教甚严,从未有机会逛逛庆典之类的活动,我不想……咳咳不想错过这次。”她好不容易说服父亲和母亲,才允许她入鹤栖门,这次更是无巧不成书地碰上了庆典,叫她怎么肯放弃?
更何况……挽挽她也是很期待的啊,如果因为她身体不适就在府中陪她,放弃了庆典。如果那样,她一定会很懊恼。
她不想成为她的累赘。
“可你这样……盼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自幼一起长大的邬挽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盼兮虽然生性怕生,胆小又柔弱,可骨子里却是有着一股子傲气在。
如今生了大病,“麻烦”了自己和虞鸢照顾她,心中自然是自责的。她这个傻姑娘,还以为自己拖了别人的后腿。
“没事的,你不是累赘。”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喻盼兮,试图能给她一点安慰。
“好。”喻盼兮在她怀里,即使已经入了秋,她的怀抱总还是暖的。
后来,邬挽也不再拦着她,只是默默地搀着她,陪她走在街上。
邬挽和喻盼兮都是难得的美人,虽然喻盼兮现在病恹恹的,但反而给她添了一分让人怜惜的憔悴的美。自然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走到哪里都会有两三个人盯着她们看。
……
尤离坐在屋顶,远远地望着水边的白念,一盏一盏地放着河灯,光是她的背影,就让人的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悲凉,他没来由得有些烦躁,纵身使轻功飞到她的身边。
“白槿。”他看到了河灯里的名字,有些疑惑地念了一下。
白念这才反应过来他在旁边,抬头看他,“师弟?你怎么……”她还以为像尤离这样的人,多半是不会参与庆典,估摸着又会自己一个人躲着练剑。
可没想到他居然也来了,她有些意外,又听他好像有些在意自己河灯里的这个名字,就解释了一句:“白槿是我姐姐的名字。”
尤离轻蹙眉头,抿了抿唇,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冒昧,便道:“抱歉。”
“无妨。”白念不再看他,只是低着头,自顾自地往河里放了一盏又一盏的花灯,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姐姐,一直以来都对我很好,这把瑶疏原本也该是她的。”
说着,她不禁摸了摸放在一边的瑶疏琴,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眼中满是苦涩。
“嗯。”尤离倚着一旁的石柱,淡漠地应道,眼中却蒙上了一层忧虑,“那为什么在你手上?”像是为了能让她接着说下去似的,他斟酌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问了这个问题。
白念没有抬头,尤离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说道:“后来,族中长老说,姐姐犯了一个大错,被驱逐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他们都说那个地方的人皆是些食人肉饮人血的。”
她说到后面竟有些颤抖,又勉强自己接着说下去,“那时虽然我只有七岁,却也明白,姐姐在那里活不长的。”
“这把瑶疏,也就归了我。”
“白念。”他不知道自己是着了魔还是怎么,见她这幅郁郁寡欢的样子,他很是烦躁,下意识地叫了她的名字。
白念愣了一下,抬起头,笑着对他说,“师弟,要叫师姐。”
尤离看着她的笑,有些恍惚,却不高兴,眉头皱得更紧,“我不是说过吗?这样不好看。”
白念又愣住了,随后莞尔一笑,“那这样呢?”她原本就有着谪仙之容,纵使是强颜欢笑也很是令人沉醉,而这个笑,却是她发自内心的。
上一次她这么笑,或许是在十年前,白槿还没离开的时候。
尤离看着她,看着月光和灯光照耀下似乎在发光的眼眸,看着她粉嫩水润的樱唇,再往下……
他转过身去,抑制着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嗯。”他很轻地回答了她,心跳似乎更快了。
白念有些奇怪,但也没问什么,只是笑了笑,又对着水里的花灯,轻轻地说了些什么,“好久不见。”尤离只听到这四个字,其他的像是被风吹散了,他听得糊里糊涂。
只知,热闹的广姜城的一个格格不入的僻静角落,灯火阑珊,月光似水,一女子放着河灯,边上的人望着她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