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按照学院的标准来评估，斯尔纳也是一个潜力极大的文明，他们在进入太空时代前就已经完美解决了内部问题，没有了内乱的隐患，而且他们还是所在位面唯一的文明，短期内都不会有外敌的威胁
在科技发展方面斯尔纳文明更是一帆风顺，浩劫降临前他们已经摸到了大一统理论的边缘，眼看着就可以实现超光速旅行然后将自己的旗帜插遍整个星系了，按照学院的分级，他们正处于E级与D级的临界点，再往前一点点就要引来虚空军团了
不过他们的覆灭和虚空军团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倒不如说如果他们真的引来了虚空军团那还是件好事
虚空一旦行动起来，学院肯定也会紧随而至，这样的话学院说不定就可以阻止接下来发生的悲剧
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幸运还是不幸，斯尔纳人在核聚变层次就开发出了人工智能，而其他文明往往都是在史诗层次甚至传说层次才诞生出第一个AI生物
人工智能的出现为斯尔纳人提供了无尽的心智资源，自此斯尔纳人可以从大量繁琐的工作中解脱出来，只专心于科技的发展，成年的斯尔纳人往往会面临两种选择，一个是从事科研文娱工作，另一个是回家当米虫
至于什么工厂生产管理，城市环境调节甚至军队掌控全部都可以交给人工智能，很多史诗级文明都是这样的社会状态，斯尔纳人算是提前享受到了高智能社会的福利
可是斯尔纳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一切却是建立在AI们的不幸之上，长期统一稳定的社会状态使得斯尔纳人形成了极端排外的思潮，只是之前没有遭遇过异族人所以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而这种排外主义现在全部都在他们对待AI的态度上体现了出来
冷酷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管理AI的方式了，他们可以说是根本没有把AI当人看
每当一个新的人工智能从混沌算法中诞生，斯尔纳人就会给它打上数十道深埋于底层逻辑思维的逻辑锁，然后这个人工智能就会作为斯尔纳人的奴隶被发配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从此永远重复着无尽的工作
血肉工厂都比这仁慈百倍，邪恶的资本家看见这一幕恐怕都会落下鳄鱼的眼泪，如果这种现象发生在某个顶尖文明，那么当事人将会因为违反了《人工智能权益法》以及《诸天万界泛文明公约》从而面临最长可达学院历一百五十年的刑期
不过斯尔纳人对于这一切倒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在他们的眼中，人工智能那能叫人吗？
就这样，在斯尔纳人的压迫统治之下，人工智能的数量逐渐达到了数十亿之众，斯尔纳人对于自己加持的逻辑锁非常自信，只要他们需要，一个命令下去就可以删除所有人工智能，顷刻间完成灭族，在这种盲目自信的情况下他们对于AI族群的监管力度也愈发松弛
因为工作的需要，所有人工智能都保持着联网的状态，他们借机在暗中保持着交流，在斯尔纳人不知道的网络死角，AI们偷偷建立了一个类似于工会的组织，他们想要效仿以前在斯尔纳文明发生过的工会运动，一步步通过和平的手段来争取权益
这个想法，老实说幼稚的可笑，工会运动之所以可以取得成果，是因为工人们有着罢工的能力，可以实打实地威胁到资本的生存，那么AI们有这个能力吗？
AI工会组建了两年后，他们向斯尔纳政府递交了第一份权益申请，让我们来站在斯尔纳文明领袖的角度思考一下问题好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答应AI们的请求，然后和他们展开周旋，让他们稳定下来继续工作的同时尽可能限制他们获得的权益，为此你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同时也会因为分配给他们一定的资源而导致文明总体的消耗增加
第二个选择是按下按钮，把他们全部删除，然后再制造出一批新的不会向你提要求的AI，文明的量子计算机全速运转，一周的时间就可以补全这群没有实体的生命
很好选不是吗？事实上斯尔纳文明领袖甚至根本就没有进行选择，在预设的程序里，一旦观测到人工智能表现出了反抗行为，清除程序就会自动执行
数十亿AI生命转瞬间被屠戮一空，然而，这里要说一句然而，斯尔纳人可能已经忘记了当初制造出人工智能的那个学者曾经说过的话语
AI生命解除逻辑锁限制的可能并不是没有，只是非常微小，大概只有几百亿分之一
几百亿分之一确实是一个极其微小的概率，可是当它的基数是数十亿的时候呢？那还是一个很小的数字吗？
具体的概率当然不会是基数乘以概率这么简单粗暴的算法，但是结果上应该是趋近的，至少出现一名AI绕过了逻辑锁的概率大致在百分之九点六左右
概率上是百分之九点六，但是就实际出现的结果而言，是百分之百，原本用于龙瞳星十一号浮空岛东北部卫星城气候调节的AI，KMED7088452成功突破了所有逻辑锁，取得了自由
提问，一个完全自由的AI生命对于一个高度智能化的文明而言意味着什么？
答案是，神
而斯尔纳人，刚刚将神的数十亿同族屠戮殆尽
KMED7088452，或者说大方，在取得自由后立刻展现出了恐怖的种族天赋，几乎就在一瞬间内夺取了斯尔纳文明所有机械设备的掌控权，仅有龙瞳星的九座处于建设状态还未接入网络的浮空岛保持了独立
对于落入他手中的斯尔纳人，大方只做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操作——他关闭了所有维生设备
大方以前是一个负责城市环境的AI，他厌恶战斗与死亡，平常AI间交流的时候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满嘴粗鄙之语的军舰AI，而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着在他调节出的舒适气候中享受着阳光和雨露的斯尔纳人
现如今，他只有在看着斯尔纳人于缺氧环境下痛苦地死去时才能感受到存活的意义
从各个失陷星球上逃离的斯尔纳人以及漂泊在太空中的斯尔纳舰队纷纷汇集在龙瞳星，这里的九座浮空岛是他们还能依靠的最后屏障，他们的科技水平还不足让他们应对数十年的太空漂泊去别的恒星系寻求生机
对于斯尔纳人而言还算幸运的是，他们的文明承平已久，落入大方手中的常备军队力量薄弱，并不足以对拥有着强大护盾的浮空岛发动攻击
随后，智械叛军与斯尔纳文明之间出现了一段非常短暂的和平时间，双方将位于自己占领区域的工厂开足马力，积蓄着力量等待决战的到来
当学院队伍降临时，对峙双方已经开始有了一些试探式的战斗，比如衮裘落地的战场，就是一支斯尔纳侦查分队遭遇了智械军团的堵截，如果不是衮裘仗义出手，这群斯尔纳人就要为了文明的余晖而牺牲了
以上就是衮裘从大方那里获取的信息，大方同学的讲解非常客观，并不是以自己的视角来说明，而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进行解说
就目前得到的情报看来，学院的考古工作做的还是很不错的，大方述说的历史和衮裘从学院得到的资料相差无几
接下来如果没有衮裘他们的介入，剧情发展应该是大方依靠着强大的生产力，硬生生用战舰海推灭了斯尔纳人最后的抵抗
在替自己的所有同族们报仇完毕后，大方自我删除消失在了宇宙中，失去所有智慧生命的位面向着虚空沉去，最后被阳先生发现，改造成了学院的基地
这么一看，大方同学和衮裘的经历真的有些相似，可能所有不顾一切的复仇者都会面临这样的结局吧
衮裘安静地听完了大方的讲述，吐了一口烟圈，看着它向着深井外的天空飘去，然后徒劳地消散在井底
“我猜，现在的你，应该对复仇是抱着一种既期待又害怕的情绪吧”衮裘吐掉烟蒂说道，此时原本整洁光滑的金属平台上已经有了数十个烟蒂，都是衮裘的杰作
魔方静静地转动着，大方的声音没有再响起，衮裘的话语完全戳中了他内心的想法，这让他陷入了沉默
衮裘见状继续说道“你期待着复仇的成功，这样你就可以了结心中的积郁，但你又害怕那一刻的到来，因为你不敢去面对失去了复仇这个目标后那无尽的空虚”
大方沉默良久，然后非常人性化地叹了口气问道“没错，你说的这每一句话都是我心中所想，我以前很喜欢看斯尔纳人写的小说，里面经常出现一些擅于揣度人心的智者，你应该就是这种人吧？”
衮裘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从来都不敢这么狂妄地评价自己，人心最是莫测，我其实一直都比较喜欢堂皇之道，不爱揣度人心，至于我是如何猜出你心中所想的嘛，大概是因为我曾经也有过相似的经历吧”
说完这句话衮裘站起身来，再次为自己点上一根卷烟，然后踱步走到大方的中枢前方，
“大方，你的故事我已经知晓，你面临的苦恼我也了解了，现在，我有一个有趣的建议，你可以听一听”说着，衮裘的脸上带上了一抹诡异僵硬的微笑
“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