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郎中先是脸一黑,旋即又堆着笑道:“小丫头,你多大,叫什么。”
“平安,今年十二。”
“哦,我有个小孙孙,今年也十二,你们年纪相仿,又都有志从医,不妨多走动。”
“多走动?你们不离开海怪岛了?”
不等奇郎中回答,那名大汉哼了一声:“咱们老大没好全,当然不着急离开!”又对大木道:“大木,那棵海木你们还不能动,等我们红老大能下地走了确定无恙,海木才能归你们森国四木。”
大木眉头一竖:“红老二,你他娘的说话也忒不算了,你们红老大方才已经见醒,海木就是咱们的!我偏要动,你能如何?”
“怎么,想继续动手?大木,你们二木三木已经负了重伤,真动手咱们十四艘船,一千多号人,就是一人咬你们一块肉,也能让你们几个死无全尸!”
大木一时语塞,最后压住脾气道:“行,就多等半个月!平安,我们走。”
这回大木没有用上瞬行术,下了船与平安步行,走的路径变成了穿林而过。
“平安,你能不能走?”大木回头问道,脸上蒙着一层寒霜。
“我没问题,”平安钻林破叶如履平地,“大师伯,二师伯三木头受了伤吗?”
“嗯,若不是崖兄夫妇分别替他们俩个挡了一下,二弟三弟已经没命了!”
“咱们现在去找崖涯和尊旖衣吗?”
“不是,崖兄说这岛上有一种补气灵药叫跑木参,只要找到了,二弟三弟的命才能保住,平安,你可认得此药?”
“没有真见过,不过我在书上看过,”平安大感意外,想不到这岛上能有跑木参,要知道一棵跑木参可比得上百棵千年人参,乃顶级的补气灵药,“跑木参不长土里,而是寄生在檫木和樗木之上,它之所以叫跑木参,因为这种参如同长了脚一般会跑动,从一棵树跑到另一棵树,其实,跑木参并非真的长了脚,因为它生长成熟后会脱一层木壳,木壳褪去后,它的表层有很多气囊,风稍微一吹,气囊就会破掉,气囊一破跑木参便会整个的从树上弹跳起来,在弹跳过程中,遇到了合适的檫木和樗木它才在树干上扎根,开始新一轮的生长。”
大木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这么说,只要找到檫木和樗木就能轻易找到跑木参了?”
平安摇头:“没那么容易,跑木参会伪装,它能将自己的外表变的跟树皮一模一样,不凑近了根本发现不了,而且跑木参个头小,就我的大拇指这么大,它也不凸出来长,而是贴着树皮长,在出跑木参比较多的森国西山林,药农甚至要刮破树皮来找它!”
大木听平安这么说,眉头绞成了两条绳,发狠道:“咱们就把岛上所有的檫木樗木都砍了,一棵棵的刮皮找!”
平安有些想笑,不过二木三木命在旦夕,此时的她可笑不出来,“不用那么麻烦,咱们只需用竹火薰。”
平安曾在石头山的山顶观看过岛上的地形,檫木樗木分布在西北角上,而在西南角上长着大腿粗的毛竹,她对大木道:“大师伯,你快去西南方砍几棵毛竹,檫木和樗木在西北,我在那边等你!”
“好,岛上虫兽多,你自己注意!”
“没问题,我带着红豆腐石呢!”因为太沉不好携带,平安将红豆腐石的石粉分别铺在了两只长靴的靴底,虽然走起来脚重,算不上大力士也能称一个小力士的她倒不觉得有什么。
大木颇为疑惑的哦了一声,没时间细问,转身便往毛竹林而去。
平安一路走一路张大嘴一路忍不住采几个果子拔几棵草,三木说的一点没错,这岛上的好东西太多了,在走到岛的西北角的时候,她已经抱了一堆的果子和草药,同时眼睛仍忍不住的东张西望。
“站住!”忽然,从旁边的一棵檫树上跳下一个男孩,男孩一把牛角弯刀对准着平安,“放下你手中的东西,这岛上的草药都是我的!”
“你谁啊!”平安气的瞪住男孩,没见过这么霸道不讲理的,岛是他的不成?当多看了男孩几眼后,平安冷笑道:“果然有其祖就有其孙,合着天下的好东西都该是你们奇家的?”
男孩的长相有五分酷似不久前平安见过的奇郎中,加上他的年纪与自己相仿,平安一下便记起了奇郎中提过的他那个小孙孙。
“你什么人,怎知道我姓奇?”男孩一犹豫,刀往回收了收。
平安不急不惧,往后退了几步将草药放到了一边,又捡起两枚果子,一枚扔给男孩,一枚自己吃了起来:“奇郎中是你祖父吧,你祖父说让你多跟我走动走动。”
“你?笑话,你一个毛丫头跟你走动什么?”男孩接了果子却没吃,而是收进了怀中,“这是昵叻果,一枚果子能卖到一百两,你竟然舍得吃!”
“看不出来你很识货!你看过《果药录》?”
《果药录》也是墨梳编纂的一本书,墨梳很爱吃新鲜的果子,没事的时候便多出一项兴趣,试图以果入药,后来竟被她纯粹用果子治好了几百例病人,她便此编纂了《果药录》,不过到底只能算偏门,书中记录的果药方子也不到百种,所以这本书纯粹给四勤府和泰来府的学生们当课外读物。
昵叻果是《果药录》上墨梳给取的名字,不知怎么《不离奇物录》未见有这种果子的记载,而昵叻果只长在葵国沿海的部分岛屿上,因为果子味道香甜,数目稀少,价格便也出奇的高。
“哼,墨大医的书我全都看过,我能不认得!毛丫头,你是岛上的人?”少年见平安报出《果药录》,语气缓了些,“你又如何认得我祖父?”
“我来岛上没多久,我叫平安,刚刚去给红老大瞧病时见过你祖父,你叫什么?”平安见少年仍旧拿着刀,在大木没来之前,她可不敢轻易跟对方起冲突。
少年用难以置信的表情打量平安:“你给我们老大瞧病?……莫非,你就是那个森国四木说起的他们的……郎中?”
平安哪知道森国四木如何介绍的她,她甚至连发生什么都不清楚,就被大木给夹到了船上。平安应付的点了一下头。
“你既然能活着走下船,看来我们老大是死不了了!”少年再看平安时,眼神也变了,再不敢小瞧她,“我叫奇溟,跟我祖父一样,是名随行船医。”
“嗯,你爬到树上,难道也为了跑木参?”
奇溟点头:“我听你们的人说岛上有跑木参,所以就过来找,这小东西像隐身了一样,一个都没看见!”
跑木参不仅《不离奇物录》上有记载,出自悬壶院的《灵药录》亦有记载,悬壶院的书不像《不离奇物录》那么稀有,各国书馆常有出售,墨梳那么难懂的书奇溟全都看过,悬壶院出的书便更不在话下了。
“你要跑木参做什么?拿去卖钱?你很缺钱吗?”
“谁不缺钱啊,红牙海盗要不缺钱就不做海盗了!”奇溟认为平安的话很好笑,“我们老大先前说了,这岛上除了那株海木,还有他喜欢的各种果子,其余的草药都归我!可没想到你们在岛上,真秽气!”
“真缺钱,你们去拔黑枭山猫的爪子呀,前天森国四木杀了有几百只,据说那猫的爪子可值钱了,一个就能卖到千金呢!现在那些山猫的尸体还堆在南边海滩上,我也拔了不少,就等着回去发大财!”
“真的?”奇溟眼睛发亮,但很快又暗淡下去,“我是船上最低贱的船医,虽然红老大喜欢我,但我也抢不过那些水手,算了,我还是靠我的草药发财。”
俩人正说着,大木已经拖了六根长毛竹过来了。
平安环顾了一下周围檫木和樗木的分布,对大木道:“大师伯,分十堆起火,不到半柱香,跑木参就能被薰掉外皮,露出白肉,到时候,你抓紧在半柱香的时间内采下来!嗯……我想这么多的檫木和樗木,应该有不下十个跑木参。”
“好!”大木立即抽出刀,将毛竹砍成了十份,分置在平安标出的十处位置,大木虽然好奇奇溟的身份,却没空过问。
奇溟一边帮忙,一边问平安:“这是什么偏方?”
平安得意道:“我婆婆告诉我的,说她在悬壶院时与她的同窗好友琢磨出来的,婆婆她们还为此跑到了西山林试了一下,很管用的!”
“你婆婆出自悬壶院?你婆婆是谁?”
“墨梳啊。”
“啊!”奇溟再次打量平安,眼神也涩了,“难怪难怪!唉,你真是命好!不像我,有个庸医祖父,又有个庸医父亲,我仅从他们那儿学到半桶水。”
“你能识字又好学,自己买书看也一样,婆婆教我的与她书中写的并无悬差,不用羡慕我!”平安道,她嘴上这么说心中仍有些得意。
大木已经起了火,岛上的这种毛竹表层有很厚的竹油,噼噼啪啪的火势很快加大。
竹烟四起中,三人紧盯着四周的树木,半柱香的时间一到,有几棵树上便显出了白的发亮的跑木参,大木纵身而上,一连采了三四枚。
“够了,别采光了,二师伯和三木头用不了那么多。”平安道,这种参也要繁衍,本就稀有,可不能采绝了。
大木旋即收了手,对平安道:“咱们快回去!”
“嗯。”平安抱起那堆草药,便跟大木而去。
身后,奇溟正趴在一棵树上用刀使劲挖着跑木参,他不像大木,大木乃高人,不用刀,徒手就将跑木参给剜了下来,被他剜过的地方都是一个个的小木坑。
奇溟看着其它正慢慢褪回原色的跑木参十分着急,他也不能随便将参给扯下来,扯断了,药效是要降低的。当他好不容易挖下一个完整的跑木参,其余的早已如消失了一般,哪里看得出分布在哪棵树上。
“没关系,我再用竹子来薰!”奇溟自我安慰道。
当他好不容易借着没有燃尽的毛竹生起火时,烟也起来了,别说一炷香,半个时辰过去了,也不见半个跑木参的影子!
回去的时候,大木用起瞬行术眨眼就到了半山石洞,当他放下平安时,忍不住道:“难怪我觉得你忒沉,原来你身上带了红豆腐石,丫头,红豆腐石你是拿不动的吧。”
“当然拿不动,我只刮了一些粉,想不到很管用!”
“聪明!看来把你劫过来就对了!”
“对你个头,我想回家!”平安跟在大木身后小声咕哝,鼻子一发酸,偷偷的落了几颗泪,她真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