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看着南羿的样子想笑,他让她想到《不离奇物录》上描绘的一个神秘种族。
“南羿,你就像神徽族人,嘻嘻……”
南羿朝平安竖起大拇指,“有见识!我正打算从虹国走陆路去徽国,瞧瞧神徽族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就能算出每一年的历法!”
《不离奇物录》上记载,神徽族乃徽国北部的一个种族,他们被公认为不离大陆最聪明的人,是海神在人间的化身。神徽族人每年发布四本历法,以不离岛为中心,进行东南西北的历法区域划分,四种历法上准确的标出季候变化,农作物播种收割的最佳日期,甚至是每一日的日出日落时辰,而不离大陆每一年最神圣的节日海神日也由神徽族人定在历法上。
神徽族人除了聪明,让人觉得神秘的还有他们的装束和人口数量控制,神徽族人从头到脚都遮得严严实实,不像大乌还能露出双手和额头,神徽族人除了眼睛,连额头也要遮起来,他们着长靴戴手套,甚至连头发都不能外露,有民间传说,神徽族人是不长头发的,这一点《不离奇物录》上倒未记载,平安不能肯定。
神徽族的人口永远控制在九百到九百九十九人之间,他们居住在徽国北部的一个岛屿上,岛屿的名字就叫神徽岛,神徽岛有一条天然的海石桥与徽国大陆连接,岛上的神徽族人仅种植一些简单的农作物,他们的日常用度自古靠的是各国历法商购买历法的贡银和徽皇的赏赐。
具体这个种族到底是怎样的生活状态,书中自然不会详述,平安也跟南羿一样,很想亲自去看看。
“南羿哥哥,你干嘛弄成这样?”千字看不上南羿现在的样子,“你穿的挺好的,这破衣服裹在头上真不搭,要不我给你扯块好布来,你等着,平安,你陪我去。”
厘舫不高兴了,“什么破衣服,千字,你暴发户你了不起,哼!”
厘舫挺奇怪千字怎么就这么有钱了,千字只说她父亲接了好单子赚来的,厘舫向来佩服满筐的手艺,他也就深信不疑。
“平安,你说南羿哥哥是不是惹了什么人,他见了路上几个武士就躲了起来,该不会连累到我们吧?”千字拉着平安的手往饭馆边上的成衣铺走去。
千字素来胆小,她有忧心也很正常。
“应该……不至于,你瞧,到处都是我们葵国的将军,谁吃饱了敢在观海月惹事!”平安指着路沿上十几个威武荷刀的巡逻官。都城人为表爱戴,习惯称呼他们将军。
葵国每年的观海月,都会派出大量的士兵维持沿海的治安秩序,他们来自精选的军中良将,个个身手了得,连海匪都不敢在这个月惹事,所以平安和厘舫虽然昨晚遭遇到了海匪,他俩是用不着报官示警的,几个小蟊贼不自己躲起来那算他们胆大,敢出来干坏事就是自己往刀口子上撞了。
“说得也是,还是咱们的将军威武!……要是赶走南羿哥哥我也挺舍不得的。”
“切,你是舍不得他讲的那些煌国见闻吧,你怎么听不腻味呢!”
“你懂的嘛……是不是?你懂的……嘻嘻……”
……
两人嬉闹进了铺子,平安一眼看中了一个斗笠,让千字别扯布了。
“这个好,戴上后就看不见脸了,”千字试戴了一下,斗笠上有垂下的柔纱,能将脸和脖子都遮住,因为海边太晒的缘故,观海的人都喜欢买,“老板,给我来五顶!”
平安心说有钱就是倔强,她也不客气,自己选了一个喜欢的颜色。
抱着斗笠走出来,平安踏上青石道便挪不动脚了,此时越过山峦的海风轻柔拂面,而仰头处的阳光清而不骄,她的心情说不出的畅快。
“好适意啊!”千字也停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等等我,我把斗笠戴上,晒黑了无际会嫌弃我的。”
平安很愿意等,这磨蹭的小娘们此时倒是应景。
青石道悠远绵长,铺路的青石一尘不染,平安真想赤足踏上去,肆意的跳一回舞一回,葵国最美的风景不是海,是这千年的青石道啊!
平安当然不好意思脱了鞋袜,葵国女人的脚是不能被外人瞧见的,她便蹲下了身,双手紧贴着路面一动不动,瞬间一股又凉又暖的触感沿着手心传遍十指又传向全身,像是吃了西瓜一般沁人心脾,连手臂上的伤口都似被润泽了也不痛不痒了。
“叮……叮叮……叮……叮叮……”
蓦然,从青石道的一头传来清脆的铃声,那铃声在路人嘈杂的闹声中幽然而独立,似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隔离了这尘世的纷繁熙攘。
平安好奇的抬头去看,然而人流太多,她又蹲着,除了红红绿绿的人影,什么特别的也未看到,平安便又低着头继续跟青石玩耍,一掌掌轻轻击着路面,脸上挂着自娱自乐的小微笑。
“叮……叮叮……”
铃声越来越近,不疾不缓。
“叮……叮叮……”
这回就在近前了,平安正要抬头,忽然入眼一双俊白的赤足,铃响一声,一只脚轻轻抬起,落地踏实,另一脚跟上,立定片刻,铃响两声,又立定片刻,铃响一声,抬足……
那双赤足显然来自一位青年男子,让人惊异的除了那双脚嫩白的过于完美,便是双脚之上竟然没有一点点污迹,干净的像是刚刚濯过足!平安因为蹲着,所以那双脚底看的一清二楚。
青石道虽然看上去干净,但实际上是不可能纤尘不染的,平安的双掌早已粘上了一层尘垢。这是人还是鬼啊?
平安顺着那双美足往上看,原来是一个红袍僧人,僧人很年轻,亦很秀美,光光的脑壳不仅未消减他的容貌,反而让他更加俊逸不群,他一手拿着一个小钟,一手执着一个细铁棒,铃声正是他敲击出来的。
往后看,僧人背着一个与僧袍同色的背包,空瘪瘪的,上头坠着一个青草绿的小布娃娃,有些污渍,但样子很是讨喜可爱,僧人动一下,布娃娃也跳一下,一张小脸永远都笑着。
“好玩!”平安站了起来,她走到僧人跟前就那样盯着他看。
僧人没有看她,继续他重复不变的动作,于是他走一步,平安也跟着走一步。
路边有不少人停了下来看热闹,也有几个跟平安一样好奇心重的小孩跟屁虫一样粘在僧人的后头,僧人对此淡定从容。
“你好特别,你叫什么?”平安走在僧人边上抬头问他。
僧人未加理会。
“你讨厌我吗,怎么不说话?”平安发挥她的厚脸皮。
僧人仍然不理会。
“婆婆说过红袍僧人是顶级的修行者,只活在自己内心的宁静中,你真的很像诶!”平安跟着僧人的步子自说自话,“我从书上看到过,你们四海云游,跟大乌一样居无定所,不过你们又跟大乌不同,你们不结伴,永远都是一个人,你不孤单吗?”
“唉……我也很想像你们一样无欲无求,婆婆说无所求就无所惧,一个人什么都不怕才能自在!”
“不过,我觉得生活会很不方便吧,洗澡就很不方便,哦,我是女的,所以不方便。”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我想或许有一天我又能见到你,嗯……我叫平安,一路平安的平安,我希望你一路平安。”
“好名字。”僧人突然开口了,他转过头对平安绽出一个微笑,“你可以叫我一念,清明一念。”
那个笑让平安心头一阵肃然,好似整个青石道都空寂了,她与所有的行人都遁了形,阔大天地间只剩随风轻摆的一草一木,安然静谧。
“一念?也是个好名字!对了,这个给你,婆婆说见了红袍僧人一定要布施,因为你们常常吃不饱。”平安将荷包里的糖果点心连同荷包一起递了过去,别人身上都是一个装钱的荷包,她时常要挂两个,一个专程用来放吃的。在马车上她早装了一袋子厘舫的点心。
“多谢!”僧人接了过去,并不客气。
“我也有吃的!”
“我也有!”
……
谁知平安一开头,周围人的热情也被调动了,纷纷解囊以助。
一念笑着一一接过,装入背囊中,直到装不下了,便辞了众人。
平安被人群给推到了路边,她开心的捡起地上的斗笠,正要跟千字返回饭馆,忽然看见路对面正走着的几个人十分眼熟,她脑子一阵抽痛,立即记起来正是昨晚的海匪,尽管他们换了普通人的装束,然而体型是变不了的,特别那个歪嘴和鹰目,平安印象极深!
“快走!”平安低头拉着千字跑。
“别拽我啊,斗笠都要掉了。”
千字的话提醒了平安,她很快戴上了斗笠,确定不会被认出来,才拍了拍胸口信步走进饭馆。
南羿对斗笠很满意,戈凤见他也有一顶,很欣喜,倒是厘舫不肯戴,平安便附耳说她见到了昨晚的海匪,厘舫立马戴了上去。
嘴上说着有葵国的将军们在不用怕,但又一次遇到海匪,平安认为还是小心点好。
“安安,咱们报官吧。”厘舫小声道。
“不行,他们现在的打扮就是个普通人,没有证据只会当我们胡闹的。”平安也小声。
戈凤见两人鬼鬼祟祟,问他俩干嘛呢,平安知他阅历丰富,那群人又走远了,这才将昨晚的事说了出来。
“哈哈……原来是这回事啊,看把你两个娃子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