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你。”
君莫惜面无表情的丢下这么句话,离开了房间。
房门在他身后无情的慢慢合上,隔开了欧若邻和他之间的视线,也隔断了他们维系了四年的虚假景象。
这是他第一次顺着她的意思,却是成全她离开他身边的想法。
从此,他们真的就是陌路人了。
欧若邻并不觉得难过,毕竟从始至终吵着要离婚的人一直是她,所以现在她连有什么不好的情绪的资格都没有。
她不伤心。
只是眼泪却不知怎的始终有些控制不住,无声滑落下来,在脸上留下一片湿意。
她想,那或许是手臂和脚上的伤引起的疼痛在趁机肆意罢了。
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以她目前的状况而言,必须尽快把身体养好才行。而且,她现在能去的地方也只有这里而已了。其一,这座城市已经没有其他可以收容她的地方,其二,医院毕竟是公共场合,那些人再怎么想对付她也不至于挑这种地方动手。
幸好陈妈下午硬把她这个月的工资留给她防身,不然以她眼下这样一穷二白的景象,可能真要流浪街头了。
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但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欠下了,人生总是有这样身不由己的时候,真无奈。
这种窘迫的样子,她是不是可以把其中一部分责任怪在君莫惜身上?他竟真的丢下这样的她不管,也够狠心的。
想到他,欧若邻只觉得浑身疼得更加厉害,于是加快速度收拾。
拿了些简便的衣物,带上少得可怜的她的东西,步履蹒跚的下了楼。
时间已经很晚了,欧若邻还在猜想这个时间打车会不会很困难,小区的保安却替她叫好了车,还说已经记下车牌号码,请她放心搭乘。
虽然心有疑惑,保安怎会知道她有出门的打算,但她现在头脑一片空白,也无法想得清楚。
感激的微笑致意了下,欧若邻接受了他的帮助。
到了医院,先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然后借着想要留院观察的理由办理了住院手续。她准备住那种最便宜的四人间,虽然拥挤了点但好在费用便宜,适合现在的她。
不过那种床位似乎一直都很紧俏,而她的运气好像也不太好,如同曾经预料过的一样,没有病床了。
这是不是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老天爷从来都不肯眷顾她。
值夜班的护士小姐见她无法住进普通病房,而以她的情况也实在不适合离开医院,于是好心建议到:“小姐,现在双人间的病床还有,而且最近我们医院推出了一款暖情套餐回馈患者,包括了检查针药住院护理一系列的费用,连一日三餐都为病友准备好了,服务周到而且价格很合理,你可以考虑一下。”
欧若邻见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看了一下大概的费用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后就欣然同意了。
本以为所谓的套餐都是商家欺骗消费者心甘情愿掏钱上当的不好行为,不能抱什么希望,谁知环境却远比她想象中的好,不但空气流通而且她住的病房另一个床位还是空置的,也就是说她用住普通病房的费用享受了单间的待遇。
实在是赚大了,这都得感谢那位值班护士的友情建议。
好像今天晚上遇见的好人,真是出了奇的多啊。
过了两天,君莫惜上班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派出所打来的。
原来那天抢劫欧若邻的几个嫌犯之一在另一个区域作案的时候被当场抓住了,结合他交待的供词和当时欧若邻报案时的描述,确定了他的罪行。
欧若邻被抢走的东西全部找了回来,手机电脑银行卡都在,连钱包里不多的现金也分毫未动。
派出所根据她手机上存的电话号码,通知了君莫惜去认领财物。
君莫惜接完电话就出去了。
倒不是多么宝贝欧若邻那些东西,只是不好意思浪费社会公共资源而已,虽然他对她总是太过心软。
到了派出所,大致上清点了下,君莫惜就签字离开了。他本想见一见那名疑犯,问清楚他们为何要对欧若邻下手,但他这次似乎犯了不小的事,派出所不容许除了律师外的任何人探视。
只得作罢。
回到车上,君莫惜把欧若邻的东西放在副座,只拿起了其中的文件袋打开来看。
这里面应该就是欧若邻为了和他离婚准备的资料吧,不妨看看。
却不想里面是一张张剪报。
而唯一不变的主角就是韩可。
君莫惜开始对欧若邻这样用心收集韩可的资料的用意产生了质疑,也越发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他们到了哪种程度,而君耀庭的死对欧若邻来讲又是怎么回事。
看到最后,是韩可和他儿子的DNA检验报告,君莫惜很奇怪欧若邻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而且是在四年前就拿到手的。
事情的真相似乎超越了他原本设想的版本,很多问题也随着原来设定的故事情节被推翻而涌现出来,把一切弄得更加混乱。
但有一点很明显,欧若邻和韩可,至少绝对不是朋友。
想通了这个问题,君莫惜觉得心情豁然开朗起来,长期压在心底的包袱也卸下了一大半。不管表面上伪装得多么滴水不漏,都掩饰不了他心里其实一直都希望欧若邻和君耀庭的死没有关系。
至于其他的疑点,他有信心可以弄得清楚。而开门见山的去问欧若邻,是一个直接有效的办法。
当然,可能这也不是全部的理由。
他也想见她了。
启动车子,直接开去医院。
欧若邻在治疗室。
这是她受伤后的第三天,所以需要例行检查。
情况似乎不太好。伤口虽然没有发炎感染之类恶化的症状,但愈合得很慢,照这样下去还指不定哪天才能恢复。
消了毒,换完药,欧若邻没有回病房。
医生说她恢复慢的状况可能和饮食以及情绪都有关系,建议她尽量保持愉快的心情。她想了想,决定去晒一下太阳。
上午的阳光有些明媚刺眼,但热度还算温和,照在身上暖暖的恰到好处。欧若邻坐在路边的木凳上,很容易被看见。
因此君莫惜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她。
挨着她坐下。
但欧若邻好像很投入的在享受阳光浴,未曾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等到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才看见君莫惜近在咫尺的脸,吓了一跳。
“你怎么走路都没有一点声音?”她抱怨道。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怎么来了,谁知话到了嘴边却变了样。
君莫惜一直专注的看着欧若邻,没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欣喜表情,有些言浮于表的得意。
“是你太专心,才没有发现我来了。在想些什么,该不会是几天不见,开始惦记我了吧?”
欧若邻嫌弃的啐了他一句:“我哪有心情去想你,瞧你现在的样子变得多轻浮。”
君莫惜仿佛没听到自己被骂,只是有些不公平的说:“真是没良心,我都想你了。”
温柔的把她拥进怀里。
欧若邻任他搂着自己,哑然不语。
实在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话语和动作给愣住了。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理智和声音,“喂,君莫惜,你在干什么,快放开我。”
君莫惜当然不会听她的话。
这样纯粹只是为了拥抱才有的拥抱对他们而言来得太晚,自然他不可能让它又那么快结束。
轻柔却不失霸道的按捺住欧若邻企图乱动的手,君莫惜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不让她动弹,他要好好享受这一刻的温情。
欧若邻却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果然男女力量的悬殊是很大的,君莫惜表面上看起来也还算一幅谦谦君子的斯文样子,手劲却一点也不算斯文,她怎么也挣不开他的魔掌。
直到听到君莫惜略带不满的质问她:“你怎么又瘦了?”
欧若邻才一鼓作气推开他。
“你算怎么回事?突然跑到医院来,说些暗昧不清的话捉弄我,又抱着我不放占我便宜,最终的目的却是为了看我胖了还是瘦了?”
君莫惜颇为无奈的看着欧若邻,她总是这样不解风情。他都表现得这样明显了,她还不懂,看来也只好明说了。
“笨女人,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在向你言和吗?”
欧若邻露出“我还真没看出来”的怀疑表情,撇了撇嘴道:“我和你之间又没什么,言和是从何谈起。”
君莫惜责备中又含些宠溺的指了指欧若邻的额头,“我说,咱们都是上了年纪有些身份的人,产生矛盾的时候能不能理智一点对待,别像小孩子那样闹别扭,没有技术含量。”
欧若邻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当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不会撒娇耍赖,不会蛮不讲理,你以为她对他还有感情吗?”
他根本什么也不懂。
却还好意思埋怨她不够成熟理智。
君莫惜抿了下嘴角,把那抹计谋得逞的笑意隐藏起来,故意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那我可以把你经常对我使小性子的行为理解为你其实爱我很深吗?”
“你就这样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欧若邻直想仰天长叹,“我以为我是在和你讲道理,你却要歪曲事实。君莫惜,难道你忘了,三天前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仅没有照顾关心她,反而落井下石让她走入绝境,现在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眼前,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实在可笑。
简直无语问天。
“欧若邻。”君莫惜也正了神色。
结束,结束,这两个字真是刺耳。
他可以允许她像普通女人那样端端架子,摆摆谱,享受一下身为女人的特权,但任何行为都应该适可而止,尤其是话不可以乱说。
“或许我们之间的是是非非很难去界定谁对谁错,但平心而论,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起码,一个丈夫能为妻子做的,我都尽力做到了。反倒是你,一直以来对我都是虚意迎欢,不然就是表现得很冷淡,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但即便是这样,大多数我们不和的时候还是我先低了头,你还想怎么样呢?”
欧若邻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当然是他先低头了,因为被伤害的那个人,一直是她。
她不是三岁小孩子,可以让他先打一巴掌然后再拿一颗糖就可以哄住,忘记了疼忘记了痛,然后任由同样的事情周而复始的发生。她的心有记忆,伤害了便是伤害了,没有那么快能够好起来。
而且,伤得多了,心就会自动的逃离那些疼痛的源泉,避免再被伤害。
所以,她现在的想法只有八个字可以说明。
“我想离婚,越快越好。”
君莫惜很干脆的折了一半的字数回给她,“想都别想。”
见气氛又要弄僵了,又换了种口气软硬兼施。
“好了,我们能不能暂时先别僵持在我们自己的问题上,我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个。”
欧若邻不咸不淡的睨视他,他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过,她并不认为君莫惜有事来找她是明智之举。毕竟,摘掉君太太的头衔,她就什么也不是了。甚至连自己的生活,她都搞得一塌糊涂。
原来,她还是在怪君莫惜那天说了同意她们离婚的话,她其实也是一个矫情至极的人。
就如同现在,她明明心里是窃喜君莫惜来医院看她,更为他哄着她感到得意洋洋,表面上却还是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虚伪了?还是说,她一直相信那句在无意中看来的话:爱情的维系,除了真心的付出,还需要用些小心机的。
但她其实也不确信自己那些小手段对君莫惜而言是不是能起作用。
还好,他终究是来找她了。
所以,还是顺着台阶下吧。
但依旧装出满不在乎的口气,“那你找我还有什么事?”
君莫惜不是没看出来她的心思在百转千回,可能又在思付些什么鬼主意,但只要与他最终的目的不相冲突,他也乐得包容她的小动作。
不计较她仍然有些冷淡的态度,君莫惜建议道:“换个地方再谈。”
路边人来人往,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
欧若邻见他神色肃然,应该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这回也没再故意和他作对,直接回道:“去我的病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