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姑苏城
明理私塾
正午当头,课堂之上,一身着素衫的教书先生正聚精会神的讲解着先贤古文,如痴如醉,享受其中。只见他右手执书,左手拿着戒尺,边走边读,讲解到精彩之处,还不由得停下脚步,点头称赞。可座下的一帮孩童呢,年龄正小,且正是好玩的年纪,哪里坐得这冷板凳呢?因此不是睡觉,就是趁着先生不注意之时,偷偷的在下面打闹了起来,也有好不惬意快活!
“啊!”
突然,从下面传来一声喊叫。
正聚精会神讲书的先生看了过来,正嬉笑打闹的小伙伴看了过来。专毅的小脸上顿时便涨红了起来,见情形不妙,便飞快的爬了起来,小手随意拍了拍粘上灰尘的裤子,随后又老老实实的装模作样的对张修说道“先生,我,我那个板凳。。。晃,就摔倒了。”
张修挑着眉毛,歪了歪嘴,不置可否。
小专毅见张修不说话,便又装起了可怜,伸出方才摔在地上的小手,又指了指屁股。故作委屈道“先生,我,我都摔疼了。”这一脸委屈的,这要是哪个不清楚情况的家长见了他这般惨样,说不定还会以为是张修打的呢。
好个小家伙啊,真当我不知道你小子在课堂上和旁边的小胖在下面干了什么啊!
哼!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除了专毅,其他同学可以回家去了。下课!”说完,便放下了戒尺和书卷。坐在讲座桌前,十分悠闲的呡了起了茶。朝着专毅投去了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同桌小胖此时也投来了鼓励式的安慰,这让专毅有些感动。小胖手搭在专毅的肩膀处,表情十分严肃且认真。久久不语,欲言又止。
就在专毅以为他心有愧疚,要陪自己共同面对先生的处罚时。小胖说了一句专毅想掐死他的话。
“兄弟,我回家吃饭了。”
XXXX.我去!你憋了半天,就憋出个这么一句话?除了吃,你还会干什么啊!
说完,小胖便以极其灵敏的速度,走了,只留下了满头黑线的专毅。
没办法了,专毅低着头,灰溜溜的走到张修面前,说道“先生,我上课的时候和小胖在下面玩,然后,就一不小心,,,摔倒了。请先生责罚!”说完,便伸出了右手。
“好啊,既然如此,今日我便给你个教训!”
说着,张修便从桌子上拿出了戒尺,左手持着专毅的右手。右手发力,先是看了看专毅,随即猛的举起右手,便是“唰”的一声响起。
“哎呀,啊啊啊,好疼啊!”专毅叫了起来。
“还叫哪?再叫,我可真打了啊!”
近前看去,戒尺却并未打到手心处。专毅挠了挠头,嘻嘻一笑“我就知道,张叔对我最好了。”
“我有那么老吗?”张修撇了撇嘴。嘴上虽说着,心里却是开心,手上不停的轻微拍打着专毅裤子上的灰尘。又帮他整了整衣服,便起了身子,拉着专毅回家去了。
“哎呀,不老不老,一般人我可不叫他叔呢!叔可是先生呢!”
“哈哈哈,就你小子会说话。还疼不疼了?”
“没事,就摔了一下,爹爹说我可是个男子汉咧,不疼不疼!”
“好,回家吃饭去!”
“吃饭喽!”
,,,,,,
自明理私塾出来后,张修便带着专毅来到专诸的肉铺。要说这条街上肉铺生意最好的便是专诸这家肉铺了,先不说顾客都是在意这价格公道,货真价实。其中便有一多半都是专程来瞧瞧专诸的砍肉刀法的,一刀下去,便是分筋断骨,骨肉分离,肥瘦正好!让一帮老少爷们是叹为观止,佩服连连。
打老远张修便看到专诸在与一老者谈话。
那老者身着赤金华服,腰佩白玉衣带,头戴高冠。举手投足之间,丝毫没有寻常老者般的沧桑迟暮,尽显气质不凡!骨骼健壮,上身笔直且环臂有力。想必,必定是常年习武之人!给人一种倔强而坚韧的感觉。那老者身后站着的俩个扈从,虽看似与寻常扈从并无不同之处,但光从他们握剑的手势与那死人一般的眼神看来,想必皆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
这老者不似寻常之人,为何来找大哥呢?
买肉?不像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张修心下生疑,于是,便快步走向上前去。准备看清楚这老者究竟是谁?也好打消这份疑虑。
或许是老者已经看到张修走来,于是,匆忙便结束了谈话。背过身去,便带着俩个侍卫离去。
张修见老者这般诡异,心下更是疑虑,便跟了上去。
专诸见状,忙叫住了张修。“兄弟来了啊,快快快,你嫂子已经在家做好了饭菜等着你呢,今天我们兄弟可要一醉方休啊。”说着,专诸便不留痕迹的拉住张修的手,也不听张修言语,便拉着他往家里走去。
“大哥,刚才那个老者是,,,?”此事不问清楚张修始终心有疑虑。
“他啊,就,就是前几日来我这买了几斤肉吃着不错,想着让我这几日便送上百余斤上好新鲜猪羊牛肉到府上,若是还吃着好,以后便专门从我这里拿肉了,今日啊,是特地来这告诉我的。这比买卖若是做成啊,你大哥我这后半辈子,可就衣食无忧了哦,哈哈哈!”说完,专诸便仰天大笑了起来。
只是,此时,张修并没有听出专诸笑声里那一抹淡淡的哀伤。
“原来是这样啊!”
听到专诸这样说道,张修也只好作罢。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啊!但愿无事便好!
张李氏在家中做好饭菜,正等着二人和儿子呢,人还没看到,倒是远远地便听专诸的粗狂的嗓门和笑声。便知来了!高兴的早早便等候在门外。
“娘!”
一声极为亲切的呼喊,专毅小腿欢快的跑着。刚一进家门,便是扑到张李氏的怀中,咯吱咯吱的笑了起来。张李氏抱着专毅,亲昵的抚摸着专毅的小脸。这小娃儿就是长的快啊,这才几天没见,就又长大了几分。都快要不认识了,心里也尽是为娘的欣慰!
“见过嫂嫂!”张修见了张李氏,也是不敢怠慢。
“好好,快,快些进来吧,酒食饭菜都已经备下了!”说完,张李氏便放下了专毅,到厨房中将一盘盘热气腾腾的佳肴美食端了出来。
“如此,张修便叨扰了!”
“哎呀,兄弟又来这一套,千万别客气,我家就是你家,千万别和大哥客气啊!不然我可是要罚你就的哦!”说完,专诸便取出了一大坛子酒。顿时酒香四溢,沁人心脾。真是好酒啊!
于是,四人落座,又是一番其乐融融!
良久,张李氏便带着专毅午休去了,留下了张修和专诸二人。
张修见张李氏和专毅离去,便对专诸说道“大哥,小弟感念大哥,大嫂对我的恩情,这些日子也多亏了你们对小弟的照顾。只是小弟近些日子便要离开吴国,游历他国去了!嫂嫂性情中人,我不便当面道别。就劳烦大哥日后替小弟道一声歉吧!”说罢,张修便取酒勺,斟满酒杯,一引而尽。
专诸听了也是大吃一惊,不敢相信。
“是不是专毅那个臭小子在私塾里又惹事生非了?这个小兔崽子,老子现在就找他去。”专诸说着便起了身子,撸了撸衣袖,抄起一旁的棍子就要走。
张修见状,忙上前挡住了怒气冲冲的专诸,“大哥误会了,专毅在私塾里又听话,又好学,功课完成的也好!大哥和嫂子待我也是极好的。只是张修原本便是奉师命下山游历诸国,如今学业未成,老师敦敦教诲之音犹言在耳,修不敢荒废学业。如今也只好向大哥告别了!”
“再多留几日,可否?”专诸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张修学业完成,必来找大哥,痛饮一番。到时,修要好酒!”
“既然你决定了,大哥也不拦你。大哥粗人一个,那些个文绉绉的话也不会说,但就一句话,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张修的眼睛渐渐泛红,粗重的呼吸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眼泪流下来。
“对了,修还有一物要送于大哥!”说着,张修便从袖中取出了一把短剑,交给了专诸。
“此剑,名曰:鱼肠。乃是越国著名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此剑剑身虽短却极其锋利,削金断石,吹毛断发,因其状若鱼鳞密布,得名:鱼肠。修虽习剑术,但这短剑却非我所长,今日便转赠大哥了!一者短剑携带便宜,大哥为人好打抱不平,难免会有所争斗,便可用此剑护身,二者也可作我兄弟二人情谊之见证!”
专诸接过短剑,明显愣了一下神,随即便右手挥舞一番,顿时数道虚影闪现,变幻莫测,剑气逼人!果是宝剑啊!“好,如此便多谢兄弟了,既如此,大哥也就不挽留了,兄弟一路保重!”专诸朝张修抱了抱拳。感激之意也是不言而喻。
“大哥保重!”
旋即,张修便是突然猛的背过身去,两行热泪却是再也不受控制的流淌了下来,在脸颊上肆意流淌。他不愿专诸看到而徒添伤悲。于是便昂首阔步的离去。唯留下一颗颗泪珠滴落!四溅散开!
专诸一动不动的望着张修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鱼肠么?”专诸看着手中闪着幽幽寒光的鱼肠剑喃喃自语道。
他突然想到了伍子胥那个老头对他说的话。“刺杀之道,一击必杀!如今欲举大事,必须有勇绝之人,持勇绝之剑,方能行勇绝之事!”
专诸仰天长叹一声。自嘲道:这便是天命吗?
良久,又无奈的笑了笑。
见到鱼肠剑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了,此剑便是他最后的归宿了!
。。。。。。
三日后,专诸借晋献炙鱼为名,藏鱼肠剑于鱼腹之中,刺杀吴王僚。后被吴王僚侍卫攻杀,身亡!
而随着专诸的死去,一战而天下闻名的鱼肠剑自那以后也不知下落。
消沉于历史的汪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