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读到这里,将文书一丢,面带怒色,对来使方吉纳说道:“你国派你来献这封答书,是为了挑战还是和解?”
方吉纳见袁崇焕脸色变怒,只好答言是为了请和。
袁崇焕道:“既然是愿意请和的,为何来书中出言不逊?这且不说,就是这来书中的格式,你国竟然与我大明并遵,已经是大不敬,今日你再回国,借你之口转告你们主子,想要和解就修藩属礼,想要挑战就尽管放马过来,本巡抚还怕你们不成?”说完,袁崇焕起身转而入内离开。
方吉纳等人只好怏怏退出,即日回满洲,将袁崇焕的话回报了皇太极,皇太极也是很不高兴,想要发兵攻打宁远。众位贝勒上前进柬说道:“我国刚刚大丧期间,不宜动兵,现在不如表面与明讲和,暗地里修战备,等到明边关守兵懈怠时候,大举进攻不迟。”贝勒们话说得好听,其实还是非常惧怕袁崇焕。
皇太极提笔自草了一封国书,让范文程修饰撰写,任然派方吉纳与温塔石一起送到宁远给袁崇焕,方吉纳,温塔石上次都吓得够呛,迫于命令,只得硬着头皮,再去一趟宁远城,先找到萨满巫师,邀请他一道去面见袁崇焕去,献上国书。
袁崇焕接了国书,又展开读道:
大金国皇帝,致书大明袁崇焕巡抚:大金大明两国之所以有兵祸,因为昔日辽东,广宁一带守臣,视大明皇帝为天上,视自己如在云汉,我满洲诸部一带,卑微不能自主,欺凌侮辱,难以容忍,之所以我国昭告于天,兴师致讨。但是唯有上天不论国之大小,只看是非,我国遵循天理,承蒙上天保佑,你大明违背天理之处,何止一条,可以告诉你:如癸未年,你国无故兴兵杀,害我二祖,这是其一。癸巳年,叶赫纠集哈达,乌拉,辉发以及蒙古诸部合兵侵我,你国没有支援我,后来哈达又来侵我,你国又未助我,连调停都没有;己亥年,我国出师哈达报仇,你国竟然出面庇护哈达,逼我归还其民,我国就释还了,后来又被叶赫掠去,你国却置若罔闻;大明即称为中国,是天下主,本该秉公持平,至于我国则不援,至于哈达则援,对于叶赫之言,不论黑白听之,偏私如此,这是其二。你国虽屡次起衅,我任然欲修好,所以在戊申年主动划出边界,与你国边关大员合商协议,说:“两国之人,不得擅自越界,违者杀之。”但癸丑年,你国以卫助叶赫,发兵进犯我边界,这是其三。后来你国之人,潜出边界,扰我疆域,我遵前合议杀之,你却责我擅杀,派兵在我边环杀我之民,以逞报复,这是其四。你国用兵支援叶赫,我国已娉叶赫之女,改适蒙古,这是其五。你又发兵焚烧毁了我国累世守边的庐舍,毁坏我国耕地,让我边民颗粒无收,擅自将界碑移到我内方三十多里外,亏我疆土,期间人参貂皮五谷财产马匹等,我民赖以生存之物,肆意掠夺,这是其六。甲寅年,你国听信叶赫谗言,遣我遗书,种种恶言,肆意侮辱谩骂我国,这是其七。我之大恨,有此七端,至于种种小恨,数不尽数,欺凌太甚,被逼至极,之所以兴师。今你欲修两国之好,当以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绸缎一百万匹,布十万匹,为和好之礼。即和之后,两国往来通使,每年我国以东珠十颗,貂皮千张,人参千斤馈赠,你国以金十万两,银十万两,缎十万匹,布三十万匹报我。两国诚如约修好,则当天地发誓。你即以此言转奏大明皇帝,不然,是你任然愿动兵戈是也。
袁崇焕阅读完毕,不由得心中越来越愤怒,重重的锤了一下桌案,随即又转思一想,辽西一带守备尚未完固,现在且将计就计,婉辞答复,等一二年后,辽西守备坚固之后,无懈可击,再与满洲一决雌雄。袁崇焕是个能文能武之良才,遂命左右取来笔墨,伸纸急书写道:
辽东提督部院,致书满洲国汗帐下:再辱书教,知汗愿渐渐平息兵戈,休养部落,这既是一念好生之德,上天自会鉴别,将来所以保佑你部昌盛。往事七宗,实在是抱为长恨,不忍听之,但追思这些往事,究其根本原因,是我边境小人,与你处部落等,口舌之争,最后引起的祸端,希望你一一辨别清晰,恐难问之九原。希望这些不愉快的往事,大家都不要再放在心底。然而十年苦战,官兵劳累死伤,边民丧失家园流离失所,为此七宗恨事,已是一错再错。今南关北关安在?辽河东西,死者何止十人?上下生离死别何止一家一户?辽沈界内之人民,已不能保全,何况地里的田禾?是汗之仇怨已雪,你满洲部此时亦是得意圆满,唯独我天朝难消受是。今若修好,天道无私,是非曲直,自然昭昭,一念杀机,启动世上百千万劫,一念生机,保身后多少吉祥,我皇上明见万里,仁育八方,与你修好之后,再通信使,以浩荡皇恩料理边情,有边疆之臣在,汗勿忧美意不上闻也。汗更有以教我乎?为望!
写完后,袁崇焕见萨满巫师也在一旁,令他也写一封劝皇太极永远息兵的文书,两书一起固封起来,派遣杜明忠与方吉纳一道,去沈阳送信。
袁崇焕在宁远等候,想知道皇太极会怎么答复。几天之后,派去的使者没有回来,却收到两处的警信,一角文书从觉华岛发来,是平辽总兵毛文龙发报,说满洲军入犯东江,另一角文书,是朝鲜国王李倧发来,满洲大军进犯朝鲜,向大明乞援。
袁崇焕一一阅读完毕,心想:请和一事已然希望不大,满洲一面与袁崇焕书信斡旋,一面发兵作战,铁了心的要战不要和。于是立即命令赵率教等人,领了精兵驻扎在三岔河,又派水师前往东江援救毛文龙。
正在布局调遣时,杜忠明进入,呈上来满洲回复的书信,袁崇焕打开急急一看,书信上写了主要内容是,第一条,是划定国界,山海关以内是大明,辽河以东是满洲。第二条,是修正国书;满洲皇帝让大明皇帝一格,大明的所有大臣则让满洲皇帝一格。第三条,是输纳岁币,满洲以东珠,参,貂皮为赠,明以金银布缎为报。
袁崇焕将来书狠狠的砸向地面,喝到:“这满洲一而再再而三的讨价还价,完全不把大明天威放在眼里,而且犯我东江,并出兵朝鲜,一味蛮横,还有什么和议可言?”遂对国书置之不理。继续饬水陆各军,赶紧出发。
无奈朝鲜路途较远,一时来不及发兵救援,袁崇焕虽然十分焦急,但也没有办法可想,眼瞧着朝鲜就要被满洲兵祸患了。真是玉帛未休,杀机又起。
朝鲜国地处东海之滨,大明太祖洪武皇帝朱元璋时期,朝鲜国王李成桂,受大明皇帝册封,累年进贡,世为藩属。原先杨镐四路出兵抗满洲的时候,朝鲜也曾出兵相助,杨镐吃了败仗,朝鲜兵大多被满洲擒获,满洲太祖努尔哈赤释放了朝鲜部将几十人,令他们回去后告诉朝鲜国王,满洲天恩,与明之瓜葛不关朝鲜事宜,不准轻举妄动。此番满洲太祖努尔哈赤驾崩,朝鲜国也没有派人前来吊问,皇太极新帝登基,朝鲜国也好像不知道一样,没有派人祝贺。
皇太极对朝鲜已经是相当不满,准备出兵报复,刚好有几个朝鲜将军因为得罪国王,怕被治罪,逃入了满洲,愿意当做满洲向导征服朝鲜。皇太极遂命二贝勒阿敏为征韩大元帅,点齐兵马,大队出发。
临行时,阿敏向皇太极告辞,皇太极对阿敏说道:“朝鲜得罪了我大金,出师声讨,名正言顺,只是那大明总兵毛文龙,盘踞东江,与朝鲜遥呼相应,不可不虑啊。”
阿敏则告诉皇太极:“皇上所言极是,依奴才愚见,须两路出师。”
皇太极摇了摇头,道:“这倒不必。”然后对着阿敏的耳边,说了一番密言,阿敏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探子报到东江,说是满洲兵入犯,这东江是登莱海中的大岛,方圆百里以上,地势险要,自从大明都司毛文龙,召集辽东逃民等,训练为兵,建寨设防,才成为了一个重镇。明朝封毛文龙为平辽总兵,他心中也是十分的得意。有时候主动出击攻打满洲,双方都也互有胜负。
此次听闻满洲兵入犯,急忙发兵出防,一面向宁远告急。其实这次满洲大军前来,并不是要夺东江,不过是声东击西的计策,是皇太极对阿敏耳边所授的密计而已。
毛文龙只知道固守东江,严密防守海口,不料满洲大军已经悄悄的渡过了鸭绿江,直路进攻朝鲜的义州。
袁崇焕派来的水师到了东江之后,皇太极怕袁崇焕看出这声东击西的计谋,亲自率领大军到辽河左岸驻扎下营好几天,造成一个大军围攻东江的声势出来,牵制宁远的援兵。这皇太极果然是一个治兵的能手。
阿敏率领的满洲军进入朝鲜后,没有大明支援,一路势如破竹,首先攻破义州,烧杀抢掠,义州府尹李莞被杀,判官崔明亮自尽;随后又继续攻破定州,占据汉山城,又是肆意恣情杀戮,到处抢劫,吓得朝鲜兵民屁滚尿流。
朝鲜国王李倧,一向靠着大明的威势,在朝鲜半岛偷安,俗话说靠墙墙会倒,靠人人会跑,自己不强,终究无益。此次听闻满洲大军进攻,边关要塞全部失守,正惊慌的不得了,忽然又是大臣来报,安州又失,满洲大军已经长驱到了国都城下。急得李倧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直转,目瞪口呆,面如死灰,毫无章法。
那位大臣好歹出了一个主意,说马上遣使求和,然后请国王速奔江华岛,这江华岛在朝鲜内海中,四面环水,堪为天险。
李倧听完此建议,连忙召集嫔妃,踉跄出逃。又命大臣修好国书,与满洲祈求议和。
(这段历史在韩国人心中到现在都是一段惨痛的记忆,2011年韩国拍了一部电影《最终兵器—弓》就是反映了满洲入侵朝鲜的历史故事,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