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炀道:“纵使我此次从鬼府万灵聚脱身,依照他殷非辞的脾性,亦不会如此轻易地就放过他我。”
墨炎烯道:“怕甚么?他殷非辞既然要你生不如死,那便跟他斗个不死不休!”
谢清炀道:“也许那殷非辞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正目的,也许并不是想要与我想斗。”
墨炎烯道:“那他就是想与淼山起荒门相斗。谢兄,你无需太在意这种卑鄙无耻之徒,放心,这幽渡冥教中不只有谢兄你孤身一人,就算我并非与你同一门派,亦是同道中人!”
谢清炀道:“炎烯,不知你为何会来到这幽渡冥教?你来冥教是为了甚么?”
墨炎烯听到此言,有些尴尬地咧嘴一笑,道:“咳,甭提它!同是天涯沦落人,不过方式有所不同,我是被赶出来的。”
谢清炀方欲开口问墨炎烯为何被赶出师门,却见墨炎烯一脸窘迫无奈,只得把那些快要溢出嘴角的只字片语咽了下去。想必墨炎烯一定有难处,便不再问了。良久,谢清炀带上吟霄,墨炎烯见他仿佛要立刻起身离开,便问道:“谢兄,你要去哪儿?不如捎上我一个罢!”
“巡逻。”墨炎烯此言,倒是让谢清炀想起昔日那个淼山起荒门中不让人省心的小师弟桑岚,师父应该已经在教他独门剑术了罢,真不知道他现在习剑怎样了。很快,谢清炀莞尔,道:“好。”
出了灵室,便见到吴泯怨出现在二人眼前,凶神恶煞地对墨炎烯道:“小兔崽子,到了我幽渡冥教还敢偷懒,当心劳资将你变成傀儡!”
墨炎烯道:“吴泯怨!怎么,想私自斗殴么?呵,我倒是不介意。”
吴泯怨道:“哎呦,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看劳资今天怎么收拾你,看你今后还能如此嚣张跋扈!”此时,只见一大群兵卫向他们袭来,持刀相向,将谢清炀和墨炎烯二人重重包围住了。
墨炎烯方欲把悟苍出鞘,可却被谢清炀制止住了。谢清炀对其使了一个眼色,对面前的吴泯怨和众人道:“吴大傀儡师,师弟墨炎烯才是刚来冥教,不懂冥教的规矩,是谢某将他叫入灵室,望吴大傀儡师万万不可迁怒于他。”
吴泯怨道:“还是你识相一点。罢了罢了,如今看在谢大灵师的份上,吴某便放那小兔崽子一马。只不过,这人你不可带走,必须扣留在我这儿。冥教可不赡养一个闲人。既然来我这幽渡冥教,总归要派点用处,可不能总吃白饭罢?”
谢清炀颔首道:“吴大傀儡师,您说得不错。”
吴泯怨道:“对了,倒是差点忘了一事。谢大灵师,方才教主派您去弑神殿聚灵,不如我带你去那走一趟?”
谢清炀淡淡地道:“不必,让您多心了,吴大傀儡师,谢某虽然只是刚来幽渡冥教,可也不会不知这弑神殿在何处。这路,我自己会走。”谢清炀立刻之前,以目光告诫墨炎烯自己此去弑神殿聚灵,不久很快会回来,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谢清炀进了弑神殿,穿过数条长廊通道,根本未见殷非辞的人影,他在路过一间密室时,竟倏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冰寒,如同一股凛冽无匹的寒流扑面而来,走近才发现那密室的门缝中,竟冒着一股冷气。
莫非这里面是冰窖?也许是。幽渡冥教多藏有至阴至邪之物,而与此些相克的,便是渡魂天海罩了。那渡魂天海罩只要一见着邪物,就会将其收入其中,任何邪物都奈何不了它,所以幽渡冥教中人若是不想自己的资源受损,就必须将渡魂天海罩镇压才行。莫非,这冰窖兴许就是镇压渡魂天海罩之地。谢清炀打算进去一探究竟。
谢清炀以离火瞬移之术,进入了这密室内。谢清炀顿时感到通体一阵凄寒,如同莅临寒霰林川之境地。这密室的内部,竟皆是用冰雪筑成的,入眼无尽冰封,雕梁画栋,澄澈空明,堪称奇观。谢清炀触摸冰墙,虽只一触,那种寒凉却彻骨,随着指尖蔓延开去,而冰却未有一丝消融。
此时,谢清炀耳畔倏然传来一阵人声,隐隐约约,模糊不清,这密室内有人!谢清炀随着那声音寻过去,他辨认声音的方向感极好,不久便来到了一个弯道。声音正是从那处传来的!谢清炀贴着墙壁屏息凝神,一步一步朝那里走去。
谢清炀的视线绕开了墙角,朝那里看去。声音的主人正是冥教教主殷非辞!他的脸上泛着几许红晕,如同喝醉酒了一般。只见殷非辞一手支撑在一个巨大的矩形冰块上,一手手中仿佛还拿着一颗果实状的东西。而那冰块中,仿佛还禁锢着甚么。谢清炀睁大双眼定睛一看,那里面装的竟是一个人!
此些还不算甚么,更离奇的是,殷非辞手上拿着的那样东西,竟然是一个酱梨!不仅如此,看这酱梨色泽如此晦暗,仿佛是藏了好久的食物,早已霉变了。
这时,殷非辞开口了,这声音与谢清炀往常听到的有所异处,也许是空间不同的缘故,荡漾着回音:“你说,这世间,为何竟有与你如此相像之人?”
此言引得谢清炀有些惊异,他极其想知道殷非辞口中的“你”是何人。谢清炀亦竭力想看清那冰中禁锢着的人的容貌,可是距离甚远。
“莫非那人就是你?是你在服下碎魂散之后又重生了?”殷非辞说罢,脸上竟莫名浮现出一丝喜悦,可那喜悦又在须臾之间消散了。这一串话语听得谢清炀云里雾里,离奇诡谲。
“切,他怎么可能是你呢?他就是我殷非辞的手下败将!”殷非辞嗤笑道,“不过死了也好,最好死得彻底一些。死了的话,就没有人敢于我再作争夺了!”
“不!你不能就这么死去,太便宜你了!我定要和你分出胜负!斗个你死我活!你我之间的鏖战,还没有结束呢!你服毒自杀,你这分明就是不敢跟我一战,你这是在妥协!你个窝囊废!孽障!”殷非辞骤然间大骂道。
“为甚么?!以我煞星燮炻之力,足以颠覆整个颀恒大陆!再加上鬼府万灵聚的那些阴魂,为何还不能让你复活?!万灵聚的那些个鬼魂要聚集到甚么时候去才能出现你的三魂七魄?你是化成灰了还是这么着,难道真是魂飞魄散了?……不行,我绝对不能让你就这么一走了之!这一切皆没有结束!”
如若不是酩酊大醉的缘故,谢清炀就会觉得此时的殷非辞定是患了疯病了,此般痴狂癫痫,脑部间接性短路,需要好好诊治一番。
殷非辞喝道:“我要你醒过来,再跟我一战!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那时,我一定会以自己的实力地将你击败,如此一来,我便可以一统颀恒大陆,成为堂堂正正的冥帝!哈哈哈哈……”
除了一阵阵回音,密室中死寂无声,冰寒透心。
相隔不久,殷非辞又道,面目渐渐变得狰狞起来:“你不是最爱吃酱梨么?我便是降罹至尊,你有本事给我醒来,吃了我呀!若是你再不醒过来,我就去梨落泽,放一把火,将那十里梨树通通烧光!让你永生永世都吃不到酱梨!我还要去云涯清肆门,将你的那些师兄弟们全都杀死!满门抄斩!”
“云涯先宗虞不迁!!!”
云涯先宗虞不迁?!怎么会是他?酱梨,怎么会是酱梨?!酱梨,降罹至尊,酱梨,降罹至尊……莫非这是巧合么?谢清炀头痛欲裂。
只见殷非辞猛地举起手中霉变的酱梨,狠狠地咬了一口下去,阖目吞噬,他缓缓地将手放了下去,有些许颤抖。谢清炀心道,这一口定是百味交杂。
谢清炀觉得殷非辞也许真的病得不轻,可这一幕,令他感到此处的背后定是大有隐情!
“虞不迁,你以为你聪明绝顶无人可及么?你骗得了你自己,骗得了你的徒弟,可是你却偏偏骗不了我!甚么携手同行,永不相负?我呸!虞不迁,我告诉你,你我根本不是同道中人!你怨我走火入魔,我便逆天而行,你怨我杀戮无数,我便屠尽这整个天下!”
“死?我怎么会让他这么轻易地死呢?”殷非辞停顿一下,如同一个疯子一般笑道,“可我万万没想到,那日我在枫蝶林试探他,那傻子竟然和你一样,服下了这同心蛊,你可知这意味着甚么吗?……真是冤家路窄!虞不迁,若他真是你的话,我便日日折磨他,令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我要你生不如死。”
不错,生不如死。
须臾之间,谢清炀仿佛意识到了。
……
谢清炀看到,微光之下,殷非辞的双瞳猩红无匹,布满血丝。
此时,殷非辞扶了一下那块矩形的冰棺,方欲跌跌撞撞地走出来。谢清炀立刻以离火瞬移之术躲闪开来,以免被殷非辞察觉到。等到他离开一段时间后,谢清炀谢清炀才来到巨冰前。
千真万确!那空明的冰棺中,瞑目偃卧着的那位素衣男子的容貌竟与谢清炀长得模一样!这令谢清炀不禁心头一震。
方才殷非辞说云涯先宗虞不迁,莫非他就是虞不迁?谢清炀万万没想到,像降罹至尊殷非辞这样十恶不赦的人竟然也跟云涯先宗有过交集。可是,梨落泽一事又如何诠释?为何他谢清炀与云涯先宗会拥有同一张面孔?为何云涯先宗会也服下同心蛊?莫非这一切皆是巧合罢了?或许是那殷非辞醉后发疯,胡言乱语?
正在谢清炀踌躇满志之时,他竟又听到一个声音骤然响起了:
“虞不迁,是你!你竟然没死!好,今日我就跟你堂堂正正斗一场!分个胜负!”只见殷非辞向谢清炀走来。
谢清炀道:“教主,谢某只是区区一个灵师,怎么敢跟您斗呢?”
“虞不迁,你别再装了!”殷非辞喝道,“隔海诛神,你不是挺厉害的么?”
谢清炀淡淡地道:“教主,谢某并不会甚么隔海诛神之术,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殷非辞道:“本教主没有认错,你就是云涯先宗虞不迁,你就是化作灰本教主也认得。”
殷非辞继续道:“你莫不是忘了,当年其实我早就死了,你见到的我,只不过是一缕残魂阴魄罢了。是你自己将我带到你们云涯清肆门中,收留我做你的徒弟。是你重新让我拥有了身躯,是你赐予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可是后来呢,直到有一天,你将我从门中赶了出去。”
“……”
“虞不迁啊虞不迁,你一定万万没有想到罢,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仅凭自己孤身一人练成瞳杀术、聚灵换魂。虞不迁,你以为你是甚么东西?你以为我殷非辞没有了你,就会沦落天涯,成为一个混还乡野的庸徒么?我无师自通!而这些年,你又教给了我甚么了?”
谢清炀冷冷地道:“这么说,你还挺忘恩负义的。”
殷非辞道:“没错!我是忘恩负义,可是你呢,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