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潘吉早早的起床收拾一番便出发了,这期间并没有去和姜夫子二人告别,因为他怕,他怕告别的话就会和自己的父母一样,一次成为永别。
可是朝着初阳行去的他并不知道,其实姜父子与卢毅早已在角落里目送他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看着潘吉走过的山路,卢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叹息了一声道:“希望师弟能够平安无事,成功的报仇雪恨。”
所谓知子莫若父,自家弟子眼中的情绪姜夫子又如何看不出来呢?他轻叹了口气道:“毅儿啊,若不是潘仲说的早,恐怕现在下山的应该是你吧?”
听到老师的话,卢毅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可是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很快便坦然的回答道:“是的,弟子原本是想要下山的,但现在弟子准备侍奉夫子归天后再出去做一些事情。”
姜夫子听到卢毅的话眼中闪过几分无奈与怅然,看着那一抹来自东方的红色,嘴里喃喃着:“冤冤相报何时了,在这方面潘仲倒是看的比你清楚一些呀。”
“哼,师弟可也是出去报仇的,若他的父母是楚王,那时您就会发现,他的选择与弟子的一般无二!”卢毅尽管对姜夫子言听计从,可是显然在这方面他却是十分的坚定。
看着自己弟子的蜕变,姜夫子现在的感觉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惋惜,最后只得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飘散在风中,这时他突然发现,仿佛自己这段时间已经把这一辈子的叹息都发出去了。
……
时间过去了三天,这三天潘吉一直向着西方策马扬鞭,并未在途中做太多的停留,所以很快的,他便从下相来到了彭城。
走进城里,看着面前的街道与两旁的建筑,潘吉心中一时有着几分恍惚,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城里,从前的他一直生活在乡下,接着便从军了,就连下相也只是在城外驻留了一会儿罢了,所以要说他此时心中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好在潘吉怎么说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所以在掩饰心中所想尽管不像那些权谋家一样古井无波,但也是表情淡然,很难让人看到他真实的想法。
就在潘吉心中稍定,准备牵马去找一家客栈吃点儿东西继续朝着咸阳赶路的时候,忽然的,前方的街道上传来了阵阵轰鸣声,有过军旅经验的潘吉知道,这是骑兵策马的声音,而且从这声音的规模上潘吉可以断定,这骑兵的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五人。
果然,就在潘吉猜想完毕后,前方四名黑甲骑士的身影闪现出来,朝着潘吉所在的城门方向策马狂奔。
看到这些骑士焦急的样子,以为他们有什么紧急军务在身,作为已经有了成为秦人觉悟的潘吉赶忙牵马闪到了一旁,站在城门旁的墙边给那些骑士让路。
然而那些骑士并未如潘吉所想的一般直接出城,而是直接来到了在自己的前方突然拉紧了缰绳,四匹马顿时人立而起,发出了震慑人心的嘶鸣声,甚至最前面骑士的马匹前蹄已经快要踢到了潘吉的身上。
面对离自己头部不到一步距离的马蹄,潘吉眼中却并没有丝毫慌乱而是十分淡然的伫立在那里,他知道,这些骑士应该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果然,只见那些骑士纷纷下马,朝着潘吉身后的城墙走去,那为首的骑士一边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帛做的卷轴,一边用欣赏的眼光冲着潘吉点了点头,而后面的三个人也是毫不吝啬他们的赞叹冲着潘吉咧嘴笑了一下,只是这原本很温暖的笑容配合着他们脸上的伤疤却是显得有几分狰狞。
看着四人从自己身边过去,潘吉只是回礼性的点头示意一下便按照原来的计划牵马朝着城里走去。
可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一个低沉且严肃的声音:“那位兄弟请留步。”
听到这话,潘吉原本并未理会,只是自顾的走着,直到那声音又响了两遍,潘吉这才知道是在叫自己,然后疑惑的回头看着那声音的发出者,也就是那四名骑士的头儿。
此时的四名骑士已经将那布帛挂在了那面城墙上那头领见到潘吉转身也不顾他眼中的疑惑,指着自己身后的布帛朝着四周已经驻足下来的人们自顾的高声说道:“大秦一统天下,秦王殿下得兼三皇、功过五帝,故自命为皇帝,又立秦制废除谥号,所以你们以后对秦王的称呼要叫做皇帝或者始皇帝!若是有谁不这么叫,即刻处斩!”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那还不明白什么,看来随着天下的建立秦国终于要立下属于他们自己的律法了,于是众人顿时朝着墙上那纸帛书跪了下来山呼:始皇帝功过环宇、万寿无疆!
而潘吉尽管因为秦国而变得国破家亡,但是对这位继周以后再一次统一了天下的君主倒是充满了尊敬,所以也是随着周遭的黔首们一同跪下山呼,并无任何不自然。
看到这个场景,那位为首的秦国骑士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着众人的纷纷起身,这才接着向着大家讲解始皇帝登基之后的新的制度。
而众人也是知道那么大的一张帛书上肯定不会只有改制这寥寥几句话所以倒也是没有散去的迹象,反而随着那名骑士的讲解,这城门旁渐渐地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很快的便将这个正门给堵上了。
当然,这种事情在彭城的另外三个城门与城主府前也是发生的,甚至整个天下得到来自咸阳诏令的城池,无一不在进行着这样的一幕。
看着已经堵塞了的道路,潘吉现在就是想走也是无可奈何,更何况他知道那名骑士应该不会无的放矢的让自己留下,而且他自己也是很想听听秦国统一天下颁布的法令究竟和周时的礼乐制度有何等的不同,也方便了他以后的行动。
当他听到从今以后天下将统一使用秦国的小篆的时候并没有丝毫的惊讶,因为这个问题姜夫子在看到秦国有望统一天下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所以传授潘吉的正式这小篆体,至于废除其他国家的钱币统一使用秦国的钱币潘吉更是没有丝毫的惊讶,因为在战乱纷争的战国年间,这种事情实属平常。
而当他们说道秦国不实行分封制而是统一使用郡县制的时候倒是着实惊讶了一把,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种情况居然都被姜夫子给猜到了。原来,早在一年前燕国被灭之后,姜夫子便和他们讨论若是秦国一统天下会如何治理的问题。当时的潘吉和卢毅二人都是回答说:秦国自治关中、三晋,其余皆封与赢氏王子。当时的姜夫子便只回答了八个字:秦用法家,郡县天下!
当时的潘吉二人皆是不大相信,毕竟这样做尽管能够加强咸阳的权利,可是也面临着很难将政令传到遥远的边疆的问题,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猜中的居然是姜夫子,顿时,潘吉对姜夫子更是充满了敬仰,若不是自己还有着复仇的使命,恐怕现在潘吉就已经有些急不可耐的回到那座青山和姜夫子秉烛夜谈了。
就在潘吉感慨秦国政令的决绝,一边思考那些人为何让自己留下的时候,只见那领头的人接着说道:“皇帝陛下担心有六国余孽图谋不轨遂收天下战兵(作战用的武器)汇聚咸阳,菜刀、斧子之类的能够造成有效杀伤的东西也要登录在册,这些都会有专门的郡守府的人去挨户探寻!你等可万万不要藏私呀!”
听到这话,潘吉回头看了看自己马背上的‘长安’战刀顿时明白了那人叫自己留下来的目的,果然,只见那人说完这话便转头注视着潘吉,缓缓说道:“所以,这位兄弟,你马上的战刀就交给我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