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琴坊。
临影的伤在逐渐好转,他在妙琴坊里得到了很好的休养和照顾。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妙音娘子的妙琴坊里住了一个男人。
这段时间,云琅几乎每日都来妙琴坊,而且每日都待上很长的一段时间,云琅多数时间都陪着临影。一起吃饭,一起说话,弹琴给临影听,亲自给临影换药等等。似乎两人比在冷月阁的时候相处时间还要多。
临影心里很高兴,甚至有时候生出了希望永远跟云琅过这样平静生活的想法。
云琅其实不会做饭,只好去酒楼里打包饭菜带回来给临影。频繁之后便引起了一些流言,说妙琴坊的妙音娘子最近经常出现在望月楼,那些平日里想见却不怎么能见到妙音娘子的人,便三三两两都往望月楼跑,一时间望月楼高朋满座。
这日,云琅拎着食盒准备走出望月楼,不曾想竟被人拦住,“妙音娘子,在下袁氏,恕在下直言,打包的食物如何能美味,不如就在这望月楼品尝如何?袁某已在雅间备下薄菜,想请妙音娘子一聚。”
云琅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玉冠束发,风流倜傥,着一身玄色衣裳,执一柄玲珑玉扇。虽看似有礼,却眼神轻佻,典型一副纨绔子弟模样。
云琅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声音疏离,“不用。”
可那袁氏仍不死心,甚至得寸进尺,两步走到云琅面前,欲拉云琅的胳膊。
云琅握着食盒的手攥紧,真想亮出匕首一剑割向袁氏的喉咙,可惜还是忍住了。大庭广众,不能暴露,否则后患无穷。云琅时刻注意着,准备随时躲开。在袁氏的手就要拉住云琅胳膊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抓住了袁氏的胳膊,袁氏的手顿时就停在半空,不能再进一步。
“既然妙音娘子不愿意,袁公子又何必强人所难呢?”声音温润好听,让人如沐春风。
云琅看向出手之人,一时间有些愣住了,眼前的这人,正是携焦尾到妙琴坊的那位公子。只见公子眼含笑意,温柔地看着云琅。
那袁氏见有人出来阻止他,非常生气,满脸怒气地说道:“哪里来的小子,竟敢坏爷好事。”说着便示意他身边的小厮上前,要给来人颜色看看。
然公子毫不在意,还是看着云琅,继续说道:“许久未到妙琴坊,上次在下去,妙琴坊关着门,今日恰好遇见,不如去坐坐,妙音娘子可方便?”
云琅点点头,便走出望月楼,身后跟着公子。两人都不理会那袁氏。云琅觉得只要自己能出来就好,而且这位公子也不像是会吃亏的主,既然有人教训那纨绔,自己也无所谓。而那公子,如果身边的人连这样一个纨绔都处理不了,也不用再在他身边了。
“今日多谢公子,恕妙音无礼,至今不知公子名讳,敢问公子如何称呼?”云琅客客气气地说道。
“在下姓言,单名一个曦字。”
“言公子。”云琅唤了一声,说道“不知言公子是否已用膳?”
“尚未。”言公子也很自然地说道。
“妙音今日所带膳食不多,既然言公子尚未用膳,不若妙音同言公子用完膳再回妙琴坊?”云琅体贴地提议道。
言公子看了看云琅,嘴角弯起一抹弧度,“也好。”
于是两人进了醉满楼,坐在临窗的包间里。待到上完菜的时候,云琅愣住了,因为云琅忘记自己带着面巾,这叫云琅怎么吃?云琅的表情有一瞬间皲裂,而言公子没有放过云琅眼中这一抹尴尬的懊恼,他心中莫名觉得有点喜悦和期待。
云琅在心里已经骂自己一万遍了,为了避免这个言公子跟到妙琴坊发现临影,竟就这样把自己给坑进去了,现在骑虎难下,难道要让言公子看到自己的真容?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啊,云琅在心里捂脸。
“妙音娘子怎么不动筷?是对饭菜不满意吗?”面前的公子温柔地提醒着。
云琅看着言公子那双会笑的眼睛,咬咬牙,还是抬手把脸上的面巾取了下来。
言公子看到云琅样子的时候,惊呆了,仿佛所有的花都在那一瞬间开放,足以惊艳世人。就连见惯了美女的言公子也不由得看呆了。
云琅竭力忽略掉言公子落在自己脸上的灼灼眼神,“咳,言公子吃饭吧。”说着便夹起一口菜送入嘴里。
言公子看着云琅咀嚼时候嘴唇一动一动的,煞是可爱,敛下眼神,嘴角弯出一抹弧度,自己怎么都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下见到了云琅的真容。
这一顿饭,两人都吃得很慢,云琅是想要拖住言公子,并找个借口拒绝言公子去妙琴坊,而言公子则是希望跟云琅待久一点。两人虽各怀鬼胎,却又不谋而合。然后好不容易吃完饭,言公子又命人上了茶。于是两人就边喝茶边聊天,倒也惬意。
“前段时间在下曾去妙琴坊,见妙琴坊均是闭门谢客,不知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妙音娘子不妨跟在下说说,在下不才,但总归有些能成事的朋友。”言公子翩翩有礼地说道。
“多谢言公子关心,妙琴坊没有什么事,只是前段时间妙音身体不适,在家休养罢了。”云琅大方得体地说道。
言公子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面上神情依旧,语气关切地询问,“那如今可好?”
“已经大好,劳言公子挂心了。”云琅看向窗外,又说道,“京城繁华,有容乃大,且看那异域的琴,应别有一番风味。”
言公子顺着云琅的眼神望去,街上一对夫妻正卖着南国的琴,一个守着琴,一个在弹奏。言公子眼睛眯了眯,狼琴,这两个人恐怕不简单吧。
“没想到妙音娘子竟然还认识狼琴。”
“狼琴?妙音不知道那叫什么琴,但是跟厉国的琴差别还挺大的,长得也很特别,所以才多留意了一眼。”云琅转过头来,看向言公子,“言公子竟然知道是狼琴,看来言公子真是见多识广,令妙音佩服。”
“妙音娘子谬赞,在下也只是偶然得见。”言公子看着云琅望向狼琴的目光,说道,“莫不是妙音娘子对这狼琴感兴趣?”
“妙音一直以为,曲艺无国界,所以自然对不熟悉的琴都带着一份好奇。”
“既然妙音娘子喜欢,又何不买一把试试呢?”闻言云琅有些吃惊地看着言公子,心想,这个言公子还真是行动派啊。
果然,不多时,言公子的扈从就从那两个商贩那里买来一把狼琴。
云琅细细地打量着这把琴,跟云琅平时弹的琴很不一样,一时之间竟不知怎么弹。
也许是言公子看出了云琅的困惑,所以坐在椅子上,就开始弹起来,边弹还边给云琅讲解。弹的是云琅熟悉的曲子,正是上次云琅赠给他的曲子。
言公子弹了一段便停下来,让云琅来试试。
经过刚才的那一番讲解,云琅大概知道了狼琴的原理,于是坐下来,开始抚琴,刚开始简单的一段还好,但后面有一段云琅就不知道怎么弹了,手停顿在空中。云琅微微转头仰望言公子,眼神询问他接下去怎么弹,言公子看着那水汪汪的眼睛,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也不说话,就走近了一步,将手覆在云琅的手背上,带着云琅弹奏起来,还一边弹一边讲解。云琅身体僵住了,言公子靠得太近,近到云琅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凌冽的味道。言公子声音比平时还要轻柔,仿佛在跟云琅耳语一般,温热的气息就悉数洒在云琅的脖子上,让云琅无所适从。
云琅脑袋混沌,完全听不进去言公子刚刚讲了什么。突然间云琅就受不了站起来,结果言公子被云琅毫无预兆的站起撞到了下巴。云琅赶紧离开几步站好,忙向言公子道歉,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整个包间寂静了一会,谁也不知道怎么打破这略微尴尬的氛围。
最后还是云琅先开口,“那个,言公子,时辰已晚,妙音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看言公子一眼就转身朝门走去,边走边带上面巾。
言公子还在回想刚刚那一幕,冷不防门就被撞开了,然后就看见一抹白色的倩影飞快地抓起食盒又飞快地走了出去。
言公子无语地笑了,那笑容竟如冰川融化,万物复苏般让天地都重新着色。只是云琅没有看到。而云琅也未想到,今日习狼琴,竟成为了日后她进入南国皇室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