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舞任然未眠。
她将床铺上的猫毛整理好,握在手中,叹了口气。
她知道,黑爵又一次外出了。
今天走得有些早呢。
通过床头的钟表确定时间,八点十三分,万舞心中揣测。
踱步窗前,掀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
月色下花园外街道的路面上洁白无瑕,是因为那白色的人造灯光。
无人行走在夜色下的住宅区,但无人却不代表无他物。
一只莹白的猫从视野中路过,悠悠然踏步,却是很快通过那片人造白昼,再次隐匿于黑暗之中。
今夜依旧有无数猫在这四周晃悠。
包括黑爵。
它们不知道在做着什么。
但终归不是去捉老鼠,至少不是她映像中的在洞穴中为了生存偷鸡摸狗的小生物。
她已经目送着黑爵离开家门很多次。
总有猜测它们到底去做什么,可当真要她去了解,她却又不想动身。
问,问黑爵到也是一个办法,但以黑爵的脾气肯定是不会告诉她的。
于是这疑问一天拖一天也就到了现在。
仰头,望着玉盘般的明月,万舞叹了口气,准备合上窗帘。
如果她能早一秒,也许她今夜依旧能安然入睡。
那是什么?
她眼中的月亮就在那时出现令人心惊的异变。
一点黑从月亮的左边陡然冒出,在十秒之内向右延长,凡是黑点划过的地方便也是黑色,仿佛一条蜿蜒爬行的黑曼巴蛇爬行在玉盘之上。
当它爬到尽头的刹那,它张开了。
见过眼睛吗?
人类拥有着眼睛,眼睛是注视世界器官,是将人与天地相连的桥梁。
而此时天空中的那轮明月化作一只巨眼。
那是否是神明在与天地相连?
万舞不知,她只知道,无论是什么缘故,不好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对视着这只眼睛的万舞,失去了世界的色彩。
并不是说她分辨能力的能力消失了,而是光被吃掉了。
恍然间她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如此景象。
低下头,刚才还明亮的世界变得如此暗淡,事物只剩下黑色的轮廓,而一切都仿佛是浸泡在灰黑色的泉水中。
如墨般的烟雾从无物之处显现。
这...是什么?
这世界之中,任然还拥有着色彩的,唯有万舞一人。
这是异常。
月之眼可不允许异常存在。
这里是它的世界。
当万舞见到自己洁白柔嫩的粉臂之时,心中瞬升警惕。
再抬头时却已经晚了。
月亮已经杀到她的眼前。
那是普通人类难以承受的光景,庞大的球体无法见到其尽头,却又实实在在得感受得到祂存在于此地。
大物降临,天地黯然失色。
物理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黑就是黑,黑不是颜色,黑是失去光辉,而眼前的黑是吞噬光辉。
难道是黑洞吗?
意识断线之前,幼女最后留下思绪,她想起了这是在何处见到过的光景。
母胎内,当光出现在身下之时,那道光也仿佛是黑夜中洒下光辉的明月。
而现在,天地颠倒,那光的源头却被黑暗所反噬。
世界都将回到初始的混沌中去。
而无论是时间的尽头还是诞生之前的混沌,都不过是一个无而已。
是啊,都是无而已,那还有什么所谓呢?
神采渐渐暗淡,眼中的光也要被那黑暗吸了去。
“你又想再死一次吗?脆弱的人啊......”
是谁在说话?
“你个蠢货说什么东西呢!快把眼睛闭上!”
是黑爵的声音!
万舞听到了,黑爵与她的灵魂长久直接交谈让两者之间的联系在潜移默化之间变得深厚,而此时这声音在她耳朵里便如同春雷惊响,将她的意识瞬间拉回属于乱花万舞的身体之中!
意识回到身体中的第一件事便是闭上眼睛。
这黑暗让人安心。
黑暗中,耳边不时传来风的呼啸声。
嗯?
为什么会有风声呢?
万舞记得她并没有打开窗户。
要不要睁开眼睛呢?
“黑爵,到底发生什么了!我能睁开眼睛吗!”
出于谨慎,万舞先问了问。
却没有得到回答。
于是她便将眼睛睁开。
不知何时,她已经站在了道路上。
只见呼啸的黑雾已经将她身前身后四面八方全都包围起来,剩下上分还留有鱼白——那是月之眼的眼白。
再见那黑色的眼珠心神却未被吸走。
因为这里是暴风眼。
黑爵并不是不想回答万舞,而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开启灵魂沟通。
黑爵此时正在发光。
不对!不是黑爵在发光,而是另一只包裹在他身体外面的猫状的莹白色流光在溢散出光!
那些光正在被那黑色的眼吸收!
黑爵咬紧牙关艰难地抗拒着!
该怎么办!
面对从未有过预料的事件发生,万舞一时手足无措,在这黑色与白色争锋之中她根本不知除了看,她还能做什么!
“黑爵!”着急下万舞只能呼喊着黑爵。
可面对如此危极之时,黑爵根本无力作出回答——与其回答,还不如拼尽全力!
“呼噜!呼噜!”异常的叫声从猫的喉咙里发出,在这密闭的空间中打到黑雾上彻底被吸收,但黑爵未曾停止,反而呼出了更大的声音!
声音愈发庞大,虽然依旧不能让黑爵脱出被吸收的局面,却震慑了万舞!
无论如何,先得让黑爵从被动的局面里逃出来!
为此,观察!分析!必须更仔细才能找到破绽!
那一瞬间万舞心中某种开关被启动。
月之眼:疑似是月亮与某种异物的结合。
灰暗背景:线条在逐渐模糊,好像是光线在减弱,而光线似乎是被月之眼吸收。
黑爵:出力中,身外似乎有荧光覆盖,虽然看似在用力,但似乎对局势无太大影响。
黑雾:无中生有之物,吸收声音,吸收光线,似乎与月之眼有关。
眼中四物的信息就像在屏幕前显现侧立于万舞视线,存在却不遮挡。
如此仿佛是之前出现的那些选项,但此时却不是万舞胡思乱想之时。
她仍在张望,还有什么没有被她看在眼中......对了,是她自己。
低下头。
乱花万舞:人类,身穿灰蓝色连体睡裙,无内衣。
她为何没有失去颜色呢?
暂且不提她,这衣物又为何不曾失去颜色?
怎么想都是因为穿在她身上。
但是不能确定,得试试。
怎么试,当然是让衣服离开身体。
万舞当即就想把睡衣脱了,这睡衣方便之处就在于好穿好脱。
嗯?
万舞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全身心投入到分析当中却无法意识到什么不对。
那说明这项不对并不是此时必要的考虑事项。
眼看她的双手已经搭在了衣襟上。
突然久久未见的选项这次真的跳了出来,一下子占据她全部的视线!
“脱?”“不脱。”
眉头一皱。
到不是她看着变扭,而是她的理智被跳出的选项释放部分,而这些获得解放的理智突然意识到。
如果脱掉睡衣,睡衣又失去颜色——她岂不是赤身裸体的在大街上夜游的变态?!
好吧,即使才是四岁的孩子,她可能不会被当成变态,她的父母倒是可能被当成变态家长......叶心和阴晴被当做变态???
不行不行!
绝对不行!
虽然从来不说,但她很在乎乱花阴晴与浅草叶心,他们是她的父母,给与他许久没有感受到的家人之爱,可不是能轻易忽视之事!
黑爵一直在与月之眼争斗着,但他也没有放弃对万舞的关注。
而此时他惊愕无比的是,万舞身体周围庞大而虚散的灵光却突然有要凝结的意向,这让他瞬间心神差点失手!
他发出了更大的呼噜声!
万舞知道,猫打呼噜可以是高兴的时候,也可以是因为它深受不可外观的内伤!
心神再次收紧。
有没有,什么可以代替之物?
先将手收了回来。
嗯?
这时她才注意到,到现在她的手中依然握得紧紧地,而那手心中躺着几根猫的毛发。
那是黑爵做坏事时留下的证据!
万舞大喜,这不就是天然的代替物吗!
手松开与脑袋的思考几乎同时,一根猫毛从手中飘落,还未落于灰黑路面便突然瓦解,两道光芒从中飞出,一道漆黑如墨迅速向外围的黑雾中飘去并融入其中,另一道十分微弱却与黑爵身体上的荧光相似的物质从中飘出飘向了万舞。
在她没来得及阻挡时消失在她眼前。
原来如此!
万舞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