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之下,天际已经开始微微泛白。
“来不及了。”爷爷轻声说,紧紧拽起了我的手。
突然,他的剑狠狠刺向左边,直插敌人的咽喉,随即果断拔剑,掷向了他身边那个人的身体。一套动作犹如闪电,极其干脆利落,喷溅的人血射了我们一身,其他人显然受到惊骇,都停住了脚步。
可是爷爷却没有任何迟疑,朝着杀出的那个豁口,狂奔出去。
我的心跳砰砰作响,惊魂难定。
而爷爷却目光坚定,直奔目的地而去。
我们一路冲向湖边的矮坡,把那些杀手都甩在了后面。
借着天边的微光,那个矮坡上支着几个巨大的火把,有几个人影似乎正在那些火把间打斗。
我忽然就明白了爷爷为什么说来不及了,原来那个矮坡就是那里!
冲上坡顶,那个熟悉的身影便闯进了我的眼眸。
有些意外吧,可是好像又在意料之中。
那不是轩辕禹诺又是谁呢?
我想在很早以前,他应该就已经恢复了意识了吧。
他一直在等待时机,等待援兵的到来。
我隐约能感觉到,可是我选择了回避,我可笑而又卑微的维护着心底里那点不知所谓的感情。
呵呵,睿智隐忍如他,愚蠢固执如我,所以老天现在要用最残酷的结果来惩罚我。
我的心底不可遏制地掀起滔天巨浪,从来不曾得到过的我此时此刻谈不上失去,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失望,和对爷爷及阿福姑姑的抱歉与悔恨。
与那些人专心缠斗在一起的,正是寄宿着阿福姑姑神识的荧虫。
看得出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都是阿福姑姑,可是他们又好像并不是同一伙人,其中几个和刚才在“爱泽”见到的杀手穿着一致,应该是同一拨人,而以轩辕禹诺为首的十来个佣兵,显然是裕王府的家兵,银色的铠甲一如既往地闪着瘆人的寒光。
王府的家兵显然目标在此,他们已经炸穿了坡顶,之前那声巨响想来就是他们弄出来的,有几个现在还在奋力的作业着。很显然,轩辕禹诺已经知道了荧虫的秘密,阿福姑姑对周皇室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不是因为那些杀手搅局,或许我们就要在洞里和他短兵相接了,想想真是觉着讽刺地很呢。
爷爷素来冷静,可是但凡事及阿福姑姑,他的理智就立刻变得不堪一击。我敢说他都没有搞清楚双方的情势,就疯了似的杀进了人群。
于是,两拨本来敌对的人,一时间都将矛头对准了他。
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爷爷身上有伤,抵挡不了多久,容不得我再多考虑,只能咬牙加入混战。
刀剑无眼,我和爷爷都不怎么灵活,只能背靠背互相扶持照应着,而阿福姑姑也终于得以获得一丝喘息,在我们的头顶上盘旋。
轩辕禹诺显然也看见了我,他微微皱眉,眼睛血红,眼神阴郁狠戾,手起剑落,招招致命,爷爷拼死相抗,却依然节节败退。
“如果你再这样失魂落魄,我们三个都会死。”爷爷在耳边轻轻地说。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是啊,我在做什么?我还心存什么幻想?现在在那个人的眼里,我是他除之而后快的敌人不是吗?
可是,即便我集中精力,也不可能是这些人的对手。
我们奋力抵抗,体力却透支得越来越厉害。
“我挡住他们,你们快跑。”爷爷的一只眼睛受了伤,满脸的鲜血,他哑着声音对我说,像是在做最后的诀别。
我知道我们必然无法全身而退了,可是我不能答应他,眼泪浸湿了眼眶,如果不是我,怎么会有今天这局面?我有何颜面逃跑?
而阿福姑姑更是似有感应一般,焦躁起来,朝着一个锦衣杀手直扑过去。
那杀手全部心力都在我们身上,显然有些措手不及,眼见着她就要得手,突然一个黑影凭空出现,一剑抵开了荧虫的冲撞,反手又立即向她刺去!
“住手!”
“住手!”轩辕禹诺和爷爷同时大呼,齐齐向那人出招,才勉强将荧虫救下。
可不想,那人身手极其迅捷,一个翻身,又躲过了两人的剑转到了荧虫的左后方,随即不及人反应,又挺剑向虫而去!
爷爷脸色已然煞白,回身不及,我心下亦是着急,连忙飞身扑过去。
黑衣人显然未将我放在眼里,但是总是阻碍了他,他转手又持剑正面向我劈过来。
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彷佛被闪电击中一般,错愕地忘记了躲避。
这个人......我认识!
“王喜?!”我唇边喃喃,终是没有发出声来,剑锋便已经到我眼前。
我下意识地闭上双眼,脑子尚在混沌中,突然腿上吃力,猛地立身不稳向左边摔倒,也幸亏是这一摔,躲过了王喜的致命一击。
我一回头,原来是爷爷将手上的剑掷出,救了我一命。
可是这样,爷爷就没有了武器,而王喜对我的威胁并没有解除,我是领教过他的功夫的,他是我见过的出手最快的人,果然下一秒只觉得耳边凌厉的阴风呼啸而来,他的剑又劈来了!
爷爷奋力向我这里冲过来,硬生生地用手臂承了这一剑。
“不!”喷涌的鲜血溅了我一脸,我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眼睛一片模糊。
我真的......真的害惨了爷爷。
这一刻,我们觉得可能都要死在王喜的剑下了,可是他却并没有继续发起攻击,彷佛被什么更重要的东西所吸引,一跃而去。
原来是轩辕禹诺趁乱已经抓住了荧虫,几个武将正七手八脚地绑它。
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冬则布则率人接力抵御着另外几个杀手。
王喜显然是奔着荧虫而去,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一直是它而非我们。
眼见着阿福姑姑有难,爷爷哪里肯退,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拖着残躯竟然也飞跃而去。
“不要!”我痛苦的嘶喊。
那个破败的背影,那个决绝的眼神。
他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我的胸口透凉透凉,那个该死的人不应该是爷爷!
荧虫看到跌撞而来的爷爷,也似发了狂似的,几个男人都控制不住,一时间人仰马翻,几人被牵制着一步步退到了坡顶。
荧虫在坡顶挣脱,却给了王喜可乘之机,在渐白的云光下,在熊熊的火把间,它成了最容易的攻击猎物,只见王喜没有丝毫犹豫,眼睛一眯,利落瞄准,将手中的长剑狠掷过去!
“不!”伴随着爷爷撕心裂肺的哀嚎,荧虫中剑应声而落,直直地坠落进了坡顶的豁口里。
我有一瞬间的窒息,“阿福姑姑!”我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它就这样在我的眼前坠落了!
太阳快要出来了,洞中水位迅速降低,那里很可能已经变成了万丈深渊。
它要死了!爷爷也不能活了!
我知道。
下一秒,我的猜想立刻得到了验证。
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爷爷毅然决然地跃下了洞口。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一切发生的是那样突然。
以至于我扑到洞口都没有任何人前来阻拦。
太阳终于升起来,朝阳的光辉照在坡顶上,扫去了所有阴霾。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淡淡的光晕。
他们看着我,冬则布,王喜,还有......轩辕禹诺。
我突然就不哭了,那个会在意我哭笑的人不在了,那个把我一手带大的人被我害死了。
我从一个孤儿变成了一个孤儿。
这是我一手造成的,一切起因都是我可笑的爱。
我这样的人怎么配有爱,我不配爱别人,更不配被人爱。
身上好像也不疼了,死好像也不那么可怕。
耳边突然有悦耳的鸟鸣。
咦?是金主儿......
金主儿,我的任务完不成了......
金主儿,永别了......
跳下去的时候,我都没有闭眼,眼前的黑暗算是什么呢?我的心早已经在无尽的深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