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绪神游在外，还在细想着小宫主说过的话和施展的东奥秘术，内心有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冒出来，荧虫的出现和他们口中的大宫主有没有关系呢？爷爷为什么在这里呢？他找到阿福姑姑了吗？
“你在想什么？”爷爷突然发问，眼神奇怪地盯着我。
我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一时心中千头万绪竟不知从何问起。
看我不说话，爷爷却转而严肃地说：“白宁，如果要让凤凰血的免疫失效，除非当时你自己的心神已乱，才让荧虫有可趁之机。”
“我当时的心神已乱？”我暗自一惊，默念复述着爷爷的话，心不由地狂跳起来。
“那么，当时是什么扰乱了你的心神呢？”爷爷继续追问道，目光如炬，像是要融穿我的心，触达心底。
是什么扰乱了我的心神呢？我也问自己。
脑子里嗡嗡作响，逐渐浮现的是与轩辕禹诺在树上的死别之吻，为了保护我，他只身下树面对巨蟒，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吻得深沉而决绝......
可是不对，我用力甩甩头，那个时候已经有金银蛇出现了，所以......
难以置信，那个吻，竟然只是我的幻觉吗？
我的心一沉，周身的气温降到了冰点，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推断，近处爷爷依然目光深邃地打量着我，表情担忧。
怕泄露心事，我抽动嘴角尬笑了几声。
回忆又转到天坑边，轩辕禹诺拽紧了我的手说：“是，白宁，我喜欢你。”
他的语气认真而坚定，目光温柔而深情，连握着我的手的力气都重了几分，那种想要得到我回应的热切期待，那种认定了我的强烈感受，如何能让我相信都是我的幻觉？
可是，理智告诉我，是的，这些也是我的幻觉。
正因为陷入了幻觉中，所以我没有发现天坑里荧虫的出现，没有发现它们的变化，而就在我为那个美妙的幽蓝洞穴发出感叹的时候，其实心神早已深陷在这些蓝色的小虫子为我编织的巨大梦网里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越是细细想来，我越是觉得周身发寒，心底里失望夹杂着悲伤的情绪控制不住地冒出来。
或许是因为那句话吧，我想......
“我愿意给你陪葬。”他笑着说。
那句话也许只是轩辕禹诺一贯逗弄我的玩笑话，可是......我却当真了，就是在那一刻，我的心......乱了。
爷爷说得没错，人会把心中所想或者所见的事物投射到虚幻的场景里，红夭的出现是如此，轩辕禹诺说喜欢我亦是如此，还有山洞里那个奇怪的梦......不知何时起，我竟然对他生了这样的期待了吗？
“白宁。”爷爷沉着脸将我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这次我竟心虚地不敢去看爷爷的眼睛。
“是因为里面那个人吗？”默了一阵，爷爷方才低低地问道。
我不敢回答，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你知道他的身份吗？”爷爷又问。
我点点头。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我摇摇头。
“什么意思？”爷爷冷冷问道。
“我们没有在一起。”依然低着头，我用轻得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答着。
“你喜欢他？”爷爷深深地叹了口气，也不等我回答，顿了一顿接着闷声道：“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是的，仅此而已......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轩辕禹诺了，可是他呢？他喜欢我吗？我心里没有底。如果说喜欢就像冬则布对秋瞳，爷爷对阿福姑姑，那么他好像并没有，非但因为他从未提及爱我，更是因为他一贯的冷静让我觉着我们所共同经历过的一切无论表面看起来多么暧昧，实质上都是他为了我们活下去，所做的最理性客观的选择。所谓暧昧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白宁，你过来。”爷爷说着背过身走进院子。
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心里有些酸楚。
院子中央。
“跪下！”爷爷突然喝道。
看得出他很生气，我慌忙照做。
“把准则背一遍。”爷爷冷冷地命令道。
我愣了愣，有些不明白地看向他。
“背！”爷爷瞪了我一眼，沉着脸喝道。
“第一，不能对目标动情。第二，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第三，杀手没有回头路，从成为杀手的这一天起，我们就活在了地狱里，我们与俗世隔着黄泉，那是你无法抵达的彼岸，也是你不能觊觎的世界。”越背越是觉得心酸委屈，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来，噙在眼眶里打转。
“知道错在哪儿吗？”爷爷问。
我沉默着不说话，心想爷爷如此生气定是怪我对轩辕禹诺动了心。只是缘何要如此生气？
“那就继续背。”爷爷微蹙着眉。
“第一，不能对目标动情。第二，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现在知道了吗？”
“......”
“那就继续背。”
“第一，不能对目标......”
如此往复了五六遍，我依然没有点头。
爷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扶着额头，恨恨地说：“白宁，你要走我的老路么！”
我愣住了，顿悟似的一下子明白了爷爷为什么会那样。
“齐大非偶！”果然，隔了好一会儿，爷爷方才又重重地吐出这么一句。
虽然心里已有预期，可是这简单的四个字一出口，还是将我强打的心防击垮了，我呆呆地看着他。
“轩辕禹诺，大周的二皇子，手握重兵的裕王，这样的人未来会娶一个怎样的妻子呢？”
自然应该是名门淑女，或是贵族世家的千金，甚至是一国的公主郡主，比如......上官浅夏。我紧闭着唇虽不言语，却暗自在心里作答，且别说现在是我一厢情愿，即便他亦有心，又能如何呢？想到此处，胸腔内不禁寒意涌动，周身一寸寸地变得冰凉。
“莫说寻常女子高攀不上，更何况是见不得光的我们呢？”想来爷爷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忍着自揭伤疤的痛，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
强烈的刺痛感席卷而来。我下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力道之大渗出了血珠竟也不自知，直到嘴巴里泛起一股血腥气，方才后知后觉地抿了抿唇。
“还记得慕容风吗？如果我们杀了慕容风，你觉得你们还有可能吗？”
爷爷每一句话都好像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剜着我的心。我明白，他说的都没有错，我终于明白，是我错了，是我起了不该有的觊觎之心。
心不动，则不痛。我没有管好自己的心，所以现在......活该痛死。
我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
“彼岸我们永远也到不了，如今你只是个念头，还来得及。不像我......”爷爷没有说下去，只有深深地叹息。
时间彷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我的心跳、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止，我想我应该要懂得，这个世上本来就有很多注定我不能拥有的东西，比如父母之爱，比如安定的生活，比如轩辕禹诺......
“白宁！”里屋突然传出动静，似是轩辕禹诺在唤我的名字。
我惊醒般身子不自觉地就想要站起来，却被爷爷生生按下。
“你就跪在此处，想明白了再起吧。”他说。
随后，他便走进了卧室。
我直着身子，没有动，看着爷爷关上门，眼泪才终于滚滚滑落。
门里门外是两个世界呀，就像小草只能在院子里生长，就像轩辕禹诺只能埋在白宁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