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丝阳光终于也湮没在了天空中,月亮悠悠地升起,泛着惨淡的白光。在院子席地而坐,我竟丝毫不觉得寒冷,没有北风呼呼,没有沙沙的树曳,时间不再流动,一切似乎都归于静止,我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感到绝望,在这里寂寞没有边际,困顿没有尽头,我所有的心事都堵在了胸口,无处发泄......
“咚!”
什么声音?我摒气静听。
隔了一会儿,再一声“咚......”这次我辨明了方向,向东边的墙角靠近。
“咚!”又是一声,看见了!原来是一个石子儿从墙外丢进来,掉在了地面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隐约中我觉得自己可能有救了。
“是谁?”我压低了声问。
等了片刻,没有人回答。难道是我的感觉错了吗?正自我怀疑着,墙外又丢进来一颗石子,这次我眼明手快,没有让它落地,一出手将石子抓在了手中。
摊开手掌,只是一颗再正常不过的小石子,普普通通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那个样子。可是,它是谁丢进来的呢?难道是恶作剧?
这次没容我再继续多想,接连着又是两颗石子从墙头掉落,虽然疑惑重重,可是我依然迅速出手将石子儿全部获取在半空中。
“到底是谁?”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这时已经可以完全确定墙的另一边一定有人存心在这么做!他在引起我的注意。
依然没有回答,我将耳朵贴在墙上,凝心听取外面的动静,并无所获。我悻悻地将手里的石头丢到墙角,或许真的只是恶作剧吧。正想着,头上又有一颗石子儿落下,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抓......这次的不一样了!这不是石头的坚硬触感,打开手,我兴奋地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只见这次的石子外面包着一层信纸,我颤抖着打开,上面只有两个字:“子时。”是秋瞳的笔迹,她找到我了,霎时间我热泪满盈。
这是最漫长的夜,唯恐有人监视,我不敢造次,老实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时间在我狂跳的心间一分一秒地被数过去,彷佛数过了一个世纪,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克制着激动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地确认四下安全,方才蹑手蹑脚地回到东边的墙角,蹲下身子伺机而动。
果然,不一会儿,从墙上垂下一条打满绳结的绳索,我连忙紧紧抓住绳子,犹如抓的一株救命稻草,用力往下拉了拉,很好,明显感受到绳索的另一端很稳固。我放心地向上攀爬,花岗岩的墙体,光滑如镜,徒手攀爬确实有困难,但是有了绳结着力则方便许多,不一会儿,我便攀上了墙头,向下一望,果然见到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蹲在暗处一手稳固着绳索,一手向我挥动示意我赶快下去,看这身形,好像并不是秋瞳,可是,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于是咬了咬牙,还是纵身一跳,脚尖倚着墙面一边不断卸力,终于是有惊无险地轻轻落地。蒙面人起身助我稳住身形,我扶着他的手臂抬头看去,一时间四目相撞,这灵动魅惑的双眼......竟是小宫主!
“小师傅!”我小声惊呼。
“嘘......快走。”她连忙捂住我的嘴,示意先带我出去,我点点头忙噤声不语地快速跟上她的步伐。到底是小宫主,这裕王府恐怕除了轩辕禹诺没人能比她更熟悉了,穿过几条小径,又走过一条长长的暗道,通过边门,完美躲过了巡夜的守卫,轻松就出了王府。
然小宫主并没有止步,“我带你去找秋瞳。”
“秋瞳?”我忙又跟上去。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救你?”
我不语,确实,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救我,她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而与轩辕禹诺为敌。
“是秋瞳告诉我你被囚禁了,她来求我,说愿意和你一起永远离开这里,离开冬则布。”小宫主平淡地说道。
我心里一疼,秋瞳这个傻丫头竟然为了我,真的要放弃那样深爱的冬则布。
“此生我只愿追随小姐。”耳畔隐约又响起她说过的话,我不禁红了眼眶。一个身若浮萍的女人,上天从没好好待过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心爱她护她的人,几乎就要成为她人生的转折,可是,她却为了我......
“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不能接纳秋瞳?”我心里隐隐作痛,闷声问道。小宫主与冬则布激烈争吵的场景恍如就在眼前。
小宫主脚下一顿,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们俩并不合适。”声音冷淡,没有波澜。
“是因为秋瞳身中蛊毒么?”
小宫主没有回答,在我看来就算是默认了。
“可是我会尽力医治好她,她的毒并不是毫无办法的!”
“冬则布是东荧宫福氏第十九代独苗,他的女儿将来要承担的是打理整个东奥圣族的责任,秋瞳来历不明,生命危在旦夕,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所以我不能冒这个险。”
小宫主的话我似懂非懂,可是她的语气镇定冷静,眼神不容拒绝,显然是反对到底,我心里有满腔的话想要替秋瞳辩驳,可是话到嘴边,却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突然想起秋瞳满眼悲怆地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心里愈发地难受了。
“小姐!”思绪被秋瞳的呼唤声打断,前方秋瞳牵着两匹马正朝我用力的挥手,脸上满是兴奋欢喜,全然没有即将离开的遗憾。
“我的傻秋瞳啊~”我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小宫主也看到了秋瞳,立刻停下了脚步,对我说:“你们快走吧,一直向南,就可以到达川北河。沿着川北河往下,有一个黑市渡口,哪里有船可以偷渡回北川城。”
“谢谢你,小师傅。”虽然在秋瞳和冬则布的意见上,我绝不赞同她,可是没有她就没有我此刻的自由。
“不用,我也是帮自己。”她淡然一笑,利落地转身而去。
秋瞳向我跑来,身上背个大包袱,一把将我抱紧,呜咽着:“吓死我了,那么长时间不来,我还以为你被抓了,老天垂怜,幸亏还是来了。”
我被撞个满怀,胸中暖意涌动,我轻拍秋瞳的背,嘴角含笑,眼中含泪,秋瞳啊,我真的值得你做如此牺牲么?连我都不知道此去北川是祸是福?你却义无反顾地要跟着我颠沛流离。
秋瞳没有给我多余的时间感动纠结,几乎是立刻便平复了心情,催促着我上马:“小姐,我们还不安全,还是快些赶路吧。”
话音刚落,身后隐约已有狗吠马蹄声,秋瞳大惊,连忙也翻身上马:“追兵来了,快跑。”
两人向南一路扬鞭策马,可是夜路难行,加上路线不熟悉,并未能甩掉追兵,听声音反而越来越近了。我收紧了缰绳,停下来。
“怎么了?小姐。”
“这样我们很快就会被追上,快下马我们往山上逃。”我指了指右上方一片茂密的森林。
秋瞳点点头,我拔下头上的簪子,往两匹马的屁股上狠扎上去,顿时马儿一阵嘶叫,受惊往前疯狂跑去。我松了口气,想着马儿应该能迷惑后面的追兵,拉上秋瞳往山上逃去。
越往森林深处,地上盘根错节更不好走,我们的行进速度很慢,但是好在树林茂密,容易隐藏行踪。可惜裕王府的侍卫并不是一般的家仆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人,有着灵敏的嗅觉和洞察力,没多久只听得身后又传来了追兵的声音。我立刻拉下秋瞳,蹲下藏在树丛中,追兵搜查的声音越来越近。
“都仔细查找,她们不熟悉地形走不远。必然就在这附近。”
熟悉的声音传来,犹如电击,明显感到身边秋瞳的身体震颤了下,是冬则布!
两人屏息凝气不敢妄动,只能暗自祈求老天出现奇迹。
突然,不知哪里传来的窸窣声,引起了侍卫们的注意,都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我暗暗舒了口气,看看秋瞳,只见秋瞳脸色煞白,双拳紧握,微微颤抖,看上去不像是害怕,反而更像是因为冬则布的原因而在极力克制着自己。
“你爱冬则布吗?”
秋瞳不语。
“你很爱他吧。”我低低地自言自语。
秋瞳深吸了一口气:“已经不重要了小姐。”
“你可以留下来。”我叹息着。
“不。”秋瞳不假思索地拒绝,可是眼神看向那些追兵离去的方向还在愣愣地发呆。
我轻叹了口气,暗暗从腰间摸出一根金针,藏于指缝。轻轻攀上秋瞳的脖子,找准位置果断扎了下去。秋瞳都没来得及吭一声,便栽倒在了我的怀里。我将秋瞳挪到最近的一棵大树下,解开她身上的包袱,将里面的东西都抖落出来,搜出银票揣进内兜,随后将空包袱系在了树枝上好引人注意。秋瞳的头斜靠在树干上,月光透过树叶散在她的身上,安静美好。
“秋瞳,冬则布会爱你呵护你,即便你们的爱会有阻扰,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争取、去突破、去保护你。而我的前路却布满了荆棘,有太多的未知和不确定,我身无挂碍,可是现在的你不是了,所以我不再需要你陪我走下去,我的心里藏着与你深厚的姐妹情谊与温暖的回忆,有它们支撑着我前行足够了,我会尽量快的找到方法来救你。你好好待在周地等我......”我默声向秋瞳,随后再深深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黑暗的森林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