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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为什么而战

方先觉之所以与别人的感受更不一样,不光因为在济南的那一段特殊经历,更有此前的一系列困惑和苦恼。

8月1日南昌城,正值酷暑之际,突然响起惊天霹雳,著名的南昌起义爆,中国共产党领导当时所掌握的国民党武汉派张发奎的第二方面军中由北伐铁军**独立团拓展的第十一军第二十四师、第四军第二十五师和贺龙的第二十军,以及在南昌担任警察局长兼第三军军官教导团团长的朱德等部两万余人,成功占领江西省会南昌。

起义成功后,部队进行了整编,由中共前敌委员会书记***统一领导,以刘伯承为军事参谋团团长,任命贺龙为起义军总指挥兼第二十军军长;任命**为前敌总指挥并将第二十四师、第二十五师合编为第十一军,**兼军长;将朱德等部编为第九军,以朱德为副军长(军长韦杵实际未到)。

南昌起义,打响了中国共产党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开创了中国共产党第一次领导革命武装反对反革命武装的新纪元。八一起义的成功震惊了国内外。国民党方面,武汉的汪精卫和南京的蒋介石两派在此事上没有分歧,均调兵遣将进行讨伐。遵照中共中央指示,起义部队迅速撤离南昌,挥师南下直取广东东江,意图依托港口,接受苏联援助,重建广东革命基地,重新北伐。

8月26日,起义军进占瑞金。

蒋介石嫡系钱大钧的第三十二军,奉蒋介石之命,以所部第二十师、第十八师、新编第一师三个师,在会昌构筑工事,实施拦截。钱大均的核心主力源出黄埔教导团的第三师(钱大均兼师长)也正在开来的途中,同时桂系黄绍竑部也从信丰往会昌赶来,其中黄旭初第四师先头部队二千余人已集结于白鹅圩一带,与会昌的钱大钧部成犄角之势。在起义军后面,张发奎也正带领第二方面军的剩余部队追击而来。

钱大均把主防线构筑在城外会昌山,新编第一师第一团三营九连连长方先觉,受命率部进驻会昌山主阵地岚山岭前沿制高点。到达制高点后,随即马不停蹄构筑工事。

方先觉仔细地查看了地形,按照黄埔军校所学,指挥全连构筑防御工事,把全连三挺机枪呈三角形布置,形成交叉火力网。

在瑞金,起义军从缴获的文件中,得知敌军意图和兵力部署,前敌委员会和军事参谋团研究决定:趁两股敌人未会合,先破会昌之敌。

会昌山坐北向南,海拔400多米,为会昌城西北的天然屏障。起义军的部署是:由第九军副军长朱德指挥他的军官教导团附贺龙的第二十军的第二师五团、第三师六团共三个团在东北方向发动正面佯攻;由前敌总指挥**指挥第十一军全军迂回到西北方向的西江、洛口一带发动侧面主攻;由总指挥贺龙率领第二十军主力为总预备队,位于瑞金至武阳之间,策应支援各方。

8月29日,起义军从瑞金兵分两路向会昌开进。

战斗首先在佯攻方向展开。30日凌晨,天色未明,朱德即率部队从东北面的绵水河边拉开战线,大约6点多钟,朱德察看敌情,发现密集的敌人正在山下平坝子出操集合,朱德放下望远镜说:“这么好的机会和目标,赶紧打。”第三师第六团团长傅维钰(黄埔一期)立即将重机枪连调来,一声令下,重机枪吐出串串火舌向敌人扫射过去,会昌战斗就拉开了序幕。敌人被这突然而临的弹雨打蒙了,死伤惨重,但很快缓过神来,组织部队向起义军反扑。由于贺龙的第二十军在张发奎的第二方面军中属于杂牌部队,装备简陋,当即被敌人的优势火力反压制,因为是攻击作战又没有工事掩护,士兵们只得平卧在地上射击,一时间遭受很大伤亡。仗越打越激烈,师长周逸群(黄埔二期)将仅有的一点预备队都拉上去了,师部、团部的参谋、勤务、警卫人员也投入了战斗。

在朱德的指挥所前沿,突然,敌人反攻了,一股敌人猛扑向朱德的指挥所位置,团长傅维钰一看情况不妙,赶紧对朱德说:“朱军长,你快撤!”“不要慌嘛,来了就打一下子!”说着,朱德走到一位牺牲的战士身边,捡起一支步枪,拉开枪栓向弹槽里看了一眼,“唰”地推上了一发子弹,卧倒在地向敌人射击。朱德从容不迫地一枪、一枪地打,子弹打完了,又爬到另一位牺牲的士兵身边,从子弹袋里抽出几排子弹,装进枪里再打。朱德沉着的神态,极大地稳定了起义军的军心。傅维钰一看朱德不但不退,还亲自操枪射击敌人,举起驳壳枪大喊:“同志们,朱军长在此,我们一定要把敌人打回去。”

此时,未来的共和国开国大将陈赓(黄埔一期),起义部队整编时被派到贺龙部任第三师第六团第二营营长,他跳起来率全营发起了反冲锋。陈赓冒着敌人密集的弹雨冲在最前头,一连攻下了三个山包,使得战场形势顿时逆转。不料这时,敌人的增援火力网把二营官兵拦阻住了,炮火似雨般打在二营冲锋队伍中,二营顿时伤亡严重。战至中午十分,二营弹尽援绝,陈赓不得不指挥第二营撤退,他自己在最后面掩护。突然,陈赓左腿两处中弹,一头栽倒在地,敌人喊叫着冲了过来,陈赓机智地滚到长满茅草的水沟里,为避免敌人搜身发现他活着,赶忙脱下军官服,身上只剩内衣,还把腿上的血抹到脸上和身上,前来搜索的敌人以为他死了,踢了他一腿便走开,随即,他昏了过去。下午4点多钟,起义军取得全面胜利,战士们前来打扫战场,用枪捅了捅满身血污的陈赓,陈赓这才睁开眼睛,哼了几声,被战士们扶起放入担架而得救。

陈赓在黄埔一期品学兼优,与蒋先云、贺衷寒一道为当时的校长蒋介石所赏识,三人有“黄埔三杰”之称,在南昌起义后的头一仗就被打成重伤。

佯攻战斗打响不久,**指挥的第十一军二十四师就迂回到了会昌城西北,随即发起了主攻。**的部队是张发奎第二方面军主力部队,装备好官兵素质高,一个冲锋就拿下了岚山岭敌主阵地的外围制高点,随即马不停蹄,向主阵地发起攻坚战,而主阵地最前沿就是方先觉连。方先觉构筑的工事标准而坚固,第二十四师缺乏攻坚重武器,突击部队被阻挡,敌其他各部趁势蠢蠢欲动,战斗一时呈僵持状态。

此时,第二十五师尚未赶到,***、刘伯承、**人都在主攻方向的前线指挥所,敌人的炮弹不时落在指挥所四周,大家都焦急地等待二十五师的到来。

第二十四师是张发奎以第四军为基础扩编第十一军时,由**带领部分独立团军官为核心组建的,**任第十一军副军长兼该师师长,而第二十五师则是由**独立团留在第四军的主体部队所扩建的。第二十五师是头天夜晚在漆黑的夜色中踏上前往会昌的征程的,由于没有向导,部队走错了路,绕了个大圈才转回洛口,故而未能按时投入战斗。当部队快到会昌,听到会昌传来激烈的枪炮声,党代表李硕勋焦急地向部队作快速行军的动员。

中午时分,第二十五师赶到指定地点,师长周士第和党代表李硕勋立即前往指挥部接受战斗任务,两人庄严郑重地表示:“我们向党保证,一定打下会昌!”回到部队后,周士第和李硕勋迅速传达了指挥部的指示,分配了各团的战斗任务:第七十三团进攻岚山岭,第七十五团进攻寨岽,第七十四团为预备队。

七十三团团长叫黄浩声,政治指导员(当时团一级政治主官不叫党代表)是后来的开国元帅陈毅。

黄浩声、陈毅当即指挥部队向岚山岭发起猛攻,部队继承**独立团的铁军传统,作战非常勇猛,一个冲锋就到了方先觉所防守的主阵地前沿制高点之下,方先觉一声令下,三挺机枪同时开火,全连一百多条步枪也排枪射击。方先觉连依托工事火力凶猛,进攻的第七十三团部队完全暴露在山坡上,一下子遭受到很大伤亡,冲锋也被阻止。方先觉连欢呼雀跃,方先觉立即让通讯员飞报指挥部。

第七十三团第一波攻击受挫,经过短暂整理,立即发起了第二次进攻。此次进攻,训练有素的七十三团战士,依托山势地形缓慢爬行,在机枪火力掩护下,步步推进。方先觉连的士兵看到对方不怕死,缓缓压上来,不免心虚胆颤,方先觉猫着腰挥着枪在战壕里来回督战,不断告诉士兵,对方是仰攻,要想攻上来没那么容易,只要瞄准打,他们是上不来的。士兵们在方先觉的鼓动下,稳住了心态,三挺机枪交叉齐射,百多条步枪也一齐开火,第七十三团每前进一步,都有战士伤亡,前进非常缓慢,一直攻击到中午,仍被死死地压制在山腰。为此方先觉得到师部嘉奖令:第九连防守顽强,特通令嘉奖。

为了加快战斗进程,周士第将指挥部移至第七十三团指挥所,亲自指挥战斗,同时下令第七十五团暂停进攻寨岽,从岚山岭采侧面迂回包抄,与第七十三团一起实施两面夹击。

不大一会儿,第七十五团就悄悄调转向岚山岭,从侧背发起了攻击。时年19岁的未来开国大将第七十五团三营十一连排长许光达(黄埔五期),率全排为全连尖刀,一个猛虎扑食,就攻击到方先觉阵地的侧后方,一排手榴弹投向方先觉的阵地。方先觉连的士兵顿时乱成一团,纷纷跳出战壕逃窜,此时,方先觉如何叫喊也没用了。此时在正面攻击的是七十三团二营七连,连长是未来开国元帅林彪(黄埔四期),他看到战场上的形势变化,一跳从地上跃起,高叫一声:“冲啊。”全连直起腰向上冲锋。就这样,方先觉的制高点被一举拿下。随后,他们乘胜追击,连克敌两个高地,以全连无一阵亡的战绩,缴获迫击炮2门、步枪79支、弹药若干。许光达所在连队连长牺牲,许光达被火线任命为代理连长,人称“娃儿连长”。

主阵地的敌人在第二十五师的猛烈攻击下开始全线溃退。

此时,佯攻方向,贺龙也向朱德的佯攻部队追加投入了兵力,趁着主攻方向激战敌人慌乱之际发动进攻,东、西两个方向的起义军各参战部队紧密配合,战线不断向前进展。激战到下午4时,起义军终于攻下了会昌山,并乘胜攻占了会昌城。钱大均所部全线溃散。

方先觉收拢残部,全连伤亡外加失踪损失了整整一半。一个个活生生的弟兄,每个人方先觉都能叫出姓名,转眼之间就没了,方先觉蹲到地上,伤心落泪。

这时,同出黄埔第三期的第一排排长贺光耀倒是很镇定,走到方先觉的面前说:“连座,胜败乃兵家常事,好歹我们是顶了大半天,当面敌军的伤亡并不比我们小。再者,我们不是受到师部通令嘉奖了么,你看别的连队,打的叫什么屁仗,我们一退,他们稀里哗啦就都被冲垮了。”

方先觉抬起头来说:“唉,这些兵,都是在第二十师补充团时接的新兵,是我手把手把他们调教出来的,不到半天就没了一大半。再者,我伤心的还不光是这个,我们革命军打仗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北伐、革命、打倒军阀帝国主义、民主建国,可现在我们在和谁打?你看看对面队伍,和我们一样的军服,里面都是我们黄埔的师兄师弟,都是一起北伐的同志,怎么一瞬间成了仇敌,互相残杀起来了?”

贺光耀听罢,默然不语,许久才说:“上峰不是说了嘛,他们是叛军,他们叛变了革命。”

方先觉说:“什么叛军,我听说,他们还说我们是叛军呢,他们说是蒋总司令叛变了孙总理、叛变了国民革命,因此他们要到广东重建北伐基地重新北伐。孰对孰错呢?”

方先觉出生于江苏徐州萧县一户乡绅世家,家境富裕,因此自幼即受到良好教育,得私塾启蒙,受到儒教思想熏陶。民国六年(1917年9月),方先觉考入萧县第四高等小学,三年后考入徐州中学。此时,他立志成为一名律师,于民国十三年(1924年9月)考入上海法政大学法律系。

辛亥革命推翻满清的时候,方先觉尚在少年时期,彼时,他对世事还不甚明了,但是帝国破天荒地没了皇上,成了民国,民国就是人民当家作主,实行议会政治,国家大事民众协商,因此方先也觉感受到了新鲜气息。但是不料,民国自建立之始,便一刻也没消停,第一届议会的选举,就发生了出任议长呼声最高的国民党领袖宋教仁被刺事件,以孙中山为首的国民党认为是大总统袁世凯幕后指使,从而发起讨袁战争;袁世凯得胜后,又发生总统议会制与君主立宪制之争,袁世凯在立宪派拥戴下,宣布将其大总统改为洪宪皇帝,因此遭到各方反对,从而在抑郁中病死;其后,继任的大总统黎元洪又和国务总理段祺瑞因政见不合发生“府院之争”,国家高层混乱不堪,张勋趁乱企图恢复大清帝国,让辛亥革命中逊位下台的溥仪皇帝重新登基,招致举国一致讨伐;段祺瑞以赶走张勋“再造共和”之功执掌了政权,但是他却对没有恢复民国成立时各方协商所达成的具有宪法性质的《临时约法》,欲以自己的意志重新立法,引发孙中山领导的“护法战争”;在护法运动期间,中国政坛分崩离析,演化成革命党和直、皖、奉各派系群雄逐鹿的局面;此后,各路军阀各自依托帝国主义列强,大打出手,均欲以自己的派系主导中国;先是段祺瑞的皖系于曹锟、吴佩孚的直系大战,皖系败灭后张作霖的奉系又出关与直系争雄;帝国主义列强所扶持的军阀混战,给刚刚推翻腐朽的满清统治不久尚未恢复元气的中国社会带来巨大创伤,全国到处处于战乱之中,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除了直、皖、奉大混战,其他各路大小军阀也各据一方跃跃欲试,当时的状况,真可谓“有枪就是草头王”。在这样的社会状况下,何谈法治?谁的胳膊粗谁说了算,学了法律又能有什么用呢?这让坐在上海法政大学学堂里的方先觉十分苦恼。

就是在此期间,方先觉接触到了孙中山倡导的“三民主义”,顿觉眼前一亮。民族主义,倡导打倒与帝国主义相勾结之军阀,求得国内各民族之平等;民权主义倡导人民共有的民主政治,人民以选举、罢免、创制、复决四权以管理政府,政府以立法、司法、行政、考试、监察五权以治理国家;民生主义倡导平均地权,实行耕者有其田,节制资本,制约私人操纵国民生计。方先觉遂萌生救国救民、反帝爱国的革命思想。

彼时,正逢孙中山在广州发起北伐运动,以武装行动来打倒各路军阀,实现国家统一,进而实行三民主义。孙中山还与红色苏联结盟,实行“联俄、联共、扶住农工”三大政策,并在援助下建立了黄埔军校,以此培养具有革命精神的军事干部。时黄埔军校一期毕业生王仲廉作为招生委员赴上海秘密招生,方先觉从多方得此消息,依然决定放弃法律学习,投笔从戎,参加革命。民国十四年(1925年1月),方先觉经过考试成为黄埔军校第三期入伍生总队第一营的入伍生(时副总队长张治中,第一营营长陈继承),在经过半年的入伍生训练后,被分配到第三师第九团(时团长卫立煌)任少尉排长,从此投身于革命军的东征北伐。民国十五年(1926年8月),方先觉得卫立煌推荐升调到军部(即黄埔第一军)任宪兵连连长,三个月后又调到第二十师补充团三营九连任连长,民国十六年(1927年5月),第二十师补充团改编为新编第一师第一团,方先觉连改番号为新编第一师第一团三营九连。

方先觉之所以投笔从戎参加革命,为的是打倒军阀和帝国主义,未得是实现三民主义,可好端端的怎么一同打倒军阀和帝国主义的怎么自己跟自己打起来了呢?方先觉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时候,第二排排长葛先才过来说:“这个咱们哪里搞得清楚,一切听上峰的吧。”

方先觉只得点点头,收拢残部,追随大部队溃退而去。

方先觉只知道对面部队里有黄埔师兄弟,并不知道打败他的一个是未来共和国元帅林彪、一个是未来共和国大将许光达,如果知道,不知作何感想。

起义军占领会昌城后,黄绍竑部黄旭初师先头2000余人,消息迟钝,并不知钱大钧部已被击败,糊里糊涂由白鹅方向开来,被**第十一军一举击溃,是为第二次会昌战役。

会昌战役,是八一起义军南下途中取得的一次大胜仗,共歼敌5000余人,俘敌900余人,缴获山炮1门、迫击炮2门、各种枪数千支,还有大量的弹药、辎重。

陈赓在后来的回忆文章中说:“那时候,我们还不晓得发动民众,给群众发枪组织赤卫队和游击队,我躺在担架上看到部队缴获的枪支太多,背不动,很多都给砸毁或扔掉了。”

会昌战役后,起义军启程出发,经过长汀到达上杭,准备再经大埔前往潮汕。

9月20日,起义部队进至大埔县城,召开前委会议,根据形势做出分兵部署:***、刘伯承、贺龙、**等率领主力向潮州、汕头进发;第九军副军长朱德率领本部教导团及第二十五师共3000余人据守三河坝,掩护主力南下。

会后,***拉住朱德的手说:“起义部队能不能顺利到达潮汕,全靠你了。”

朱德对***说:“放心,有我朱德在,一定顶住钱大均。”

***焦虑地说:“后面可是有好几个师的追兵,听说蒋介石和钱大均的嫡系主力第三师也追上来了。”

朱德则面目凝重地对***说:“我们就是战至一兵一卒,也要保障主力部队安全。”

说罢,两人握手告别。

中午,朱德率部到达三河坝汇城,部队分住在庙宇、祠堂和群众家里。第二天,开始处张贴安民告示。

起义军在汇城南门外大沙坝召开群众大会,有二千多群众参加,朱德进行了演讲,会后还举行了示威游行,参加者手持纸旗,呼口号、贴标语,游行队伍振臂高呼:“打倒基督教“,“铲除礼拜堂“,“打倒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实行耕者有其田“,等口号,游行队伍入东门出南门,再进西门出北门才散会。

此时,收拢了残兵的钱大均,也在松口召开了军事会议,营以上军官参加,会场上黑压压坐满了人。

钱大均对着会场喊道:“共产党在我们的北伐和三民主义大功未竟直时另搞一套,不让他们搞他们就公然反叛,破坏革命,不把他们剿灭,先总理也不会瞑目。眼下,叛军就在前面,正在向潮汕一带窜犯,据可靠消息,他们的意图是依托大海,接受苏俄枪炮,然后再来对付我们。因此我们全体官兵,必须抖擞精神,奋勇追击,在他们拿到苏俄枪炮之前,把他们消灭掉。现在叛军主力已经进军潮汕了,在我们前面挡路的,只有朱德一个后卫师。会昌一战,蒋总司令大为不满,我们虽然吃了败仗,但总司令已经迅速给我们补充了兵员,此次我们以四师之众,要一举将他们一举拿下。”

此时,方先觉的新编第一师也得到了新兵补充,方先觉因会昌之战的表现,还晋升为营长。

朱德、周士第在汇城住了十天左右,获悉钱大钧准备由松口直下的情报,当即把部队运动到汇东东文部,抢占有利地形,在与汇城遥遥相对的笔支尾山及石子案一带修筑工事,并将所有船只全部收拢。这是扼住梅江、汀江、韩江阻击敌人的绝好阵地。笔支尾山顶上架设了三挺水龙重机关枪,由许光达连把守,在东文部、沿河竹头下,各部队都挖了战壕。防守的战线很长,由大麻莲塘梅子岽一直到茶阳沿坑,三十余里都部署了起义军战士。

三天后,钱大钧的部队来了,最先抵达的部队就是钱大均自兼师长的第三师,他们在韩江方向登上了神坛顶,把指挥部设在裕兴旅店,将几十挺机枪设在旧寨、裕兴旅店和观音阁等地,观音阁还架起了大炮,与起义军形成隔江对峙。

当天下午,战斗打响了,第三师开始隔江射击,顿时枪声震耳。起义军隐藏在稠密的松树中一枪不发,国军不知虚实,又没有船只,就这样对峙到晚上。为了虚张声势,消耗敌人的弹药,起义军用旧油桶,把鞭炮放进桶里燃火爆炸,声如机枪,第三师以虚为实,跟着无目标地乱放枪,搞得夜不入睡,很不安宁。

次日上午,钱大均指挥部到达,带来船只,命令第三师由韩江方向主攻,第二十师和十八师分别从梅江、汀江方向辅攻,新编第一师以一部为预备队,另一部加强到第三师的主攻方向上。

第三师分到十多条船,组织了敢死队强渡韩江。船将驶到河中心,起义军设在笔支尾山顶上的三挺水龙重机关枪居高临下一起开火,顷刻间水花四溅,把第三师的船打得沉的沉坏的坏,没坏的也顺水漂流而去。钱大钧眼看惨败,恼羞成怒,气得隔江破口大骂。但是船没了,还能有什么咒念。

第二天,钱大均又找来十条船,第三师再次向东岸发起强攻,起义军再次以猛烈火力回击,枪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这次有两条船在“邹公宫“靠了岸,但被起义军火力压得抬不起头。第三师不愧为黄埔嫡系主力,就这两船人马,待到枪声稍停,竟然发动了冲锋,被起义军一排枪消灭了大半,起义军趁机发起了反冲锋,他们只得慌忙撤退,上船逃了回来。

钱大均无奈,只得再寻船只,但船只实在不好找,双方就这样又相持了一昼夜。

到了晚上,船才找来,这次比较多,分给第三师方面四十多条。钱大均见船多了,就命第三师和加强第三师的新编第一师所部一家分一半各组一个突击队。方先觉营因会昌之战的表现,被新编第一师指定为突击队。钱大均下令,明天九点突击。

方先觉是个细致的人,他习惯每天很早就起来查岗查哨。次日,尚未黎明,方先觉就起来了,向往常一样,穿好衣服,出屋查哨。出了屋抬眼一看,好家伙,漫天的大雾。方先觉不由脱口而出:“天助我也人。”当机立断,喊来已经晋升为第一连连长的贺光耀,命令第一连全体紧急集合,上船渡江。即便出于困惑中,方先觉仍尽心尽责。

贺光耀有点发愣,问:“钱军长不是下令九点突击吗?”

方先觉说:“你是木头脑袋呀,等到九点这大雾还有吗?非到那时等着挨朱德的枪子吗?”

贺光耀又说:“不是先报告一下呢?”

方先觉说:“这个你别管,我当然要报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先斩后奏。你要悄悄偷渡,到对岸就隐蔽起来,先把船放回来,只要对方没发现就不要开枪,首要任务是接应后续部队过江,其次侦察敌方布防情况和火力点。对了,你把营部的步话机带上,随时向我报告情况。”

说完,把手一挥,贺光耀出发了,方先觉飞身赶往指挥部。

钱大均一听方先觉营趁大雾偷渡,当即令通讯排联系贺光耀,并命第三师也迅速组织偷渡。

但第三师突击队登船之时,浓雾已经渐渐散去,天也亮了,起义军哨兵发现了敌船,立即鸣枪,笔支尾山顶上的重机枪立即打响,子弹像刮风一般,立刻有两条船被打翻,气得第三师官兵大骂:“他娘的,晦气。”不得不退了回来。

这时候,步话机传来贺光耀的声音:“报告,火力点搞清楚了,在笔支尾山顶,有三挺重机枪,方位是15、45、85。”钱大均当即下令炮兵按贺光耀报告的方位开炮,并命第三师突击队再渡江。

第三师突击队一动,笔支尾山顶上的重机枪又吼叫起来,就在这时,敌炮兵开炮了,轰轰几声巨响,炮弹像长了眼睛直落到起义军重机枪阵地,三挺重机枪顷刻之间哑火,阵地上死伤一片,许光达也被炸伤了。第三师突击队趁机渡过了江,并迅速将船只放回,组织第二梯队强渡。

起义军没了重机枪火力,仅靠步枪火力不能有效阻拦,第二梯队也很快渡过去了。

第三师的第一、二梯队不等第三梯队就发起了冲锋,直攻笔支尾山顶。

当面的起义军,又是林彪的连队。第三师两个梯队二百多人,顷刻就突破了林彪的防线,林彪无奈,只好带队后撤。林彪的防线距离团指挥所很近,一个后退就退到了团部附近,团参谋长王尔琢忙问:“怎么回事,林连长?”林彪赶紧报告:“敌人趁大雾一下子过来很多,没有了重机枪火力,连队阻挡不住。”王尔琢大声说:“挡不住也得挡,不能后退,你马上组织反冲锋。”林彪看了看自己的连队,已经伤亡了不少人,还剩下七八十人,敌人却足有二百多,便对王尔琢说:“参谋长,敌人太多呀。”王尔琢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你带人冲一下,我马上组织预备队支援你们。”林彪咬了咬牙,观察了一下战场情况,敏锐地发现了贺光耀的步话机天线,晓得那里是指挥所,于是下达命令:“全连全体向三号目标冲锋,司号员,吹冲锋号。”林彪很清楚,要想战胜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只有击其要害方能奏效。

林彪连直冲向贺光耀所在的位置,第三师的突击队指挥所也在这里,把指挥官吓了一大跳,万没有料到当面刚刚退却的连队居然这么迅速就能反冲锋,第三师部队基本上都撒出去了,指挥所没有几个人,幸亏贺光耀连全体未动。贺光耀大喊:“敌人反攻了,第一连全体防御。”呼啦啦,贺光耀连队冒了出来,排枪齐射。林彪没料到敌人指挥所附近居然还会有这么多人,眼看冲锋战士倒下好几个,知道大事不好,立即命令司号员吹号撤退。幸亏林彪反应迅速,否则这一连人就全体报销了。但是林彪这一反冲锋,极大地延缓了敌人的进攻,第三师正在冲锋的士兵一看起义军扑向了指挥所,急忙翻身回救。

林彪再次退回到出发位置,王尔琢也带着预备队上来了,与林彪连队一起进入防御阵地。王尔琢大声命令:“全体展开,瞄准敌人开火。”一阵齐射,把第三师剩余的冲锋队伍打了回去。

这时候,朱德、周士第得到了报告也赶到这里。朱德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只见后续敌人还在源源不断渡江,对周士第说:“情况不妙,我看眼前这点力量无法阻挡敌人,赶紧从其他方向抽调部队吧。”周士第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增援部队调来了,双方展开一场大战。

这时候,钱大均和第三师副师长陈继承在对面山上观战,见起义军源源不断向突破点集中,陈继承说:“军座,我们人多,何不趁此机会,让其他部队分点强渡,多头进攻,这样朱德就顾不过来了。”

钱大均点头赞同,随即下令,第二十师、第十八师两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

朱德、周士第的指挥所里,前方伤亡情况不断飞报过来。朱德对周士第说:“我们就这么点人,牺牲一个少一个,已经没有预备队了,没得办法,只有下令各单位坚决死守,不战至最后一人不得擅自放弃阵地。”周士第说:“也只好如此了。”随即下达了各阵地务必死守的命令。

起义部队各部顽强坚持,很多阵地被敌人突破占领,又被多了回来,有些阵地甚至数易其手。

到了晚上,敌人才停止了进攻。伤亡数字汇总出来,已经牺牲了一千多人。

周士第说:“朱军长,这样不行啊,我们一共三千多人,再过两天可就全打光了。”

朱德想了想说:“敌人是我们到达三河坝十天后来的,这仗也打了三天,算来快半个月了,恩来他们应该早到潮汕了,我们可以趁天黑组织部队撤退了。”

胶着的状态,守阵地不易,撤退也不那么容易。辛亏得暗夜掩护,部队才得有秩序撤退,但是撤下来的时候,三千多人的队伍时,只剩下一千多人了。

朱德、周士第带领残余部队去追赶主力部队,行至茂芝,遇到一股200多人的溃兵,一询问,原来是从汤坑溃败下来的起义部队,告知二人主力部队到达潮汕后,屁股还没坐稳,陈济棠、薛岳等多路敌人就前来围攻,张发奎也带着残余部队追赶他的部下来了。为此,叶贺部队在汤坑和敌军展开决战,中银寡不敌众,最后全军覆没,前委领导突围分散转移,剩余部队各自分散自寻出路去了。

官兵们听了十分震惊,个个心头像被泼了冷水,倍感沉重失落,一时间不知所措。

晚上,周士第找到朱德说:“我们和前委失去联系,今后怎么办?我判断前委分散转移,能去的地方只有香港,不如我去香港一趟,看能不能找到他们。”

朱德说:“也只好如此了。”

周士第走后,朱德带着队伍,继续撤退,一路上有不少官兵陆续离去,行至一个叫天心圩的地方,团级以上干部只剩下七十三团指导员陈毅和参谋长王尔琢两个人了,而士兵只剩下八百多。三个人经过商量,决定召开一个全军大会。

会上,朱德说:“大家知道,大革命是失败了,我们的起义也失败了,我们怎么办?同志们,1927年的中国革命,好比1905年的俄国革命。1905年俄国革命也失败了,但留下来的渣渣就是1917年十月革命的骨干,到了 1917年,革命终于成功了。中国也一定会有个1917年的。现在很多人走了,可我是不会走的,只要保存实力,革命就有办法,你们一定要相信这一点,我们只要留得一点人,在今后的革命中就会起很大的作用。现在的国民党,各派系都是新军阀,内部战争一定要爆发,蒋桂、蒋冯之间都会爆发战争,军阀不争地盘是不可能的,我在云南就当过军阀,那时就和四川争地盘。现在的新军阀不可能不打,他们一打,那时候我们一个班就可以占一个县,我们现在这些人就可以占几十个县。分散出走是没有出路的,我们只有拧成一股,才会有办法。要革命的跟我走,不革命的可以回家,不勉强!”

朱德的讲话,深入浅出,士兵们都听进去了。朱德坚定的话语和信念,燃起了干部、战士们的信心,他提出的“共产主义必然胜利”和“革命必须自愿”两条,让军心得以稳定,没有他,这个队伍眼看就溃散了。因为当时军队实行的是雇佣兵制,兵员都是花钱招募来的,军阀们是以地方观念笼络凝聚队伍,国军则主要靠黄埔生的作用来维系部队。南昌起义军虽然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但也是出自国民党军队,基层士兵也是国民党雇佣招募来的,不进行整顿和改造,是难以维系的。

此后,朱德、陈毅、王尔琢带着这支八百多人的队伍,在赣南流动,进行了有名的“赣南三整”,后来辗转到湘南,参加领导了湘南起义,最后上了井冈山,和***的秋收起义部队会了师。***的秋收起义部队,核心成员是**独立团抽调干部组成的第二方面军驻武汉卢德铭警卫团,与第二十五师可谓同出一脉,这两支队伍,成为人民军队的核心力量。

共和国元帅陈毅在后来的回忆中说:“当时要是没有朱德,我们这支队伍肯定是散了。朱德挺身而出,给我们树立了信心。他也给我们确定了两点:革命必胜,革命自愿。”

方先觉万万料不到,他们对面那个部队的主官朱德,后来就是大名鼎鼎的红军之父,而与他对阵的部队,后来就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武装的中坚。

钱大均以四个师数万人的兵力,围攻朱德、周士第三千人马,只达成了将其迫退,并没有取得多大战果,但钱大均还是高兴万分,称之为“三河坝大捷”,论功行赏,记方先觉头功。但方先觉毫不介意,因为对于这段经历,方先觉不认为是什么荣耀,此次大战的双方阵容,**、张发奎、薛岳,曾同为孙中山大元帅府警卫团第一、二、三营营长,都是先总理的身边人,所为何来?

然而,更令方先觉苦恼的,还不仅是对共产党起义部队的交战,万不料北伐成功后不久,国军之间也打了起内战。

在北伐尚未结束的时候,国民党四大军事集团就胜利的善后事宜已经展开博弈,搞得革命胜利如同分赃,旧军阀刚刚打倒,自己却俨然一副新军阀模样。

自从孙中山故去,国民党就失去了核心,各派势力嘴里都说遵从总理遗志,却各怀异志,继承孙中山成为国民党领导人的汪精卫根本拢不住。1927年那个年份,人们最深刻的记忆是国共分裂,其实是国民党内部率先分崩离析的,不光汪、蒋两派,还有胡汉民派、孙科派,粤系、桂系等也自成体系,此外还有西山会议派等等。孙中山一死,各派势力明争暗斗,暗流汹涌中共产党这个“外人”当然更加格外扎眼。当年国共分裂,其实并非蒋介石个一人所为。在蒋介石与共产党、汪精卫互相博弈时,李宗仁、白崇禧也趁机逼宫,导致蒋介石一度下野,李、白曾一时主导了南京中央,若不是难以压服群雄,桂系就成了国民党核心了。在群龙无首的一片混乱中,国民党各派最终还选择了蒋介石领衔,但他们也绝非唯蒋介石马首是瞻,蒋介石自己的真正势力,不过是黄埔系和江浙集团而已。

因此在宁汉合流再起北伐的时候,名为北伐军总司令的蒋介石还不得不以哥们义气方式笼络团队,四大军事集团中,除阎锡山外,冯玉祥、李宗仁都是蒋介石的拜把兄弟。而四大集团冯玉祥、阎锡山本是旧军阀,因受张作霖挤压转而成为北伐军的,李宗仁的桂系则一直自成一系和蒋介石同床异梦。

重启北伐时确定的权力构架是:最高权力机构为中央政治会议,在广州、武汉、开封、太原分设政治分会,广东、广西属广州分会;湖南、湖北属武汉分会;河南、陕西、甘肃、青海属开封分会;山西、绥远、察哈尔属太原分会。不属于以上四区分会者,概由中央政治会议直辖。中央政治会议主席是蒋介石,广州分会主席是李济深,武汉分会主席是李宗仁,卡封分会主席是冯玉祥,太原分会主席是阎锡山。

这其实就四大军事集团的权力布局,名曰一切权力归中央,实际上各集团各自为政。这里面,广州的李济深在历史上与桂系渊源极深,当初桂系在广西起家时,就是在孙中山派遣李济深率领第二师入桂支持而站稳脚跟的,故而广州分会与武汉分会可算一体。

这个时期,和蒋介石走得最近的,是冯玉祥。

不惟宁汉合流和汪精卫倒台冯玉祥有大大功劳,而北伐的最后阶段,当蒋介石在济南为日本人阻滞之时,是冯玉祥所部率先攻抵北平的。

当时,冯玉祥的前驱鹿钟麟、韩复榘都是河北人,他们都怀抱着打回老家、取得地盘的迫切要求,而冯玉祥本人因张作霖的挤压长期局促于西北瘠苦之区,更是早就有重占京津冀富庶之地的打算。他曾多次对手下嘀咕:“我们连个海口也没有,向国外购买一些军事装备,真是太不方便。“

此时,退回到徐州以南的蒋介石,把山东省的地盘许给了冯玉祥,但由于胶东和济南都在日军的控制下,故而山东是个残缺不全的省份,远非河北、平津可比,冯认为他的军队在河北、平津打退奉军功劳最大,论功行赏应该把河北、平津也都分配到自己名下,不料却愿望落空。

一九二八年五月,蒋介石到石家庄与第三集团军总司令阎锡山会面,阎早就盯上了山西的近邻河北、平津,他对蒋说:“请你翻开历史看看,曹锟、吴佩孚、段祺瑞、张作霖,哪个没吃过冯的亏?“这句话触动了蒋,经过计议后,蒋便决定把河北和平津两市的地盘分给阎,但为了安抚和敷衍冯玉祥,他把北平市长一职给了冯的部属何其巩,但北平警备司令张荫梧和北平市公安局长赵以宽却都是阎的人,实际上控制北平的是阎锡山。

尚未下达委任令前,如何向冯解释呢?蒋假意征求冯的意见,冯玉祥这个人,一项注重名声,在辛亥革命刚刚发起、袁世凯率兵进军武昌进行镇压的时候,冯玉祥就和驻河北滦州的新军第二十镇中的同盟会会员王金铭、施从云、白雅雨起义响应,宣布成立北方革命军政府,从背后插了大清一刀,可谓革命之元勋。后来他勾连张作霖发动北京政变囚禁贿选总统曹锟,还将溥仪皇帝驱赶出紫禁城,中中行为历来都言称是为了革命,因此他对地盘、职位等这类问题,从来就不肯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心思,唯恐别人说他争权夺利,因此他表示一切以蒋的意旨为意旨,听从蒋的决定。蒋则趁势说:你的第二集团军已拥有鲁、豫、陕、甘、青,已不为少;阎的第三集团军不过晋、察、绥,并不为多。况且平、津两地外交关系复杂,不易应付,万一发生意外,难保不造成第二个济南惨案,兄性情刚直,不宜外交折冲,故以交阎应付为宜。弄得冯有话说不出,吃了个哑巴亏,问题就这样定下了。可想而知,冯对蒋、阎何等不满,这种不满便不时在各种场合流露出来。

一九二八年七月,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齐聚北平汤山,会商东北问题的同时,讨论北伐成功后的方针。国家统一后必然要转为经济建设,因而对内要统一军权、收缩军队、减轻民困,对外要废除帝国主义列强所加之中国的不平等条约。于是一致决定召开编遣会议,确定裁军方案。

编遣会议正式召开前,蒋介石提出全国编五十个师的指标(不含东北张学良),要大家讨论。

冯玉祥首先抛出一个编遣准则:“强壮者编,老弱者遣;有枪者编,无枪者遣;有训练者编,无训练者遣;有革命功绩者编,无革命功绩者遣。“

这个准则,堂堂正正,无可置疑。

然后,冯玉祥根据这个准则,提出了一个编遣方案:第一、二集团军各编十二个师,第三、四集团军各编八个师,其它不属于各集团军的杂牌军共编八个师。

原来,冯玉祥认为他的第二集团军兵员最多,素质最好,训练最精,战功最大,以这个准则,堂堂正正就能多编军队。可是又想,这样一来,他的第二集团军就要占据第一位而超过蒋介石的第一集团军了,必然得不到蒋介石的支持,所以在方案里特意把第一、二集团军拉平,只把阎、李的第三、四集团军和其它杂军压低,形成一个蒋冯团结控制它方的局面。

在四大集团里,阎锡山实力最弱,因此阎马上也抛出一个方案:第一、二、三、四集团军各编十一个师,另设一个中央编遣区,亦为十一个师。

这个方案,表面看是四大集团一碗水端平,但那个“中央编遣区”,不言而喻当然是为蒋介石所掌握。阎的小九九是充分满足蒋介石,从而使自己不落在其他两大集团下面。

蒋一看阎案更有利于中央,于是授意何应钦等积极支持阎案,最终冯案受到多数反对,阎案得以通过。冯玉祥又吃了个大窝脖。

此时各集团所控制的地域是:冯玉祥从东到西控制了山东、河南和西北地区,阎锡山因得了京津冀而控制了大半个北方,桂系则因白崇禧的抢跑,形成一个从南到北由两广、两湖直至山海关的纵向阵型,但中间被冯玉祥、阎锡山隔断了。蒋介石虽名为中央,实际控制的仅是东南半壁。

在编遣军队的同时,还有一个统一军权的问题,因此中央开始议论撤销各地政治分会,一切权力归中央。

李、白原本就在担心他们的奇特布局会被蒋介石所不容,如果撤销了政治分会,那就更不好维系了,故而早想找茬发作,但惧于蒋、冯的密切合作,不敢显露。冯玉祥连吃大窝脖,到处发泄不满,李宗仁看到蒋冯之间发生嫌隙,于是就跟冯玉祥凑到了一起。冯、李二以同游中山陵园和明孝陵、同去汤山温泉洗澡为名,进行了多次密谈。李宗仁表示:蒋介石排除异己、实行独裁统治的野心日益暴露,对二、四两集团军不怀好意,我们一定要反对他。冯玉祥则表示:我对蒋介石削弱和消灭异己军队、把持中央政权、干涉地方行政,是坚决反对的。

经过几次密谈,冯、李达成一致共同对付蒋介石,办法是:坚决不执行编遣会议决议,蒋若使用武力压迫,则抵抗到底,互相支援,决不屈服。

因此,编遣会议后,裁军问题迟迟得不到有效落实。

而随着中央撤销政治分会的步伐加快,中央和地方的矛盾直接化和尖锐化起来。此时,在桂系势力的大本营,湖南省主席鲁涤平是蒋介石任命的,桂系担心政治分会撤销后这个钉子插在那里不好办,而此时何键也在谋求湖南省主席职务,于是利用何鲁矛盾和政治分会尚未撤销的时机,以分会决议的形式,撤免了鲁涤平,理由是鲁涤平“把持税收、‘剿匪’不力、重征盐厘、有渎军纪”。此时蒋介石正在老家奉化,回到南京得知消息大为气愤,认为桂系不经请示擅自撤换中央任命的封疆大吏,形同造反。

蒋介石这样一表态,桂系当即下决心与蒋介石决裂,蒋介石则宣布桂系叛变革命,应予讨伐。就这样,桂系率先和蒋介石闹翻,蒋桂大战一触即发。

李、白派随即派代表到百泉谒冯,而冯则毫不犹豫地表示共同倒蒋。

这时蒋也在拉冯,许以行政院长及湖北、湖南两省主席为条件,冯对蒋则表示:论公论私,都不能使蒋独任其艰,决出兵十三万相助,派韩复榘为总指挥。

但冯的出兵,究竟是助蒋还是助桂?

实际上,冯的小九九是:把蒋、桂之争看作一个大好机会,先作壁上观,待一败一伤,再收卞庄刺虎之利。

孰料蒋对桂系实施了一系列分化瓦解策略,策动桂系的李明瑞等倒戈,而白崇禧带到冀东的那一大坨,是原唐生智旧部,蒋便策动和重新启用唐生智,几乎兵不血刃搞定冀东,这样,桂系很快遭到失败,部队降的降散的散。同时,蒋对冯部也操弄此伎,借冯部出兵之机,将韩复榘召至汉口,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外加大把金钱,致使韩复榘联合石友三叛冯投蒋。

冯十分痛心愤恨韩、石的叛变,因而对蒋也就到了势不两立地步,于是赴山西拉阎一同反蒋。冯、阎之间早有过节,一向没有好感,但为了达到倒蒋目的,冯还是冒险去拉阎,阎却虚与委蛇,好吃好喝把他款待在建安村,就是见不着阎的面,想走也走不了,实际上是被阎锡山软禁了。但冯并未和阎翻脸,冯认为倒蒋只有拉阎联合才有出路,而把蒋打倒后,可以回过头再收拾阎。

冯玉祥在建安村不能动弹,只得另想办法。一九二九年十二月,他召鹿钟麟秘密到建安村,面授机宜,令其回陕代理第二集团军总司令,采取若干行动。

鹿会西安后,立即按照冯指示打出“拥护中央,开发西北“的口号,密派代表赴南京约见何应钦,何为了拉拢西北军诸将以制约阎锡山,就对鹿说:“只要西北军一经表明态度,马上可以获得中央接济。“鹿和南京拉好关系后,又联络韩复榘、石友三。韩当即致电鹿表示:阎锡山好用权诈、搬弄是非,如不把他打倒,国家就不会太平。鹿复电对韩备致赞扬。而石友三因为没有地盘,当时主要靠韩在接济,正想伺机取得一个地盘,于是建议联合去攻打山西。鹿和韩、石的这些往来电报,都被阎的电台收听译出,阎大惊,想到当年自己曾参预过唐生智集团反蒋策划,认为蒋介石迟早要和他算帐,而这时各方倒蒋代表云集太原进行反蒋活动,一致对阎表示拥护之意,他如再迟迟不表明反蒋态度,一旦冯玉祥手下各部真的联合起来向山西进攻,自己就会陷于十分不利的地步,于是跑去建安村,表示与冯合作共同讨蒋。随后,阎迎冯至太原,召集桂系等各方代表会商讨蒋方略。就这样,冯、阎、桂反蒋集团形成。

当初国共分裂时,蒋汪之所以能够宁汉合流,主要是冯玉祥的奔走和作用,也正是和蒋介石拜了把子的冯玉祥的大力支持,蒋介石才得压倒汪精卫,取而代之成为国民党领袖。此时,蒋冯出现裂隙,正是汪精卫复出的大好时机,于是自宁汉合流后一直处于失势状态的国民党原一把手汪精卫,联合了胡汉民派、孙科派、西山会议派和粤系,以及李宗仁、白崇禧、张发奎等,在广州宣布另立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并号召冯玉祥、阎锡山加入新政府。汪精卫号召一出,冯、阎均表赞同,于是一个反蒋大联盟形成了。

汪精卫的广东国民政府随即发布任命令和军事行动命令:

(1)阎锡山任中华民国陆海空军总司令,冯玉祥、李宗仁为副总司令,以刘骥为总参谋长;

(2)桂军为第一方面军,由李宗仁统率,出兵湖南,进趋武汉;

(3)西北军为第二方面军,由冯玉祥统率,担任陇海、平汉两路作战任务,分向徐州、武汉进攻;

(4)晋军为第三方面军,由阎锡山统率,担任津浦、胶济两路作战任务,与第二方面军会攻徐州,然后沿津浦线南进,直捣南京;

(5)石友三为第四方面军,以主力进攻济宁、兖州,以一部协同第三方面军会攻济南;

(6)内定张学良为陆海空军副总司令(并拟定东北军为第五方面军),积极争取共同讨蒋。内定四川的刘文辉为第六方面军,湖南的何键为第七方面军。为了鼓励非直属部队的将领,任命石友三为山东省主席,万选才为河南省主席,孙殿英为安徽省主席。在这以后,又加派樊钟秀为第八方面军总司令。

就这样,一场国民党新军阀的大内战爆发了,史称中原大战,或蒋桂冯阎战争。这场内战,规模之大史无前例。

三河坝之战后,方先觉所在的新编第一师奉命改称第六十九师移驻上海,同年8月第六十九师被缩编为第三师第八旅,方先觉出任第三师第八旅第十五团第一营少校营长。此后,方先觉在第三师序列参加了第二次北伐,于是就有了在济南的那一段经历。当时第三师师长仍是钱大钧兼任,第八旅旅长是蔡熙盛,副旅长是李玉堂,第十五团团长是蒋超雄。

第三师因系黄埔第一军,是国民党起家时的核心部队之一,故而黄埔圈子氛围浓厚。1929年1月,蒋介石暗访驻在苏州的第三师,发现多名主官擅离职守,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该师团以上军官包括钱大均全部撤职,所有涉及人员严厉处罚。李玉堂因出事时正巧坚守在办公室值勤,不但得以免责,还因此晋升为第八旅少将旅长。方先觉因为还不到团级,自然未受牵连。

蒋介石调来毛炳文任第三师师长,但第三师全师上下对这位新上任的师长均持反对态度,发起抵制运动,理由是毛非黄埔教官,无权指挥黄埔生。在反对的军官中,以旅长李玉堂和团长蒋超雄最为突出。李玉堂、蒋超雄都是黄埔一期的高才生,特别是李玉堂,在黄埔一期广为人知的除了陈赓他们的“黄埔三杰”,还有个“山东三李”,那就是李玉堂、李延年、李仙洲。李玉堂在未入黄埔之前,就读于济南公立工业学校,五四运动时他积极参加山东后援会,并作为山东后援会的代表在家乡领导集会带头销毁日货,并当众咬破手指,用鲜血写下“良心救国”四字标语,以示爱国决心。李玉堂和方先觉一样,也是在感受到国家遭受列强欺凌和军阀战乱的景象,决定投笔从戎参加革命的,他在第三师自视颇高,认为自己有理想、有抱负、有知识、懂军事。由于反对声浪很大,最终军委会决定将毛炳文调离,留用并晋升第三师副师长原黄埔战术教官陈继承接任师长,才将事件平息。

中原大战爆发时,第三师奉命开赴豫东,进攻与阎、冯联系密切的杂牌军孙殿英。李玉堂率第八旅猛烈进攻,经三日激战将孙部击溃,旋即由砀山向西进攻,与冯玉祥的西北军各部作战。7月,又转至津浦路,与阎锡山的晋绥军作战。由于在中原大战期间作战有功,李玉堂于1931年2月28日荣获四等宝鼎勋章。

这个勋章,中心为宝鼎,四周为光芒,鼎为我国古代传国之宝,象征荣获此章者卫国有功,国家珍视如鼎,荣誉之光四射。

荣获勋章后,全旅上下兴高采烈为李玉堂庆功,但在庆功宴上,李玉堂情绪却不高。庆功宴后,方先觉私下问李玉堂:“旅座,怎么庆功宴上好像不大高兴呢?”李玉堂说:“有什么可高兴的,孙总理给我们北伐革命军定下的使命是什么?反帝反军阀民主建国嘛,可陇海路上的冯玉祥、津浦路上的阎锡山,不也是北伐军吗?怎么窝里打起来了?这还叫什么革命?我们又是为谁而战呢?”

这话说到方先觉心里去了,他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两人聊了很久,虽然也没聊出个子丑寅卯,但从此以后,两人不仅是上下级,也成了知心朋友。

中原大战一开始,由于各方面反蒋声浪很高,反蒋军事阵容强大,因此打得难解难分,蒋介石的中央军还曾一度处于劣势。但经过几个战役后,反蒋阵容有的将领渐渐感到兵员损失和械弹消耗的补充很困难,产生保存实力的想法。到了战争的后期,蒋军由劣势转为优势,反蒋联军由主动变为被动,有些将领看到讨蒋军事越来越没前途,就在徘徊中各自寻找出路。蒋介石最拿手的技艺是多方利诱,于是很多意志不坚定的将领便走上了投蒋道路。而冯玉祥、阎锡山的西北军、晋绥军,封建军事集团性质浓厚,冯一向有很高威信,但他既没有一定的政治主张,也提不出明确的政治纲领,只是拿一些救国救民的空洞口号和个人感情作为维系这个团体的思想基础,而他又一贯采取家长制的作风,个人专断,缺乏民主,那些由他从士兵中提拨起来的将领即使已经当了军长、总指挥乃至省主席,冯对他们仍然象对子侄一样,不肯给以应有的尊重和礼貌,甚至他们在他面前连吸支香烟的自由都没有。他们认为,冯只会打仗,对政治完全外行。而阎虽然有一套独特的“阎氏主义”,但一向局限于山西,大家都认为他活象个钱铺老板,只会算小帐,不能成大事。因此大家普遍认为,冯阎联盟反蒋纵然在军事上取得胜利,在政治上也没有办法。而反蒋大联盟的领袖汪精卫,不能不说有一套想法和主张,但自从1927年失败后,早成了光杆司令,手里没半点实力。桂系虽也有一套自成体系的主张,但此前已经先期被蒋介石搞垮了,实力不存。而就在此时,差不多被国民党已经遗忘的共产党红军,在这场新军阀混战中不知不觉壮大起来,朱、毛等不但走出山沟,还建立了区域广大的红色苏区,进而成立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在中国又诞生了一个新的国家政权。此时蒋介石急于转而对付红军,因此宽宏大量地许诺,反蒋联盟只要首脑人物下野,其他一概不究。随后,被反蒋联盟寄予厚望的张学良选择了投向蒋介石,发表通电表示拥蒋,并率领东北军出关助蒋,这致命一击,一下子致使反蒋联盟瓦解。

一场史无前列的大混战终于结束了,但是内战并未停止,对共产党红军的大规模围剿又开始了。

1931年2月,李玉堂、方先觉奉命入赣,由鹰潭南下,到广昌、兴国一线,继会昌、三河坝之后,再次与共产党的军队开战。仗越打越苦恼,所幸此时方先觉被老长官卫立煌调往他的第十四军第十师独立旅第二六九团第一营任少校营长,得以暂时摆脱了和红军的作战,而李玉堂就不得不在那里和红军苦斗了。

这个时候,蒋介石开始与德国合作,聘请德国顾问训练部队,为此,第十师办了个干部训练班,方先觉参加训练班接受了新颖的德式操练,从此对部队编练、训练产生浓厚兴趣。训练班结束后,方先觉晋升为补充团团长,自此追随第十师主管后勤和训练的副师长梁华盛为第十师训练新兵,这也是他在第二十师曾经干过的老本行。

就在中国一派内斗中,日本人趁张学良带兵出关助蒋东北空虚之机,策动了“九一八事变”,占领了东三省。张学良错误估量日本人的野心,认为他们无论如何不可能占据中国领土,因为这为国际道义和国际规则所不容,因而指示东北的留守部队不予抵抗,相信国际上会主持公道。不料,狡猾的日本人利用那些前清遗老遗少重振再兴满洲恢复大清的奢望,把寓居天津的逊帝溥仪搞到了东北,成立了满洲国,把侵略行为一转眼伪装作中国的内部分裂,让张学良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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