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晚饭结束之后我们谈起了两年前那个夭折的女婴,她是大哥与大嫂的第一个孩子,她死去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急性肺炎。
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坐在客厅的阳台上,我们身前的玻璃圆桌上放着一些点心,但几乎没有人去动它,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窗外,仿佛在沉思,亦或是发现什么有趣的风景了吧。我瞅了一眼雯丽,然后将手放在她的手背上。大嫂注意到了我的这个动作,她莞尔一笑,随后起身走了。
“你去哪?”母亲扭过头看着她。
“去房间里拿点东西,很快就回来,”她笑的很甜蜜,但脸却变得赤红。
我随意的看了一眼雯丽,便将目光投向窗外。
大约两分钟后,大嫂就回来了,手里拽着一个相册。
“你们还没见过她的样子吧?”她将相册摊开放在我俩面前。
母亲有点强忍伤感的笑着,“你们看一下,长得怪可爱的。”
我跟雯丽捧起相册,认真的看着。
“真是好看,”雯丽几乎对每一张照片都会说出这句话,要么就是“太可爱了吧!”“好想抱抱她呀!”“真是太有趣了!”……而我则一直挂着笑容,不过仔细看,还是会发现那笑脸多少有些生硬,像被凝固了似的。
“听妈说,她是一岁时去世的?”雯丽放下相册。
“是一岁零三个月。”大嫂认真的看着她。
“为什么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也不是完全没有,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而且人家医院里也是这么说的。”
“那医院也太不专业了,应该要他们负全责。”我将手放在相册上。
大嫂有点难堪的笑着,“这事情也不全怪他们,他们已经尽力了,要怪,只能怪我们自己,当时没太重视这些。”
“为什么这样说,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也没什么不对的,就是重视不够,因为那天从医院回来时,医生建议我们留院观察几天,万一发生什么紧急情况,也好及时处理。”大嫂严肃的垂了一下头,“但那时你大哥忙得的狠,看妞的病情好转了许多,就没同意医生的建议。然后事情就如之前妈对你们说的那样,第二天晚上就死掉了。”
“也是太快了!”母亲忧伤的摇着头,“都来不及送医院,车开到一半,莹莹就没气了,当时把我哭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大嫂依然一脸的严肃,她这样子会让人误以为她早已经从这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实际上远没有,她只是不想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悲伤。如果你们知道我们第一次听到这事时,母亲对我们说大嫂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的夜里都会哭泣,都会在哭泣中喊出那个名字,你就会相信她的内心承受着比我们任何人都大的悲痛。
我本想说这事的责任在大哥身上,但到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冷静想一想,大哥无论如何都要对这事承担最主要的责任,这一点母亲与大嫂都是清楚的。既然她们都不说出来,一定有不说出来的原因,而她们都不说,我就更不能说:一是这样说了只会徒增她们的悲伤,二是会让大嫂可能已经平静的心再次浮现起对大哥的憎恨,这势必对她们夫妻间的感情造成极大的破坏。所以我微笑了一下,再次拿起相册看了起来。
坦白说,知道这件事情是在我们回来后的第三天,当时我看见放在阳台上的婴儿睡车才问起母亲的,但对它的谈论却只有这一次。不太记得是谁最先提起来的,在我印象里应该是大嫂,我记得当时我们在说雯丽腹中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随后就听到大嫂说了句,“不管怎么样,孩子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然后我们就将问题移到了那件事情上。
现在想来还是不要当着大嫂的面谈论这件事情,因为看完相册之后,我们所有人都没再说话,仿佛时间也被凝固了似的。
也许对于别人来说,这多少是个有些尴尬的时刻,可对我来说,从容也许多过尴尬。说不好是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可以在她们中享受窗外荔枝园的美景?或者说能坐在她们中享受远处菜市场带给我的一些有趣的回忆?可我又不得不说,这两者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至少当我将目光投向它们时,那种乐趣还是会很明显的在我的心里涌动。那样你们就会看见,在这个时间被凝固,阳光也如同一块彩色的石料的下午,我内心活跃的乐趣就像一颗小小的太阳,让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变得意义非凡。
不过这种非凡的意义也在深夜到来之时披上了些许灰色的阴影。我非常清楚的记得当时刚好是凌晨零点四十三分,那时我起床去上厕所,然而当我才将双脚贴到地板上,大嫂哭泣的声音就从隔壁的房里像一大群蚊子围着你转似的传了过来。我被这声音吓到了,不排除内心对鬼魂的恐惧,但更多的还是对死亡的恐惧。
我垂着头,坐在床沿上,过去好一会,才趿着拖鞋打开门朝厕所走去。
奇怪的事情在时发生了,按理说,走到大嫂的门前,那声音应该听得更清楚一些,事实却是我路过时,那里安静得像一片冰原。为了满足自己的猎奇,我在门前停了下来,将身体贴在门前。尽管这样,我还是什么也没听到。我有点纳闷的离开了,可刚走进厕所的大门,那声音便在我脑后响起,我回过头,那声音依旧源源不断地朝我扑过来。
老实说,我当时真的害怕了,我很担心那声音真不是人类发出来的好吧,这都是些废话,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当时我怀着几分惊恐从厕所出来时,那声音依然没有停,但路过大嫂的房间时,那声音又消失了。也许事情发展到这里,你们一定会认为我比之前更加的害怕了,实际上并非如此。当那声音停止之后,我深信这一定是大嫂发出来的,她只是不想让别人听到,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还没有从丧女的悲痛中走出来,她还一直活在那个阴影里,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一想到这些,我就想推开门,走到她跟前,与她好好的聊聊。就算不是聊天,给她递一包纸巾也是应该的。
我在门前驻足了片刻,随后一脸忧愁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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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嫂的哭泣才让我突然想到刘桦,但事实是在回来没几天我就想到过他,而那晚之后,我变得更加想念了他了,因此这天午饭时突然对母亲问起了他的近况。
“他现在在家里开车,”母亲这话说的很随意,我当时差点没听到。
“你说什么,他在家里干什么?”我惊讶的望着她。
“在家里开车,”母亲确认似的目光在我脸上扫过。
我按捺着内心的激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从雯丽手中接过碗,绕到桌前坐下。
“去年就知道了,是你大伯告诉我的。”母亲在我对面坐下。
“怎么还扯上大伯了?这事怎么听着怪怪的?”我笑着看了一眼雯丽。
“什么事啊,你们在说什么?”雯丽看着母亲。
“他那个老同学,当年他俩在深圳好不风光,”母亲朝我们笑着扫了一眼。
“哦,我知道,是你那个初中同学,他不是失踪了吗?”
“早回来了,两年前就回来了,现在在家里开货车。”
“那挺好的,小斌之前对我说起他,我还担心过一会呢。”
母亲没接雯丽的话,而是往盘子里夹着菜。
“妈,你能说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伯是怎么知道他在家里开车的,他不是很多年不出去干活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他就说在水库维修的车队里看见了他。”
“你是说镇水库?”
“还能有哪?”
“那你打电话回去问过他家里人没?”
“打过,但老刘一家都出去了,但村里人都证实了刘桦现在在开货车,还说两年前就已经干起来了。”
我没再问一下,因为我相信母亲也不会知道的比这更多,但这已经完全足够。
老实说,那是我这几年里最漫长的一次用餐过程,虽说漫长,可我并不希望它快点,反而希望它就这样,不必快也不必慢。我想当时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我内心的激动,我的脸上始终洋溢出一副愉悦的表情,仿佛吃进我嘴里的不是普通的饭食,而是蜂蜜之类的东西。尽管这样,她们也没有朝我发来一个疑问,好像我所有的表现,在她们看来都是正常的。
用过餐后,我没打招呼便匆匆往外跑去。
来到路边我叫来一辆出租车,让其载我去蔡边加油站。不过车还没有到那里我就停了下来,下车后我就退回到那家公用电话店的位置。四年来,这条街的变化真可谓不小,而这家电话店现如今已经是一家服装店,但它的大体结构没有改变。我走进店里,立即就有一名女士朝我走了过来,我知道她绝非这家店的工作人员,这么的小店面是不需要请什么工作人员的。
“请问你是什么时候盘下这间门面的?”
她有些好奇的看着我,“一年前才盘下来的,你问这个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记得这里以前是家电话店。”
“是的,这里以前是一家电话店,但现在手机这么普及,谁还跑到这里来打电话。”
“说的也是,真没什么人来打电话了,以前这里的人多的不得了。”
“这个我不知道,我们接手那时,这里已经停业好几个月了。”
“怪可怜的,”说着我便绕到店南边。
她跟了上来,向我推荐些衣服,但我们最终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我对她抱歉的笑着,随后就离开了。
从店面出来之后,我径直往加油站走去,不过才走到路口,我便掉过头往东而去。大约半个小时后,我出现在那家大超市的门前。它的生意还是那样的冷淡,门前广场的地面依然那样的破旧,坑坑洼洼的,像早已衰落了几个世纪。我没看见那个卖鸡腿的小哥,老实说,我真的很想见见到,什么也不必说,就是想看见他,在这个时候,见到他对我来说比什么都有意义。当然,如果刘桦也在就好呢,他的口才比我好,说不定我会要求他将我们那天的处境与心境对那位小哥讲出来。我在想,如果他说了,那位小哥会做何想?他会不会就地请我们吃一次烤鸡腿?
在广场上坐了一会,才往超市里走来。这里头的光线实在太暗淡,我刚迈进门槛,就退了出来,随后朝马路上张望了一眼,就回去了。
下午三点的时候,母亲同我又陪雯丽去了一趟医院,这次我们没能坐大哥车去,他去了樟木头,听说后天才能回来。所以我们只好在路边搭的士过来。
在医院呆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到下午五点才出来,出来之后也没马上回去,而是在医院附近散散步,吃过晚饭才回去的。
路过广场时,看见那里正在举办一场晚会,回到公寓后听说是镇政府主持的,我当时是不信的,母亲也不太信,她说这么几年来从未遇见这种事情。可父亲说的那样诚恳,我们也只好去凑个热闹。所以只在公寓里稍坐了片刻,就一同往广场走来。
大嫂是随后才跟来的,她抱怨说坐在家里看电视太闷,母亲打趣地朝她笑笑,她就挽着母亲的手臂往前走去。
广场上的人非常多,多到我从未见过的阵势,你们根本无法想象,我们刚登上台阶,就没有往前走的余地了。甚至还得时刻担心别被其他人挤了下来。我最初是打算从北边后门进去的,因为那地方离看台近,但当我朝那里眺望时,才发现那上头坐着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家伙,看上去很像市里来的领导,或者本地比较有地位的企业家。看见他们后,我深信今晚的活动一定不简单。
不过关于活动的内容,老实说已经记不得那么清楚,反正除了唱歌跳舞,就是小品,当然,里头还夹带着颁奖,好像都是些什么表彰奖,没什么实际意义。我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对这种与他们毫不相关的事情有如此大的热情,反正我是很想离开的,要不是母亲执意多留一会,我怕早就一个人走了。但对此的厌恶之情却油然而盛,所以只好背向着人群坐在台阶上,注视路过的车辆。
好在母亲的热情总是那么的短促,仅半个小时后,她就说没趣,便拉着大嫂的手离开了。我跟雯丽紧随其后。
那晚不仅广场上的人很多,夜市里的人也异常的多,这会让你怀疑今天该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吧。实际上今天就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五,没有任何的不同,跟过去每个普通的一天一样。这种热闹的场景给我增添了许多乐趣,当我感受着拥挤的人潮时,我会觉得这人潮正在将我溶化;当我感受它无尽的喧哗时,这喧哗像一切盛大的音乐会。这样你就会看见,仿佛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挂着笑意走在街上的,他们在谈论着什么,一定是极其有趣的事情。那么同样在这里你不会再看到过去那种暗淡的憔悴与充满压抑气息的疲惫——这个世界突然之间变得那样完美,已经不再是你过去所熟悉的样子。
我当时多想对她们表达自己的激动,脑子里的亢奋像失衡的电子,在颅骨里撞来撞去。然而我始终没有对她们道出一个字,我发现这种亢奋并不能在那时转化成有效的语言,它看上去很抽象,像一具正在酝酿的胚胎。那这种喜悦将注定是我独享的东西。
自从来到闹市后,母亲与大嫂就一直走在后头,她俩就像好奇心极浓的小孩似的,每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都要走过挑上老半天。相比之下,雯丽就要稳重的多。我曾好几次问她要不要过去看看,她只是微笑着摇摇头,然后就拖着我往前走了。
我很喜欢雯丽这种省事的性格,可我又不得不说,我们这样真是在逛街吗?我觉得更像是在游街,照这样下去,我们要不了一会就能逛完整个闹市,所以我当时最常想的问题就是逛完之后我们接下来该去的地方:是去找家店子吃饭?还是接着逛?或者是找个地方歇歇脚?亦或者去超市走走?不要觉得这是什么无聊的问题,因为这些问题中的任何一个我都没想明白时,我们已经走完了整个闹市,现在我们站在路口,也真是到了何去何从的时刻了。最终我们决定再走一次,这次我们打算走慢一点,好让母亲她们跟得上节奏。于是,我们再次从路口出发。
不记得这次走了多远,大概仅有数分钟,我便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怔了一下,然后停下步子——我清楚的看见模糊的人群里余婷的样子格外明显——我看见她满怀着喜悦的笑容,那笑容看着真让人亲切。我当时打算朝她走过去,向她问声好。但很快,她的眼神朝雯丽这里注视了一眼之后,便立即掉过头飞快地走了。虽然那速度相当之快,我还是看见她转身的那一刻流露出来的伤痛之情,那是一种绝望的表情。我当时并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我想到的是她应该会大方的走过来跟我们打个招呼,然后再各自散去?
“你怎么啦?怎么不走了?”雯丽好奇地望着我。
“没什么,”我松下紧张的神经,“就是有点困了,我们回去吧,我想休息一会。”
“也好,今天都跑了一下午,”她扭过头看了看母亲所在的方向,“要不要跟妈她们说说,问问她们要不要回去?”
我微笑着点点头。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她们。”
她刚松开我的手,我便立即拉着她,“一起去吧,没瞧见人这么多。”
“你不是困了吧,哪能劳烦你啊!”她一脸乖巧的看着我。
“行啦,走吧。”
回去之后,总觉得心里彷徨得狠,所以无论如何在卧室里都坐不安,无奈之下也只好想到去找阿黄解解心中的疑惑。
来到他卧室的那会,成贵也在,与他们寒喧之后,我便走到窗下的那张写字桌前,俯下身拿起阿黄的那些纸张。
“这几年是不是一直在画?看着都是新的呀,”我边看边朝阿黄靠近。
“肯定,既然喜欢了,为什么不画下去。”他一脸灿烂的笑。
“画得挺好的,比之前进步了不少,”我自言自语,随后便在她床沿上坐下,“阿黄,过去旧的还有吗?我挺想看看的。”
“有倒是有,就是挺麻烦的。”
“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将它们藏起来了。”
“嗯,是的。”
“那就算了吧。”
我们略沉默片刻后,他突然从床上走了下来,“你跟我来。”
我好奇的看着他,“怎么啦?”
“去堡台的隔楼上。”
“去那里干什么?”
“你来了就知道了,走吧。”说着他就往外走去。
来到隔楼之后,他从里墙下拖出两个行李箱,然后一一将它们打开,“都在这里了,这些是我过去三年里画的,”他指着我左手边的那个箱子,“这是你离开那一年的,全在这里了。”
“不是说挺麻烦的,你怎么还弄出来?”
“刚才见你看得那么认真,就拿出来给你看看吧,知道你喜欢怀旧。”
我欢喜的看着左手边的那个箱子,“真没想到你居然画了这么多,记得那时你好像就画了一叠,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一打箱子。”
他没说话,一脸坦然的看着我蹲下去的身体。
我在箱里翻找着,由于阿黄在每张纸的右下角注明了日期,所以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我离开前的那些。我从中抽出几张,坐在地上认真的看着。
“还记得我首次看见这些时,以为它们是股票走势图,没想到会是这东西,也真亏了你,日复一日的画,要是再不给你中个五百万,这彩票公司也真是太没良心呢。”
“行啦,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又不是没跟你说过,中得了当然是好,中不了就当是给社会做贡献。”
“知道知道,”我说着笑了起来。
又多看了几分钟,我将手上的纸张都放回箱子里,然后帮着他一同将箱子放回原处,接着我便要求他到阳台上看看。他没有拒绝,从隔楼上下来之后,我们很快就出现在阳台东边的护栏前。
“你是不是见过余婷?”我看着他说。
也许我的问题有点突然,他惊讶地瞟了我一眼,“见过。”
“什么时候?”
“几个月前,她来过这里。”
我发现自己有点不敢再问下去,沉默片刻后,也只好鼓起勇气问了下去,“她来过这里,来干什么?”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许的失落,“还能干什么,来找你呗。”
我笑了一下,这笑的含意里有不理解,也有强迫,“找我,为什么呀?”
“不知道,她没对我说过,每次来她就问问你回来没有,我说没有,她就走了。”
“你的意思是说她经常来?”
“是的,已经好几年了,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让我想想,好像是你离开半年后吧,可能还要早一点,反正就是相近的那段时间。”
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我真搞不懂这个小姑娘她到底想干什么,她不是已经离开了!理由那么让人无法抗拒。
“你第一次见到她时,也是在这里吗?”我觉得仿佛过去了半个世纪,才向他问出这个问题的。
“不是,是在夜市里,我记得那天我从那里路过,突然她从旁边店子里喊了我一声,我才知道她回来了。”
“哦,这样呀,我猜她一定问了你我的近况。”
“是这样的,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她,她听完之后就走了。”
“你是说她听完之后走了,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反正她就那样走了。”
“是挺奇怪的,那她旁边当时还有别人没有?”
“没怎么注意,因为那天店子里有很多人吃饭,就算有,我也不确定哪些人是同她一起的。”
“是呀,真是越说越奇怪了,”我又想笑了一下。
“不过小斌,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啊,没事的。”
“我总觉得余婷还是很爱你的,虽然我们这些朋友当初并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离开,可我们相信她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我瞅了一眼阿黄,“她来过那么多次,你们没有问过她?”
“问过,可她什么也不肯说,每次问她,她只说没什么事。”
“这样呀,那就没什么事呢。”
“小斌,你能跟我说说当初她到底为什么离开的,你不知道,我们就这个问题,议论了好长时间。”
“那你们都议论出什么呢?”
“咳,还能有什么,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胡话,我是从来都不信的。”
我望着远处菜市场的方向,回想一个星期前与雯丽去那里买菜的过程。那天她一身的运动装,看着非常清新干练,当时母亲没有陪来,她原本是要来的,被我们拒绝了。也许说来你都不信,这可能是我们第一次一同去菜市场买菜,之前那三年时间里,去菜市场的事情几乎是我包下来的,她只在家里切菜、配菜与收钱就好。闲下来之后,我也没让她去过那种地方,到底还是担心她的身体,也同样担心她没去过那种地方,终究不会讲价,被人坑了还要傻傻地对人诚恳的道谢……
“你怎么啦,小斌,那么出神的看着对面干什么?”阿黄突然扯了我一下。
“哦,没事,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他有点不解地看着我,“没什么呢,你不记得就算了。”
我有点愧疚的笑着,“真是不好意思,当时想到了别的事情……”
“没事的,小斌,我们之间还要解释那些干什么,你没听到就算了,我们聊些别的吧。”
阿黄一定知道我并不想谈论这件事情,他也一定知道,这件事情于我来说有多么的敏感,他主动提出不谈论这件事,并不仅仅出于对朋友的宽容,更重要的是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