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许小姐去世了。”
当江扶旭听见许欢言死亡的消息时,他正在临摹魏碑帖。一滴浓重的墨滴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江扶旭怔忪了一下,然后换了一张纸,恍若无事人一般的继续临摹。
“不要开玩笑。”他道。
他不相信那个带给他光明的女孩子就这样去了,明明不久前他们还说过要建造一家私人医院,让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家主,许小姐真的去了,今早的飞机失事。”
江扶旭狠狠地将桌案上的东西拂过,怒骂:“我都说了不要开玩笑,听不懂人话吗?”
“滚!”
等扫落在地的东西重新换好的时候,江扶旭提笔,可那握着毛笔的手,却抖得不成样子。
下人从来没有见过家主这样害怕的样子,那一竖一横,颤颤巍巍,歪歪斜斜。
……
刚开始,谁都以为许欢言的死对江扶旭没有什么影响,他仍然是江南世家的清贵公子。可随着时日渐久,有人看出了些端倪。
比如,江扶旭身上用的熏香味道变了,从前他用兰草,如今他用玫瑰。还有,有人无意中注意到江家的摆设开始变了,开始像许家的那位。再说,有一日江扶旭作画,刚好有人前来探访,看见画中人正是许欢言……
如果是,许欢言对江扶旭是轰轰烈烈,那么江扶旭对许欢言就是细水长流。
有一次,已经成家立业的何明携妻子李灵和四岁大的儿子拜访江扶旭。岁月对这个男人似乎格外优待,如同一坛上好的佳酿,历久弥新,愈来愈醇。
何明看着好友,摸了摸自己额角的皱纹,心中感慨。
抿了一口茶,何明劝他:“这么多年了,还没有走出来吗?”
“言言希望你过得好。”
江扶旭手一抖,沉默了好久,然后摇了摇头,“我过得很好,她会放心的。”
“你这样也叫过得好吗?”何明将江扶旭扯到镜子前面,“看看你如今的样子。”
镜子里的男人面若冠玉,雅人深致,可眉眼间总有着一缕散不去的郁色。
“她来找我,可我没有见她,我没有见她。”江扶旭低低的呢喃,眼中逐渐充斥着血红色,“她肯定是不喜欢我了,她专门来淮城找我,却被我推拒了。”
“我还没有去送她,她的葬礼也没有去参加……”
镜子里的人状似疯魔,那双眼睛,乘满了数不尽的哀伤。
何明拉住他,“你喜欢上言言了?”
他虽然用的是疑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语气。
相见亦无事,不来忽思君。
有人为许欢言惋惜,道不值,可实际上,在他们这些亲身经历二人之间的人来说,江扶旭的付出从未比许欢言少过,反而更甚。
许欢言待江扶旭的心,没有江扶旭待许欢言的心,真啊。
临走时,何明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江扶旭,他想起来他第一次带许欢言去见江扶旭的时候,是他二十岁的加冠礼。
那时候的江扶旭,是圈子里公认的君子,各家长口中的榜样,百年世家江家出来的人,一举一动都带了古时候世家公子的风雅。
是真正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那时,岁月静好,古人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