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罗街的店铺都是晚上九点多就关门，这有点奇怪，毕竟不是每个店主都跟李树俞一样家里有矿。
不过魏邦彦也知道，这种现象估计跟这里可能存在的异闻有关。先不说有的异闻能够主动驱逐凡人，凡人自身对危险的异闻也有本能上的远离趋向。
经过昨天“主动”参与的有关黑暗组织不死者的行动，他已经了解到异闻随时可能存在人们身边，只不过人们往往由于自身的局限——或者说祖传的求生欲——而无法发觉。
“异闻的世界，真是越了解越觉得不可思议。”魏邦彦在心里慨叹。
他此时正在一间地面铺满了软垫的房间里，做着准备活动，对面是随意地双手环胸站着的苏格。
“我本来以为世异会会有专门的教官这样的角色，负责培训新的正式成员和非编人员。”魏邦彦转了转脑袋。
“很可惜并没有，连入职培训这种流程其实都很少出现。如果新加入的非编人员是异闻行者，他们一般不需要培训；
“如果新加入的是亚灵感体质的凡人，世异会一般不愿意培训他们，一是没必要，二是节省人物力，三是保护他们，免得他们以为自己所向披靡而去送死。”
苏格说，“其实我也很奇怪辜长官为什么要拜托我训练你，按道理，没有变成亚灵感体质的凡人甚至不应该成为非编人员。”
他也早就注意到魏邦彦奇怪的灵性情况，但由于与自己无关，又有辜梨落和沈白樨他们在，他也没有必要去管。
“可能是因为我想成为异闻行者，”魏邦彦有些心虚地说，“……而辜长官觉得我值得培养。”
“真的假的？”苏格挑了挑眉，“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虽然异闻行者确实比起凡人有上很多特别的能力，但也要面对很多危险。”
“辜长官也说异闻行者不能随意在凡人面前展示力量。”魏邦彦双手上后举拉着筋。
“那是因为她是夜律，在她的立场上当然是这样的。当然，如果有人真的做这种事做过头，世异会就该去制裁他了。”
苏格笑，“这种任务我无聊时也接过，多是些心态不稳定的家伙，有了点力量就开始膨胀。”
“其实我还没完全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成为异闻行者，但是如果有这种机会，我想我还是愿意试试的。说实话，面对真相的门不去推开它而要转身离开，真的是令人痛苦的事情。”
魏邦彦转动手腕脚踝，“辜长官也跟我提过条件，如果世异会帮助我成为异闻行者，我就必须加入世异会，而且最好是加入秩序部门，成为夜律秩序官。”
“那当然，所有的馈赠都是有价格的。至于成为异闻行者这件事，你必须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苏格说，“准备好了吗？我是说培训。”
“我们怎么开始？”魏邦彦说，“话说我们俩都没穿什么练功服之类的。”
“足够宽松就行，既然辜长官拜托我了，那我会按我的方式教你。”苏格放开环胸的手站直身子，向魏邦彦招了招手，“你想办法把我放倒。”
“什么意思？”魏邦彦没明白。
“你，想办法，绞尽脑汁，攻击我，把我放倒。”苏格用了很多个重音，“放心，我不会下重手，最多把你推开。地上是软的，别怕。”
魏邦彦其实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这样有点尴尬，但纠结了半天，他还是抬起拳头冲了上去。
他的手臂直接被苏格拍开：“再用力些，也别紧张。”
魏邦彦做了次深呼吸，然后上前两步全力地砸出了直拳。
苏格没有格挡，而是稍微侧开身子让走这一拳，同时脚下勾动，魏邦彦重心不稳往前扑倒。
“要多注意一下全身的协调和稳定，不能只知道攻击，也要知道防御和撤退。不能只知道这一步怎么做，也要知道下一步怎么做。如果你的攻击无法直接击破敌人时，自身境况也没有到绝地，就不要想只攻不守这种事。”
苏格把他扶了起来，“当然也别气馁，这种事不是一蹴而就的，再来。”
“放心吧师兄，我也知道这种事不太可能速成，”魏邦彦拍了拍衣服，“没关系，再来。”
他站定后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站姿和位置，试图找到更好的攻击点和攻击方式。
他再次挥拳，依然被轻松地躲过，但这次他一击便收，躲开了苏格的腿，换了另一只拳头砸出。
苏格似乎勾了下嘴角，左手捉住魏邦彦的手腕往外拉开，侧身的同时脚下轻轻一绊，魏邦彦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却被苏格扶住。
“你还是有天赋的。今晚是第一次培训，我不教你套路而直接实战，是为了让你能够先了解自己的身体，然后尝试去掌控它，指挥它。”
苏格说，“体术的培训也不完全是为了让你能够打架，帮助你了解并掌控自己的身体才是这个培训的真正目的。”
“为什么？”魏邦彦问。
“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更加清楚地认识自己的身体状况，认识自己的能力边界，同时获得外界对此的反馈，然后通过这样的边界和反馈来认识自己。”
苏格说，“人的自我认知方式和蝙蝠利用超声波来观察外界的方式其实是一样的，都需要通过外界的反馈。如果没有这种反馈，人便无法认识自身。”
魏邦彦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但又说不准。
“当然，人如果完全通过外界的反馈来认识和判断自己，也容易产生扭曲的认知。人性真是一种奇妙而难以透彻理解的东西，而与人性直接挂钩的灵性，就更加奇妙而难以解释了。”苏格笑。
“所以培训的目的是为了让我认识到自己，师兄你和辜长官说成为异闻行者要做好准备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吗？”魏邦彦头脑里闪过灵光，他想起莉塔也说了类似的话语。
“你说得没错，异闻行者必须时刻保证自己的人性，才能够不灵性崩溃。”苏格说，“来，我们继续。”
接下来的练习，基本都是魏邦彦冲上前，被苏格不断地推开和绊倒。
魏邦彦从小到大几乎没有打过架，但在各种影视剧、动漫画以及游戏的熏陶下，也看得出来苏格虽然动作随意，却总是能够迅速抓住他的破绽并加以击破。
也不知道是异闻行者的身体能力真就能比凡人强那么多，还是苏格本来就是搏斗的个中好手。
他往往没有直面攻击，而是避开锋芒，从侧面化解魏邦彦的动作，使其偏离目标的同时，身体运动的节奏也被打乱。
通过这种方式，再加上将注意力从攻击目标转移一部分到自己身上，虽然还无法对自己的身体有多大的掌握，但魏邦彦确实更多更清晰地体会到自己的身体在做动作时的感觉。
那是一种身随意动的感觉，随着大脑下达了指令，手臂开始动，腿开始动，胸背开始动。它们平时也是如此，但是它们的主人从没关注过。
一旦关注了，就会有一种意到身未到的阻塞感。明明已经想到该怎么做，身体却反应不过来。
“是不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边界？明明脑子有想法，身体却不受控制或者做不到？这就是你该去体会的，对了……”
“你知道外面那些人要干什么吗？”苏格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魏邦彦也放下手。
他们往一旁望去，发现玻璃窗外的走廊上站着许多健身房的顾客，其中还有几个浑身筋肉虬结的壮汉。这些人表情各异地看着练习的两人，指指点点。
其中一个男人似乎是忍不住了，打开了窗：“你这么欺负人家没练过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苏格一怔，指了指自己：“我吗？”
“对，就是你，”那老哥打开门走了进来，对苏格说，“虽然看不出来你什么流派，但肯定是个练家子，这么欺负人不太地道啊。我来陪你练练。放心，我会留手的。”
看来是在外面看我被虐看得窝火，又听不到我们里面在说什么，所以以为我被欺负了？这……
魏邦彦心里有些讶异。
老哥跟苏格说完又看向魏邦彦，拍了拍自己比起女性也毫不逊色的胸膛：“你先歇一会儿，在旁边看着我怎么对付他。”
“这……不好吧？”苏格苦笑。
“有什么不好的，我也是从小练散打出身，难道还不能跟你比划两下？”
老哥活动了两下身体，“来吧，我会注意分寸，你可以用力点，你细胳臂细腿的，伤不到我。”
苏格思考了几秒，嘴角一翘笑了：“好，外面的几位有这种想法也都可以试试，一个个来。”
原来是见猎心喜，说要替我出头也只是找个借口……魏邦彦摇了摇头，晃着有些疲倦和疼痛的身体走到一旁靠墙坐了下来。
对于真实被扭曲的异闻来说，用外表去判断一个人的力量明显是错误的选择。
外面围观的健身房顾客们听见苏格的挑衅，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准备待会下场教训这个口气颇大的瘦弱家伙。
他们不知道，结果在开始前就已经注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