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邦彦拿着笔，笔尖悬在桌子上摊开一本笔记上，但摊开的这两页纸是空白的，显示着主人的心不在焉。
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汪献雪瞄了眼正在写板书的老师，忍不住凑过来小声地问：“昨晚又做噩梦了吗？”
魏邦彦勉强地笑了一下：“没事，就是没睡好。”
“你昨晚去哪了？那么久没回我。”汪献雪说着悄悄话，眼睛却盯着讲台上的老师。
“我在书店兼职啊，就是下班晚了点。”魏邦彦轻声回答。
“你不是说兼职时间是下午吗？你八点多回复我的，那都是大晚上了。浮罗街那里那么偏僻，那么晚还在那里很危险的。”汪献雪还想往下说，但看到老师一转过来立刻坐好。
“下课再说。”他看见魏邦彦把笔记推过来，上面这样写着。于是他在那行字下面写了“好”字。
第一小节的下课铃响起，汪献雪正要拉着魏邦彦出去走廊，却被老师叫住：“汪献雪，你过来一下，我们谈谈上次说的比赛项目。”
“好的老师。”汪献雪点头答应，朝魏邦彦道歉，“不好意思……那放学再说吧。”
“去吧大忙人，”后者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放学也是一起吃饭。”
汪献雪跟着老师边谈边走出教室，魏邦彦正准备翻翻课本，突然感到有人在用笔轻轻戳他后背。
“怎么了妙妙？”他侧过身看着坐在后桌的女生。
这个留着微卷的露耳学生头的女孩子叫徐妙淼，小名妙妙，是他和汪献雪在班里关系比较好的女生之一。
如果是平时，魏邦彦下课也许会跟她聊聊八卦，但现在的他并没有心思，只是用有些疲倦的眼神看着她。
“你这两天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啊，是不是生病了？”徐妙淼问，脸上是担忧的神色。
“就是昨晚没睡好而已，不用担心。”魏邦彦用手背轻轻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下午没课，你中午要好好休息下。”徐妙淼看到他的眼睛上有平时很少见的黑眼圈。
“我下午要兼职，午睡不了。”魏邦彦摇摇头。
“我也听阿献说过你在兼职，所以空闲时间很少，”徐妙淼有些好奇，“是在哪里兼职？”
“浮罗街的一家书店，老板还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师兄，”魏邦彦想了想，“记得是学外国文学的，人很好。”
“浮罗街？”徐妙淼有些惊讶，“你知道吗？那里昨晚出事了，好像是有人在那里野炊不小心着火了。”
“我也看新闻了，可惜警方没有公布肇事者的身份，也不知道是谁，毛病，大晚上的在市区里的公园玩野炊？”
旁边补笔记的艾儿也加入了话题，“浮罗街再怎么荒僻少人也不能这么搞吧？”
“不过也说法是有人自制了火药，想去没人的地方试一下效果，所以才会有爆炸的声音，但结果……你也知道了。”
这个时候魏邦彦再怎么困倦也已经反应过来，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据说把市民公园的灌木林烧了快四分之一，好大一块呢。”徐妙淼双手在空中画了个圆，“还好附近刚好有人路过，及时报了火警处理，最后也没人受伤。”
“那些人真的是……十三点。”艾儿用本地话讽刺了一句。
“可能……可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吧，”魏邦彦也稍微明白了世异会对这种事的后续处理方式，流着冷汗想挣扎一下，“比如……”
他“比如”了半天，愣是没找出一个好理由。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下午和晚上没课，明天上午第一大节也没课，今晚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艾儿兴致勃勃，“把阿献也叫上。”
艾儿本名“艾云舒”，因为嫌弃这个名字没有女孩味而要求其他人都叫她“艾儿”，但其实她本人的性格就挺像男孩子的。
“我估计不行，下班后得回去把小论文收尾，明天就要上交了。”魏邦彦不好意思地说，“阿献的话肯定早就写好了，你们可以问一下他去不去。”
“那算了，”艾云舒撇撇嘴，“你不去的话阿献也不会自己跟我们两个女孩子一起出去的。”
魏邦彦笑了笑：“那你可以试试自己一个女孩子约他出去。”
艾云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低头补笔记。
很快，上课铃响了。
————
下午一点三十左右的时候，魏邦彦背着自己的驼色书包走进了水色书店的大门。
老板李树俞正在柜台后面摆弄着一个个头不小的新挂钟，看到自己唯一的员工来了，高兴地打了声招呼：“邦彦，快来帮帮忙，这个大家伙有点重。”
魏邦彦走过去帮他把古典风格的新挂钟挂到墙上，问：“原来不是有一个吗，怎么突然要换新的？”
“我女朋友嫌弃原来那个钟太小了，客人有可能会看不清，所以昨晚拉着我去商场订了个大的，刚刚才送到。”
李树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之前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到位。”
“这样子……那除了这个挂钟你们还买了什么？”魏邦彦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没啊，”李树俞疑惑，“本来就是要买挂钟才去商场的，为什么还要买别的东西。”
魏邦彦噎了一下，翻了个带着黑眼圈的白眼，心里莫名有些悲愤。他猛地咳嗽了几声，向关心地看向他的李树俞摆了摆手：“没事的师兄，我就是昨晚有点没睡好。”
“那你快去休息室里睡一会儿吧，”李树俞指了指后面的房间，“里面有张沙发，现在还有二十多分钟，不过你要是太累，多睡久一点也没关系的。”
魏邦彦道了谢，就进了休息室。
等他按掉一点五十五的手机闹钟，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走进店门的霜眉。
今天的霜眉穿着黑色无袖连衣裙和长袖格子打底长裙组成的两件套，背着粉色单肩小包，手腕上系着红绳子，不像昨天一样风情成熟，却显得俏皮可爱。
她和柜台后看书的李树俞打了个招呼，然后对魏邦彦眨了眨眼。
魏邦彦装作没看到，开始整理门口的还书箱。
等到魏邦彦推着还书箱来到她旁边的书架前时，她合上书朝他招了招手，看到后者犹豫的样子不满地鼓了下嘴：“我又不会吃了你，赶紧过来。”
魏邦彦怕影响到其他客人，只好走过去。
“听说你和辜梨落昨晚遇到危险了？”霜眉把书放到一旁的长椅上，翘起二郎腿上下打量这个男孩，“你这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居然因为这种事而躲过了消忆针。”
魏邦彦苦笑了下，其实就算真的打了消忆针，对他也没有太大影响：“对了，昨天让老板来库房，阻止了梨落小姐给我打针的是你吧，为什么？”
“她当时也是犯了职业病，冲动了，真要在上班时间给你打消忆针，你得糊涂上一两个小时。”
霜眉再审视了他一会儿，没发现他异化的灵性和昨天有什么差别，纳闷之余把手机递了过来，上面显示着一个二维码，“辜长官让我今天见到你的时候把她的轻讯推给你。”
“好的。”魏邦彦也拿出手机打开轻讯扫码，跳出来的名片上显示着此人的昵称“眉间有雪”，头像是一只长毛蓬松的白猫，“这不像梨落小姐的风格啊……”
“这是我的名片，”霜眉低头按着手机，“加我，我现在把她的名片推给你。”
“你的？”魏邦彦愣了一下。
“你看看我朋友圈。”
魏邦彦点了进去，发现朋友圈里的绝大部分内容都是很精美的手工首饰的广告，还会附上一张网店的二维码图片。
“你是大学生嘛，长这么好看，身边肯定有很多很多女孩子，”霜眉弯了弯漂亮的眼睛，“如果她们想要买首饰的话，可以帮我推一推啊。或者男孩子想给女朋友买礼物，也可以考虑啊。保证物美价廉。”
魏邦彦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他倒也不是因为被夸而感到开心，主要是身边的朋友确实可能有这种需求。
收到了霜眉发来的辜梨落的名片后，他申请了添加好友，但对方还没有通过。
“去忙吧去忙吧，”霜眉又拿起了书，是与昨天不同的散文集，“上班时间可不要偷懒。”
魏邦彦一阵无言，只能继续推着还书箱整理各处的书架。
两个小时后，正在图书出售区把备用书补到书架上的他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连续振动了几下，于是放下书拿出手机来一看，是轻讯好友发来了信息，此人的头像是个张牙舞爪的卡通小人。
绝不意气用事：“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绝不意气用事：“今晚八点，你公寓附近的岭南茶座，定个包厢，我带沈医生过去。”
绝不意气用事：“你请。”
魏邦彦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就不能让我好好悲伤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