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和容顺仪相处的机会并不多,统共有记忆的不过两三次。但正因如此,每一次碰面,印象才更加深刻。
容顺仪因凤无渊入罪一事瘫倒在地时,沉香便隐约闻到她身上,有淡淡的松香味。此前的宫宴上碰到,也是如此。凤瑶大婚那日,又在林小姐的身上的闻到。恰巧,当时林小姐是被人从雨环殿虏劫来的。
被传唤来的容顺仪,矢口否认。
“臣妾许久未出殿门,每日都在为渊儿的罪过诵经赎罪!”
轻咬薄唇,面色苍白,眉眼低垂满是悲戚。将近四十的女人,占了体型娇小玲珑的利,加之声线柔和,瞧着年轻且叫人怜惜。
凤无玄想到无渊已被羁押待审,不免对容顺仪心生怜悯:“松香需经过兵部审核批准后,才能使用。”
松香本身含有铅等重金属和有毒化合物,在灵州大陆,虽查不出其具体成分,但药师的水平普遍偏高,也知道它会严重影响人体健康。又因其极细粉尘与空气的混合物有爆炸危险性,若非特殊情况下用药提到,一般只会出现在造纸坊和油墨坊。确实,一般人想用,不会太容易弄到。
他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凤子瞻。看着唯一在场的侍卫金卓,说道。
“查查兵部的名册。”
沉香也不好阻拦,静静地观察着在场各人的神情。金卓很快回来,并且连几家在册的造纸坊和油墨坊也查了,都没有得到任何不正常的讯息。
容顺仪跪倒在地,阵阵抽泣,跟受了多大屈辱似的。
“如若是涂抹在胡琴弓弦上的松香,想来礼乐司多少是有点儿存货的。”
沉香嘴巴刚张开想做说明,汜桐的话已经说完。挑眉,她心里想什么,他倒是全知道。
容顺仪是胡琴大家,众人自然明白。但凤瑶却不以为然,丝毫不愿相信沉香和此事无关。
“但礼乐司的数量有限,你方才又说,坪蔷宫的火势之所以大,就是因为松香四散,才引开。数量,定然是不会少的。”
“是啊,皇上,莫不说臣妾没有如果坪蔷宫,且臣妾素来不喜火,一碰火折子便会浑身奇痒!”
跪在地上的容顺仪,眼泪跟水闸一样,开了就关不住,看得沉香也是醉了。
“走水不一定需要火折子,且研磨成粉,少量抛洒即可。”
沉香吸了一下鼻子,看着自己微微有些呈黄色的手指头。
“沉香查看了现场,坪蔷宫里确实没有明火。但整个宫内,从卧榻到大门的位置,都有翻滚撞击的痕迹。莞充媛的残肢上也尚沾有泥土和松香粉末,说明她可能是身体出现不适或者受到言语刺激。摩擦激烈,也会引起松香粉末燃烧。烧后有毒释放,还常常拌有刺鼻的气味和黑色浓烟。这一点,最先去赶去的潜火军可佐证。松香着火,本用水全然能够扑灭。但偏偏当时适得其反,还误伤不少宫人。掺了油,才会出现那般情况!”
说道这,沉香再次有意动了动她的手指,继续说:“油中,伴有石黄(即雄黄),火烧高温后,会释放砒霜的毒气。莞充媛应当是在石阶边毒发身亡,才被烧焦的。”
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何会骨头发黑!一切合情合理,有理有据。但,容顺仪是不会认可她的指责。
“三公主便仅凭松香,认定臣妾有罪么?”
回头,沉香看着她笑了起来。
“娘娘两个时辰前,动过尚衣司送来的衣服,这个一查便可知。同时,不知道您还传了话给莞充媛,不是吗?”
众人都是一愣!对哦,容顺仪是罕见的雷属性二级灵力者,虽说级别不算高,但雨环殿到坪蔷宫相距的区区六个院子距离,应当是可以传音的。
看着皇帝眉毛动了动,容顺仪反倒冷静下来,止了哭泣。
“这又和衣服有何关系?”
始终未开口的澜熙洛,倒是猜出了沉香的意思:“松香,是涂抹在尚衣司所送的衣服上,带进去的?”
“是。”
“可那掺了石黄的油,又是如何洒的?”凤瑶咬着唇,靠近澜熙洛。这样,会有安全感一些。瞪着容顺仪,她竟然也觉得沉香说的有理,恨不能现在就替母妃报仇。
“不能贸然靠近坪蔷宫,也不能贸然做手脚,但却可以驱使别的活物。”沉香忽然回头,叫金卓传来最初赶过去救火的几人,“那油,是莞充媛自己洒的。”
只见几个宫人纷纷跪地,其中一人手中都拿了个不小的布袋,里面似是装了什么东西,在蠕动个不停,声音倒是不大。
沉香知道接下来的话,兴许会让凤子瞻有些不高兴,便先单膝跪了下来,才继续做着解释。
“父皇,儿臣只是想查明真相,无甚旁的意思。”
袋子中装的,是蛇。
沉香到达现场时,在墙角无意发现了许多爬行痕迹,就安排了人去周边进行搜索。由于时间过去的长,他们只抓到四五条。都无毒性,品种相同,沉香判断是人为。
根据现场痕迹显示,蛇的数量一定不会少。用来吓唬灵力被废的莞充媛,是绰绰有余。
想必莞充媛当时是迫不得已了,又找不到酒,才拿了那供案上的油,搅拌了雄黄块去洒洒,试图逼退蛇群!
在查看坪蔷宫的环境时,沉香正是找到了打翻在地的泡雄黄油碗,才想到这一点。
在这个过程中,情绪不稳,不停来回跑动的莞充媛,必定会过度摩擦身体,引起了衣服上的松香燃烧。火势,实际上在一个半时辰前,便开始。否则,砒霜的毒气不会对莞充媛造成太大影响,而尸体也不至于被烧得面目全非!
当时,兴许是火不大,也兴许是这冷宫空置了多年,太偏没人留意。倘若不是后来起风蔓延了火势,坪蔷宫怕是要待皇帝亲自想起,才会有人前来。
证据确凿,到底是亲生母亲,听闻竟是一早就起火也无人相救,凤瑶不禁双眼含泪。
“母妃……顺仪娘娘,你为何要害我母妃?”
“为何?”容顺仪忽然抬头看着一直冷眼旁观的皇帝。“皇上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