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过去,地下大厅亮起了火光。放置在大厅各个角落的火台从左到右有序的依次亮起,好似早有人布置好的机关,转瞬间大厅灯火通明。
当看清整个大厅的陈设与规模,沙常飞恍然大悟。这哪里是大厅,简直是一座巍峨的神殿。
他所处的位置正是在神殿的中心点,脚下是一条足容两人并肩而行的石桥,神殿内粗略数下来这样的石桥有上百条,石桥纵横交错,桥面下是深不见底的水池。
在火光的照耀下,沙常飞能依稀看见桥的尽头耸立着什么庞然大物,只是空间昏暗又距离较远看不清庞然大物的面目。
他壮着胆子向石桥尽头走去,待他贴近那座“庞然大物”的时候,胸前的内口袋里忽然传来轻微震动。
沙常飞摸了摸胸前口袋,才想起来自己随身带着手机。摸出手机之后,他发现原本大部分机能瘫痪的手机居然神奇得复活了,不仅有了信号甚至还能上网,网速杠杠的。
沙常飞打开手机自带的照明灯向上观察庞然大物的模样:“啊啊啊!妖怪啊!”他大叫着向后跌坐,手里险些没拿稳把手机掉进水里。
安静了两分钟,似乎感觉到没什么危险,沙常飞又战战兢兢地去观察“妖怪”。
原来那也只是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不过这座雕像雕刻的既不是关帝也不是三清,而是张牙舞爪的恶兽。
虽然中国也不乏以飞禽走兽面目示人的神灵,比如猴哥和八戒,但无论如何也都是兽面人身或是人面兽身,但这座雕像是确确实实的野兽,且是十分奇特的混杂物种。
这雕像足有10层楼的高度,虎身、龙头、鸟爪,似兽非兽,似龙非龙,在雕像的基座上刻有其名字和古记:嘲风。
传闻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在不同的说法中嘲风也是龙子之一,现今看到古建筑殿角上蹲着的龙头兽就是嘲风。
这座嘲风雕像和宫殿檐角上的嘲风略有不同,它张着爪子向前却扭头看身后,仿佛在提醒沙常飞它头上有犄角、身后有秘密......
沙常飞举着灯光凑近到嘲风背后的墙壁,原来四周的墙壁上刻有壁画:“嘲风、九凤、狌狌.......这个是——《白泽精怪图》?”
中国神话传说里,白泽神兽能说人话能洞察世间万物,轩辕黄帝请白泽神兽绘制了《白泽精怪图》以便其巡狩天下。
现今有一部分残卷分别保存在大英图书馆和法国图书馆,但都没有完整记录。
唯有这座宫殿的殿墙所绘制的是完整的《白泽精怪图》,其中详细记载了传闻中那些奇兽的能力。
不仅如此,宫殿里还建造数百座同嘲风雕像差不多的异兽像,每一座都高大无比且栩栩如生。
沙常飞用手机将之一一记录下来,直到他来到最末端那幅图与雕像跟前:“嗯......商羊?商羊镇?”
他抬头仰望这座雕像,雕像刻画的是一只毛色艳丽的奇特鸟类,虽然古人上色不如现代上色技术考究,却能凭借单调的颜料赋予雕像诡奇的观感。
这鸟大体毛色为蓝色,唯有脚爪和鸟喙是红色,眼珠黑如玄石,但在眼睛周围一圈是彩色的。
它身躯浑圆,脖子却细长,像是一只吃胖的鹤。
基座密密麻麻刻有铭文,大意是有一种鸟,名叫商羊鸟。
当它跳起舞来,就会天降大雨。
豢龙氏祖先曾言,商羊鸟与其他鸟不同,其上可飞翔九天,下可遨游四海。商羊鸟幼年时群居于海底,时常聚众游嬉于水,渔人见之以为大鱼,是谓鲲。
“鲲?”沙常飞一愣,继续阅读铭文。
成年后商羊鸟离水,每年冬夏两季鸟群自北向南迁徙,因其所经会引来云雨,故而人们只能依稀看到商羊鸟云中的身影,误认为这是一只巨大神鸟,遂称其为鹏。
成年商羊鸟聚集于椿之上,食其果叶,因而寿命奇长,相对的商羊鸟繁殖能力不高。
最有趣的是商羊鸟不分性别,它们的生存方式更像是蚂蚁。
商羊鸟族中每隔一段时间会出现一只鸟王,唯有鸟王具有生育能力,其他商羊鸟需与鸟王交配生子,并且所有商羊鸟都要饲养鸟王。
“鸟王?”沙常飞读完之后陷入长思,结合商羊镇民对咕啾的态度就能一目了然,“难道咕啾就是鸟王?这也太戏剧化了。”
本来毫无头绪的事情居然被这么在一副完整的《白泽精怪图》直接剧透了,原来根本没有什么鲲鹏,所谓巨兽鲲鹏只是人们把商羊鸟误认为是神兽鲲鹏而已。
可是会跳舞的鸟,以及跳舞就能引发大雨倾盆这种事就真的靠谱吗?
沙常飞觉得心情很不好,这几天的忙碌在这样匆忙知道答案的情况下好像一切都是徒劳,何况这个答案依旧离谱。
“嗨,就算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沙常飞沮丧地蹲在地上,“又出不去,又不能驱散乌云。”
“有,有人在外面吗?”
“谁?”
沙常飞警惕地观察四周,他发现靠近出口的另一侧狍呺雕像的腹部有几缕微光透过,声音也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沙常飞爬上雕像凑过去敲了敲,对面也嘭嘭嘭几声闷响:“你是谁?”
“我叫吴豆豆......”
沙常飞总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想了半天才回忆起来,之前他们要调查的三个目击者之一超市职员就叫吴豆豆:“你不是请假回家探亲了么?”
“什么?才没有!我家就在商羊镇啊!我那天下班回家,路上被人偷袭。醒来之后就在这了,这什么鬼地方啊!就像个地下墓穴一样,没吃没喝,连WIFI都没有!”
“呃,带兄弟你冷静。”
“兄弟,你怎么进来的?你也是被抓进来的?”吴豆豆显然是被关了太久,见到有人以后异常激动,“唉,真是的。在这儿长这么大,我才知道同镇的人居然是这样。连孩子都不放过......”
“孩子?”
“是啊,他们刚刚送进来一个孩子,不知道从哪抓来的。一群人贩子!呸!”
“你先别急着谴责他们,你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机关按钮能打开通道,见了面以后我们想办法一起逃出去。”
“好,我看看。啊!有了!”沙常飞听见另一端传来轻微的响声,轰隆一声,雕像腹部打开了一个窗口,沙常飞再三尝试之后终于爬上去,这个窗口很窄,如果不是沙常飞身材足够瘦很可能卡住。
果不其然,这里别有洞天。沙常飞吃一堑长一智,第一件事就是盖上窗口,然后他环视这个房间。
房间里一共有三个人,一个是吴豆豆,还有一个女人,此外角落里还有个小女孩,沙常飞一眼认出来:“小小?你怎么在这?你没事吧?”
熊小小似是睡过去了,没有应答。
吴豆豆安慰他:“别紧张,她是睡过去了。镇长嫌她吵闹,给她打了镇定剂。”
“我觉得你们这个镇子可以被立案调查了,怎么还有镇定剂?!恐怖涩会吗!”
“从镇医院拿的呗,镇医院的院长也是他们的人。”吴豆豆说,“刚你叫她什么?小小?”
沙常飞诧异:“怎么了?你没见过她?你们不是一个镇子的吗?”
吴豆豆摇摇头,问另一个女人:“王兰姐,你见过这个孩子吗?”
王兰摇头:“没见过。”
“你就是花店老板王兰?”沙常飞想起来之前交流情报的时候,列昂尼德提过熊小小去花店的事情。
“你没见过她?我听说她老去你的花店买花。就是你们镇子熊志强的女儿啊,熊小小。”
王兰和吴豆豆面面相觑,两个人都笑了:“兄弟,你肯定是听错了。我们在镇子上生活二十多年了,从没见过她。
还有啊,你说熊志强和熊小小?
一看你就是外来的吧?
你不知道去年山里泥石流,好多人都死了。熊小小就是其中之一啊,而且她死的时候比我还年长,怎么会是小姑娘?”
“诶?”沙常飞心中骇然,再去看熊小小。
熟睡的熊小小身体发生变化,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化!
“混蛋!你们把我女儿弄到哪里去了!”
咆哮着,熊志强向镇长挥拳,结果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挡下。几名镇民一拥而上把熊志强制住,按在地上。
镇长居高藐视熊志强:“带着我们找到商羊鸟王,女儿自然而然就还给你了。”
“放了我女儿!放了小小!”熊志强极力抗拒着,但终究抵不过对方人多力壮。
“我很失望。”镇长说,“你出卖过我们一次,所以我并不能信任你。这次你的计划依旧没有生效,让几个外来的小屁孩搅乱了计划,还让苏非把鸟王藏了起来。我看,不用点筹码是不行了。”
“我没有出卖你们!求你们,放了我女儿。我可以一命抵一命!”
“你本来就是个死人,你女儿也是。哪来的命可以抵?”镇长想了想,“不过,你只要把你女儿留下的东西交给我,我可以不杀她。”
“你说话算话?”
“当然。”
“我不相信你。”熊志强瞪着他,“你根本不是司麟使,你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司麟使和象限的交易。”镇长摊手,“算了,我知道在哪。骗你的,拿东西我早就偷偷拿了。”
“不!不可能!”熊志强怒吼着挣脱了其他镇民的压制,他扑向里屋的放大合照。
嘭!
雷鸣般的枪声过后,熊志强踉跄跌倒。他扯下合照,紧紧抱着藏在合照后面夹层里的小箱子,血顺着伤口簌簌流淌,染红了相片。
熊志强气息越来越弱,弥留之际喃喃念着女儿的名字:“小小......小小,苏非......”
镇长招呼几个镇民粗暴地掰开熊志强的手臂,甚至掰断了他的手部关节,才把熊志强怀里的箱子夺下。
然而箱子紧锁,钥匙不见。
“不用担心。”镇长高高举起箱子,猛地摔在地上。箱子顿时甩开,乱七八糟的物件咕噜噜掉出来。
坏掉的蝴蝶发卡、熊志强与妻女的合照、小虎头鞋、小本连环画、橡皮头绳......熊小小死后,年迈的熊志强就每天收集女儿留下的旧物,睹物思人,并视若珍宝。
唯有一块很精巧的迷你钟表很突兀,这块迷你钟表还是很复古的摆钟款式,钟摆灵活可动。
“就是这东西吧?”镇长拾起迷你摆钟,带着几个镇民扬长而去。
身后,熊志强忽然动了。他不顾血流不止的伤口和骨节尽断的双臂,发了疯似的敛起被镇长随意丢弃的那些旧物。
他紧紧蜷缩身躯,把箱子护在怀里:“小小,爸来陪你。”
眨眼间,熊志强身躯佝偻,须发尽白。他好像一瞬间老去了,但神情慈祥,就此溘然长逝。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处于摆钟状态的商羊镇里。
哈尼和苏非亲眼目睹熊志强消失在眼前:“他死了。”
“谁?熊志强?他为毛要死?他不是叛乱的罪魁祸首嘛?”
“他确实是罪魁祸首,只不过不是叛乱的源头。”苏非叹息,“摆钟状态之所以影响这么大,他也是原因之一。现在他死了,那么摆钟状态的商羊镇也会不稳定,我们要快点逃出去。”
说完,苏非又指了指天空。这里也有着像现实世界一样的风暴云:“要快点了,没时间了。风暴云就要突破临界值,到时候商羊镇也会被波及,你们的初次任务就得宣告失败。”
“现在这个状况是死局了吧。就算我们出去也不能改变什么,”哈尼反而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虽然我们知道了鲲鹏之谜的答案,可说到底还没有驱散暴雨的方法。”
“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