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课,老师叫大家自习数学。
同学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做题,忽然从哪冒起来一阵臭咸鱼味!估计有谁“核试验了”,大家一手做题,一手捏着鼻子。
“我的妈!一阵什么气味?”年轻的女数学老师拿出手帕,扇了扇,一个人站到教室门外边去,她好像有些受不了了。一会,又回过头对教室里同学说,“你们自己做题吧,我到办公室去一下。”一阵臭咸鱼味,公然把数学老师给熏跑了。
老师走了,教室里一阵骚动。
坐在史小鹏旁边的袁抒野,头慢慢往桌下这么一瞧,史小鹏正屈起一条腿,光脚丫,舒舒服服地踩在椅边上放风。他那只已经踏平了后跟脏得发黑的破球鞋,正张开大嘴,像一条黄裼色的死“雅马哈”鱼,躺在桌子下边——明白了!这满教室的臭气,肯定就是从这破鞋坑里喷发出来的!
袁抒野对史小鹏看看,史小鹏神态自若,似乎一点也闻不到臭,镇镇定定地在做他的题。你这臭儿子!把数学老师都熏跑了,够厉害的哈,我们熏得鼻子都不敢出气,你还以为教室里喷了法国香水是不是?我让你自在!我让你臭!袁抒野慢慢地伸出一只脚,用脚尖轻轻地挑,挑出史小鹏那只发臭的破“雅马哈”。然后,使劲临门一脚,将它踢到前面林觉申桌下。
林觉申做题做得太投入,教室里忽然的一阵恶臭,他并没感到呼吸困难,自己桌子下边突然冒出一只鞋来,臭气直冲鼻眼,他立即受不了!一边用手捂着脸,一边还没忘记他的幽默才能:不对劲呀?欧美说了半天,伊朗到底没研究核武器?专门研制臭氧弹哪?即使真的研制出这种臭弹来,也不该拿到我们中国来放呀?中国也没制裁你嘛,对我们放什么?你内贾德应该对******放,熏他小子去呀?林觉申嘴里开着玩笑,低头朝桌下边一瞧,哪是内贾德研制的什么臭氧弹?一只破球鞋!
也许很难使人置信,一只破球鞋公然这么大的释放能量!臭气冒出来,能使三间教室的空间全部臭透!使全班几十人感到高度缺氧!为躲避阵阵袭来的臭氧,林觉申赶快用纸捂住鼻眼!做好自我防护。光捂住眼鼻,不出气,时间一久,准得憋死,立即赶走这个倒霉的家伙,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林觉申慢慢伸出脚,蓄足了劲,啪!又一脚,那只破“雅马哈”箭一般,穿过了前边周红的位子,飞到第三排余静静的桌子下边。
余静静是班上出了名的干净人,写字前,桌上都要垫上纸,才放心把膀子放上去。这阵恶臭突然扑过来,哪能受得了?她的第一判断:一定是前排男生烂肠了,放出屁来臭死人!连忙捂住美丽的小鼻子,狠狠骂了一句:臭狗!拉起同桌胡蓉蓉,小声跟班长请假,说去歌厅(她们不是要去唱歌的那个歌厅,这是女生们之间相互说的俏皮暗语——就是去WC的意思。网上聊天,许多人说小便,不说小便,说唱歌。所以,有些女生现学现用,说去厕所,就说去歌厅)。
余静静去“唱完歌”回来,那股恶臭仍未散去。余静静气得翻翻眼,又重捂住鼻子。这教室里今天死了耗子了?四处一寻,一只破球鞋躺在她桌下。谁的破鞋?她那黑白分明美丽的大眼睛,黑的全部不见,只是白,马上知道这鞋的主人是谁,手对后排的郭书源一指:“穿上!臭死人了都!”
郭书源苦思冥想地做那道题,听到余静静晴空霹雳,连一点云也没有,就下起了一阵冰雹,抬起冤屈、莫名的眼:“公主又怎么啦?还让不让贫下中农活了?虽说你厉害起来更好看,但也得有一点点小理由嘛。”说完,头一侧,又继续做题。
余静静不让他做,一手推郭书源的桌子,一手捂着鼻子,齉声齉气地一踏桌下那只破鞋,喊:“臭鞋脱下来干什么?想熏死我呀!”
郭书源又一次蒙呆了:“什么什么?脱鞋?我的鞋好好地穿在脚上!”跷起脚,“看看看看!”
余静静看也不看郭书源一眼:“没人听你废话!”一把抓住郭书源作业本上写好的题,“弄不弄走?不弄走,我撕了?”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成的题,简直比性命还重要!郭书源连忙用身子护住自己的作业本:“姑奶奶姑奶奶!公主公主!别别别!我弄还不行嘛!”说着,伸出脚,使劲往后一刨,那只破“雅马哈”,又飞到后边林觉申桌下。
林觉申已经平心静气在做题,一看该死臭“雅马哈”又飞回来 了,随即“啪!”又一脚,破“雅马哈”又飞余静静脚下。
余静静刚要坐下,一吓又站起来:“干什么干什么?死吧你!”“嚓!”一把撕掉郭书源本上一张纸。
“哎哎哎!你撕我本子干什么?又不是我踢的!冤不冤我?”郭书源伤心得要哭。
余静静再往后一看,林觉申在幸灾乐祸地笑,二话没说,脚一踢,破“雅马哈”又飞到林觉申桌下。
林觉申还想回踢,想想,算了,好男不跟女斗,脚这么轻轻一拐,那只破“雅马哈”穿过几排座位,飞到右边三组同学中间去。
三组的刘以灿、王大河几个,早就看到二组这边热闹的鞋战,战火既然烧到自己的领地来了,赶快全力自卫!大个子胡小河,第一个站起来,朝着那只已经被踢得像死耗子似的破“雅马哈”,飞起一脚,那只破鞋“哧溜溜!”穿越几排桌子,从三组射到最前一组,“咚!”一声,撞了一下门,飞到教室门外。
也太巧了点了!一点不早,一点不晚,偏偏这时,班主任金老师正好走到教室门外,猛一愣顿,是一只破球鞋!立即断定:这鞋准是史小鹏的,这家伙,上课爱脱鞋的臭毛病改不了!上学期排座位,徐素娟死活不跟他同桌。这学期好容易做工作,让袁抒野跟他坐。看来,又非得将袁抒野熏跑不可。哎!这孩子学习还算可以,就是家里没父母好好管教,老爸去广州打工跑掉了,一连数年不归,史小鹏跟老妈在城里卖菜、捡破烂维持生活。
金老师看了看那鞋,不声不响,用手里报纸夹着一抓,将那只踢了半天的臭“雅马哈”抓起来,轻轻地放到教室门后纸篓里,然后站到讲台讲她的课。下课了,走下讲台,不动声色地纸篓里一抓,那只破“雅马哈”就被抓走了。
这一切都被袁抒野看在眼里,他不吭声,侧过脸,对史小鹏看看,史小鹏脸沉沉的,心里肯定在恨他。袁抒野觉得刚才的做法,伤害了史小鹏的自尊心,心里有些后悔,玩笑开大了。就收拾书包,离开教室。
史小鹏始终不吭气,也无心做题。他恨袁抒野小子太坏!太不够哥们了!同桌如弟兄,不该当堂看我笑话,我光顾了做题,鞋子里有些闷,脚抽出来放放风,你看见了,提醒我一下不就完了?踢啥踢?练脚功啊?你以为你脚上功夫有多好吗?脚上功夫好的话,咋不报名到国家队去踢呀?踢出亚洲,也踢一次世界杯去呀?你不也骂国奥队的那几只臭脚熊吗?这次“亚州杯”,连八强都没踢进去吗?踢我鞋干什么?谁不知道你家有钱,一个月买一双名牌?哎!可是人家名牌鞋多,上课也没把脚抽出来放风呀?自己上课爱脱鞋的坏毛病咋就改不了呢?也太丢人了!史小鹏想想,伏在桌上哭起来。
一会,教室里同学陆续走空了。
这时,金老师别着手,从前门走进教室,说:“你怎么还不走呀史小鹏?”
史小鹏不吭气。
金老师故意对史小鹏脚上看看:“怎么?今天就穿一只鞋?天这么冷?”
金老师从身后拿出一双鞋来,说:“看看,这双鞋能不能穿?跟你旧鞋的尺码一样大。”
史小鹏木木地站着,不知这鞋是从哪里来的?
金老师又说:“穿了试试。给你的。”
“嗯,老师,这鞋你买的吗?”史小鹏擦擦脚,往鞋里套。
“不是,上高中时,给我儿子买的。他现在大二了,脚像芭蕉扇似的,早穿不进去了!若不嫌弃,给你穿吧史小鹏。天凉了,穿上好好学习,就要考试了,啊?”
史小鹏那双臭脚,一下伸到这么好的名牌新鞋里,立马觉得往心里软和!禁不住,眼一酸,转过脸去……大约人在感动中,是最能改变某些习惯的吧?
一个星期过去了,教室里没有一点异味。
两个星期过去了,教室里没有一点异味。
许多同学诧起异来,史小鹏怎么了?没带脚?还是没穿鞋?臭氧咋就一点不飘了?看看,人家脚上一双“贝雷”鞋,穿得比谁都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