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堂的花魁桃海棠最近闷闷不乐。
她很久没看见过隔壁街松竹馆的淸倌儿了。
她想去找他。
不知道为什么每个妓院都有个叫芍药的,看她这样,过来搭话:“还想着他呢,我听说那孙子跑了。”
桃海棠斜瞥她一眼,芍药心虚地改了口:“那小子。”
芍药作为同事,叹了口气:“你看杜十娘,你看陈圆圆,你看柳如是,你看潘金莲……”
“潘金莲也干这个?”
“我不就说那意思么,你说你好好儿的花魁不当,老想着搞对象,往小了说,你这叫不务正业,往大了说你这叫没有职业操守。”
旁边路过的大茶壶搭茬了:“姐姐,就您这职业还要什么操守。”
“你给我滚。”
芍药翻个白眼抬脚要踹他,大茶壶没等她抬脚,嬉皮笑脸地跑了。
桃海棠不说话,满心都是那个出淤不染的少年郎。
芍药自顾自地继续,“再说了人家都跑了,你上哪儿找去?你那点儿盘缠啊,估计出了城就得花完了。”
“不是我说,你怎么看上他的?”芍药才纳过闷来,歪过头去看她。
桃海棠拿手绢朝她一甩,娇羞起来,“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有个酒庄开业了。”
那天街上热闹无比,说是谁家的酒庄开业,桃海棠正乘着轿子,挑帘看着街上的人都往新店面那儿涌。
“南川酒庄!十八年的女儿红!买一送一!”
绝大部分顾客的热情都在促销的时候被点燃,像烟花一样炸开火星,酬宾过后就化成灰烬。
鱼涌之中,唯一没动身的,是个罕见漂亮的翩翩少年。
来金玉堂的人,也有不少饱读诗书的,可沾了淫色就显得下贱猥琐。这少年身穿宝蓝缎文生公子裳,头戴宝蓝色文生公子巾,手拿一把折扇,在人群中抬头,顺着下颌线有一颗滚动的喉结。在人群中无意中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清冷干净。
这场面十分王家卫。
桃海棠看得呆了,再看他,两边张望了一下,往松竹馆去了。
姑娘皱眉,这也是嫖客?
“合着世间的男人全是嫖客,”桃海棠气得扔了手绢,放下轿帘,“走,回金玉堂。”
再见面,就是在庙会。
小孩儿跟着大人放河灯,买面具,举着糖葫芦趴在大人肩头上,小小的手指指着天上明明暗暗的火光。
跟着的下人提着手炉:“咱们也去放孔明灯吧。”
有个最大最漂亮的孔明灯刚扎好,桃海棠一下就看中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耳边是个好听的男声:“我要这个。”
又是他。
这次他穿得像个公子哥,身上的金银首饰多了不少,束着发,头上的玉簪在各色灯笼的映照下像一颗彩虹。
桃海棠翻个白眼转身要走,少年开口了:“我能算出姑娘的心愿。”
她知道这话是对自己,并没回头,只站着,等着他的下一句。
“身为花魁,竟不是赚钱也不是从良么?”他拿着灯往前一步,“像你这样认投的,我还没见过。”
桃海棠十岁的时候就因为一场疫病逃难,这路上和家人走散,被邻居家的一个大叔卖到金玉堂,吃尽苦头才换来花魁之位,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这一切不要变改。
“我也没见哪个江湖术士能逛妓院的。”桃海棠的气没消,也不知气的是七尺男儿逛妓院还是七尺江湖骗子逛妓院。
她以为,总有不逛妓院的好男人呢。
“不逛妓院怎么遇见姑娘,”他提笔写两句“岁岁有今朝”,抬眼看这个气鼓鼓的、见过世面的花魁姑娘,“敢问姑娘芳名?”
“如意,花名桃海棠,有空来金玉堂找我。”
芍药把犯花痴的小姑娘拽回现实:“合着人家没看上你啊。”
桃海棠非常不满被打断,“你听我说完嘛!”
“好好好。”
“然后他深情地递给我那个他亲手题了字的孔明灯,然后深情地对我说……”
“说什么了?”
“小姐,你有没有见过一只金色的长毛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