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小西。”ZZ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听说黑胖决定复出了？”
“嗯，是的。”我抬头瞟了眼，手上的笔却没有停。这几天排练占用了太多时间，老师布置的作业也只能尽可能地利用课间来完成。
“我也准备复出。”
我停住笔，抬头皱眉看他：“你认真的？”
“嗯。”ZZ重重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戏谑的成分。
我愣了愣神，扔掉笔，兴奋地从座位上跳起，用力挥动臂膀，做了个胜利的姿势：“O YEAH，我们又能一起打球了。”
ZZ也跟着我做了个同样的动作，甚至还高兴地扭起腰来。“这次多亏了小F。”
听到这话，我的手停在半空，心一下子凉了下来：“她也来找你了？”
“是呀。”
“她给你人情券了？”
“嗯，200呢，我第一次拿到这么大的面值，你可不知道，最近这个东西有多么火。”ZZ掏出一摞人情券，得意地在我眼前炫耀。
我的喜悦一扫而光，心里甚至已经给ZZ下了“终审判决”，为五斗米折腰。
“你不要勉强，我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真实的想法做。”说这话的时候，我重新坐到了座位上，语气渐趋冰冷，
“我没有勉强啊。”ZZ张大了嘴，有些不解，“之前说不想参加，是因为我觉得看不到希望，而现在想要参加，是因为我从你身上又看到了希望。”
“不是因为人情券吗？”
“额，当然也有人情券的关系，不过……”
我很气愤，不想再听ZZ解释，他居然也在人情券前败下阵来，我要去找小F，我要跟她说清楚，让她以后别管我的事。
“你让一下。”我起身推开ZZ。
“你要去哪。”
“不用你管。”我扔下他，径直向小F的座位走去。
短短的十几步路程，我的怒火越烧越旺，还没走到她跟前就喷薄而出：“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这个券去‘收买’我的朋友。”我掏出她之前给我的人情券，狠狠地摔在她的课桌上，“我虽然想打篮球，但我不需要你这么做。我不要他们因为人情券，勉强自己，做不开心的事。”
小F被我吓得往后缩靠在了墙上，抚着胸口，紧咬嘴唇，强行收住快要决堤的眼泪，而后昂扬着抬起头，指了指我身边的ZZ，轻蔑地嘲讽：“你觉得你们的友谊就这么不牢靠，抵不过几张白纸吗？”
“这哪里是白纸，这简直是毒品，让人一碰就上瘾。”
“谢谢你的评价，不过，如果你坚持自以为是，你将失去所有朋友。”
“你是在威胁我吗，我要跟老师举报你。”
“好啊，你请便。”小F跨出一步，伸手向办公室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姿势。
“好，你等着。”我第一次被女生怼地说不出话，就算在能言善辩的小E面前，我都没有气地身体直抖。
“小西，小西，你别去告老师，你听我说。”ZZ追着我，使劲拉拽。
“你别拦着。”我用力推开他的手，他让我失望极了，事到如今，他还要帮别人。
“你能不能听我解释一下，你都不给朋友一次机会的吗？”ZZ冲着我大吼了一声。
我一愣，脑袋嗡地一声，什么时候我变得这么刻薄易怒了。
见我驻足，ZZ赶紧跑上来，又说：“人情券我虽然喜欢，但你觉得我会为了它背叛自己的朋友吗？你既然这么厌恶它，那我就不要了。”
说着，ZZ竟当着我的面，把他口袋里珍藏的人情券撕了个粉碎。
纸片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就像包围着我的坏情绪，一层层碎裂。
幡然的我被愧疚，自责围绕。
“对不起，ZZ，这不是我，我也不想这样。”我双手搭在ZZ肩膀，垂着头，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小西，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复出吗？”
我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不是的。”ZZ摇摇头，说，“不仅为了你，更是为了梦想。”
“梦想？”
“小F找过我，希望我回篮球队，她给我200人情券作为回报。但真正说服我的并不是它。”他指了指地上的纸屑又说，“而是她对我们篮球队的分析。小F说体育老师之所以找我们五年级的男生陪练，不仅是希望给女队找一个实力差不多的队伍进行实战，其实也在是在训练我们，让我们做好明年组建男队的准备。”
“你说什么？组建男队？怎么可能？”
“我也不知道可不可能，但我一这么想，就觉得气顺了很多。你上次在篮球场上说喜欢篮球，我其实也很喜欢打篮球，我们一起打篮球好吗？”
“一起打篮球？”
“是呀，不要管是不是校队的，不要管能不能参加比赛，我就想我的好朋友一起打球。”
“可是……”
“我知道你向来是最认真，最守信用的人。参加篮球队是这样，去跳舞也是这样。”
在知道小F用人情券去劝说黑胖和ZZ时，我被自私蒙蔽了双眼，因为内心不太认可人情券，连带着也不认可小F和她说的话，做的事。但也是这样，我看不到好朋友投射过来的关怀，看不到他们的努力，看不到他们的付出，而是自以为是，充满了受害者心态。
比起他们对我的支持，我愧欠太多，如果这些事情都用人情券定价，我想此刻的我早已负债累累。
黑胖和ZZ如约回归让我怀着感激的心情，去参加篮球训练。出于愧疚和责任，我还是每天按时去练习舞蹈，只是小F却像是淡出了我的世界，只要我在练功房，她就不出现。
连小B都看出了我的别扭，我不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劝说我的。“小西，其实我觉得小F厉害的特别厉害，你看这都是她编排的舞蹈，连音乐老师都夸奖她。前些天对你的训练确实辛苦了点，也狠了些，这是我们的错，请你不要怪罪小F，她也是着急了想要为了班级好。其他男生嫌娘，不愿来跳舞，而她说只有你愿意，我们相信她，我们也相信你。”
“找我来跳舞，不是你们共同的主意吗？”
小B摇摇头：“我其实也不愿意你来跳舞，因为我也觉得跳舞是女孩子的事，你一个大男生，确实很别扭，但自从你来了以后，我发现好像男生也是可以跳舞的，有了男生，好像舞蹈变得更好看了。”
“我是不是应该跟她道个歉。”
“嗯。”
“可是下课后，我都见不到她。”
“我来想想办法。”
今天学了最后一段舞，时间已经很晚了，女生们都收拾书包回家，小B却嘱咐我，比赛将近，再多练一会儿。
我对于舞蹈的悟性差，要多练练，才不辜负他们对我的信任。
我打开录音机，倒带到原点，按下播放键，然后对着镜子，从头练了起来。
起初有些生疏，放不开手脚，漏了几个动作。然后渐渐地找到了感觉。旋转、跳跃，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翩翩的人，不敢相信，这是我自己。
我大汗淋漓，却畅快不已。
练功房的门咿呀动了动，灯光偷偷地跑出了门外，难道起风了吗？
我终于做完了最后一个动作，准备起身去关门，一双手在我肩上温柔地压了压，我回头去看，却被对方扳住了脑袋。
手的主人轻轻地帮我做肌肉放松，我抬头看见镜子里映出的人影，那个平日里骄傲无比的少女，如水般温柔。
突然有一滴液体落在了我的脖子里，我以为是自己的汗水，然后两滴，三滴，无数滴，倾盆而下。
“对不起。”两个骄傲的人终于还是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是我误会你了。”我说。
“是我太着急了。”女生说。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让男生来跳舞。”
“我不知道，我本来以为你是要捉弄我，可后来我发现并不是，连小B都说我跳舞很好看。”
镜子里的女生像初春的花骨朵，绽放了温暖的笑容：“舞蹈不应该只是女生的专属，我喜欢的一个舞蹈家，叫黄豆豆，是一个跳舞特别厉害的男生。”
“哦，是吗？”
“嗯。”
“那你自己为什么不跳？”
“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嘴笨。”
“嗯，是的，我领教过。”
女生居然毫不顾忌我的面子，爽朗地大笑起来，而我也只能跟着尴尬地笑笑。
“我喜欢跳舞，很小的时候就跟爸爸妈妈混迹舞厅，跳disco。我跳得很好，是舞池里的小明星，每次下来都上气不接下气。有一天体检，医生发现我心血管不太好，不让我做剧烈运动，更不能跳舞。不知道是不是小朋友都有逆反心里，大人越不让，我就越喜欢。你知道吗，每次看大家跳舞我有多羡慕，我也好想上台。可是我的身体也不允许，只能做个编舞，在脑袋里跳。”
“跳舞需要阴柔，也需要力量。都是女生的舞蹈容易粉味重，男生的加入会让整支舞蹈变得清爽。而现在很少会有男生会喜欢跳舞，我想你可能也不喜欢，但是如果没有男生的加入，这支舞就不出彩不好看了，所以我需要男生加入。我询问了很多条件不错的同学，他们无一例外都拒绝了我。找你的时候，我几乎不报希望。”
“你的意思是，我跳舞的先天条件不好？”我听了这段气氛沉重的话，努力想缓解气氛。
果然，悲悲戚戚的女生，眼睛又明亮了起来。
“是啊，你的条件不好，但是我想起了上学期运动会看到的情形，我看到不擅长跑步的你在800米赛场上跑到脱力，最后凭借毅力，拿到了第五名。所以我那时才发现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为了我的梦想，我动用人情券来劝说ZZ他们回归篮球队，继而可以赢了和你的约定，让你来跳舞。”
原来是这样，我心想，你拐了好大一个弯。
可是如果不是特别喜欢篮球，在乎篮球，我扪心自问，我或许也会拒绝她，不愿勉强。
“我没有看错人，你将不擅长不喜欢的也做的很好，我都看到了。”
“其实我跳得还不好。”
“你总是这样，对自己要求很高，你能来跳舞我很高兴，不管你喜不喜欢，你是认真地完成了的。”
“关于人情券，其实我有另外的看法……”
“没关系，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看法，我也有自己的梦想。谢谢你帮我守护它，小西。”
是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黑胖和ZZ恐怕也不会付出，我也不会知道这两个朋友对我有多重要，他们挺身守护我的梦想，我也要守护和他们的友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