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落携妻带妹离了十字坡,不一日,行至孟州城东门外一处市井。
此地甚是繁华,客店林立,赌坊兑坊,酒店茶肆,无所不有。过往之人,或骑马,或行路,或推车,甚是热闹。
丁字路口处,有一个大酒店气势不凡,檐前立根望竿,上面挂个酒望子,上书四个大字:“河阳风月”。门前插两把销金旗,上书十个金字,写道:“醉里乾坤大,壸中日月长”。一边厢设有肉案砧板,操刀的家生。另一壁烧柴炉灶,用来蒸馒头。
三人腹中饥饿,便走了进去。临进门前,傅云落见酒店对面有株绿槐树,树下有一人躺在交椅上,拿着蝇拂子,正在乘凉。
那人生得如铁塔一般,一身紫肉横生,额上、臂上青筋暴起。袒露上身,胸毛茂盛,闭眼微眠。绝非善茬。
酒店进门正对面,摆着三只硕大无比的酒缸,半截埋地,缸里贮酒。柜身后面坐着个少妇,颇有几分姿色:眉横翠岫,眼露秋波。樱桃口浅晕微红,春笋手轻舒嫩玉。
三人拣座坐下,点了几个馒头和一盘牛肉。云落又要了两角酒,撕馍夹肉,饮酒入喉。云月和宗霖却是不喝。
偌大个酒店,人却不多。十几张桌子,只有三张坐了人。看样子,像是途经于此的客商,三五成群,各据一桌。
有一桌客人吃完,到柜台前来结账。那少妇道:“八两银子”,吓了那为首的客人一跳,惊道:“什么?我们只不过吃了八个馒头,二斤牛肉和十余角酒,竟这么贵?”
那少妇笑道:“贵么?我们快活林酒家一向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客官可莫要冤枉人哟!”那客商怒拍桌子道:“胡扯!你们这是什么馒头,什么牛肉,什么酒,敢卖这么贵?”那少妇悠悠道:“我们这馒头是雪花馍,一百文铜钱一个,合八百文;这牛肉是平遥牛肉,一贯铜钱每斤,合铜钱两贯;这酒是我们家乡的潞酒,十年陈酿,每角四百文,合五贯六百文。三样儿相加,共是八贯四百文,免去零头,共是八两,也不多吧?”(宋时货币单位兑算:1两白银=1贯铜钱=1000文铜钱)。
那客商欲待辩驳,只见那少妇冷笑一声,扬手拍之,自后堂闪出七八名壮汉来,个个生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模样。
那客商见此情形,敢怒不敢言,乖乖掏出银钱结了账,出门去了。
另一桌的客人见此阵势,哪还有心情吃下去,到柜台前结账走人,也花了七两银子。
三桌客人走了两桌,只剩云落他们三人。这下云落知道快活林酒家生意冷清的原因了,乃是专拣外地客商下手,附近之人想必已吃足了苦头,谁还敢来?
三人吃毕,前去结账。那少妇道:“共是二两五百文。”云落自怀中取出点碎银,放在柜台上。那少妇看了一眼,道:“不够。这么点,还不够馒头钱呢。”
云落笑道:“就这么点,再多也没有了。你们这儿的东西这么贵,有几人吃得起?”那少妇道:“看你们穿着倒还不错,敢情是仨小骗子,到老娘这儿骗吃骗喝来了。你们可知此间主人是谁?”
云落道:“不就是外面槐树下乘凉那厮吗?”那少妇道:“识得就好。那就是我家相公,姓蒋名忠,使枪弄棒,天下无双,拽拳飞脚,相扑为最。江湖上人称蒋门神。自打娘胎出世,未逢敌手。你怕了么?”
云落呵呵一笑,引二女跨门而出。那几条大汉从店中奔出,当先一人伸手拦住他道:“想吃霸王餐么?看你够不够格。”伸拳向云落击来。
云落伸掌握了他拳头,就势一扭,将他摔倒在地,胳膊脱了臼,另一手撑地,站起身来,痛得他满头大汗。
另几名壮汉一齐围了上来。云落提拳抬脚,指东打西,把几名壮汉打翻在地。
蒋门神见了,踢翻了交椅,丢去蝇拂子,怒喝一声,向云落奔来。云落冷笑道:“等的就是你!”迎上前去,挥拳击出。
蒋门神也挥拳来迎。及至中途,云落化拳为掌,抓住他拳,趁势捏住他脉门。另一手化拳向他面门击去,正中其鼻,蒋门神登时鼻血长流。云落也松了他脉门。
蒋门神挥臂擦干血迹,后腿蹬地,双拳紧握,迅即冲天而起,挥膝来顶云落下巴。
云落略一矮身,右手抓住他脚踝,左手点了他另一脚的涌泉穴,奋力一抡,将他掷了出去。
蒋门神如乘云驾雾般,重重摔在了快活林酒店的房顶之上。偌大的身躯,压碎了几十块瓦,房顶上凹下去一大片。脚底被点穴,发麻发僵,动弹不得。
傅云落凌空而起,跃上房顶,站在蒋门神身侧,作势抬脚,欲将他踢下去。
蒋门神喊道:“英雄饶命!”云落道:“有何话说?”蒋门神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盼英雄饶我狗命。”云落道:“你虽可恨,但罪不致死。”提了他身子,凌空跃下,挥脚尖踢他脚底,解了他涌泉穴。
蒋门神呼出那少妇,向云落三人赔礼道歉。并问:“不知少侠尊姓大名?”云落道:“想找人报复我么?你若还是这般胡作非为,免不了还要吃苦头。”蒋门神连连称是,并不解其中深意。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在三个月后,被一个叫武松的汉子打得半生不死,伏地求饶。
云落三人驰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