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犯叹了口气,闭目待死。却听得那屠夫惨叫一声,睁眼时大吃一惊。
只见那屠夫右手竟被人斩下,断手落地,兀自握刀。左手捧着血喷不止的断口,嘶叫不已,如杀猪般,嗷嗷嗷地。痛的冷汗涔涔,左手撕下胸前衣衫包了伤口。怒道:“阁下是谁?为何要多管闲事?”
云落还剑入鞘,冷冷道:“我们在此用膳,你却要宰人为乐,毁人食欲,岂非不该?”
屠夫道:“你既救他,便是与蔡太师、童枢密和杨太尉三大权臣为敌,只怕从此要惹火伤身,不得安宁了。”
云落道:“能与蔡童杨三贼为敌,荣幸之至。你还不走,是要我将你左手也砍下么?”
屠夫恨恨道:“走便走,可否示下名号,让我输个明白。”
“在下傅云落,我妹云月。告与蔡老贼便是。”
屠夫道:“记下了。断手之恨,永不敢忘。浮萍入海,来日再逢。”捡刀于怀,夺门而出。
云落拔出四箍,扶起那囚犯。
那人死里获生,纳头便拜。云落道:“无须多礼。”
囚犯道:“若非小兄弟出剑相救,王某今日便丧命于此。”
云落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江湖道义,何足挂齿。不知王兄因何与那奸贼结下梁子?”
那人道:“我乃东京人氏唤做王庆,今春郊游之时与一女子邂逅并一见钟情。她是童贯的女儿,名叫童娇秀,也是太尉杨戬的外孙女。我们两情相悦互诉衷肠,她说父亲要将他嫁于蔡京之孙蔡攸之子蔡冒。那蔡冒是个大傻子,汴梁城内无人不知。我看娇秀妹妹伤心难过,便设计与她私奔出城,准备远走高飞浪迹天涯。不料未出城便被蔡府第一高手,江湖人称'风雷剑'的木风雷截杀,娇秀妹子被送于童府,我却遭他刺伤被投入开封府大狱中。京都之地他们不敢伤我性命,以金银贿赂开封府尹,脊杖三十,将我发配陕州。却又派人于路取我性命。可恨!”
云落听了,沉吟片刻道:“王兄接下来欲往何处?”
王庆叹口气道:“蔡童二贼权势滔天,我给他孙儿戴了绿帽,令他两家蒙羞惹耻,定不会放过我。为今之计,惟有找个僻静之地,避避风头再说。不知你兄妹俩有何打算?”
云月道:“我跟我哥呢,初出江湖准备四处闯荡一番,只能跟王大哥就此别过了。”
王庆道:“那是自然。”去那风尘三侠身上翻出些银两,分作两份,取一份与云落道:“小兄弟,这份给你做盘缠。”
云落坚辞不受。
云月道:“哥,别推脱了。岂不听人说,'金银缠身浑胆大,走遍天下也不怕'。”
王庆笑道:“这妹子也忒会说了,小兄弟就收下吧。那店伙和公人定是报官去了,待会儿官兵来了更不易脱身。”云落只得收了。
云月道:“哥,我们穿这虎衣紧身衣,分外惹人注目,寻件衣服穿吧”,说时去剥下桑三娘的外衣来。
云落皱眉道:“穿死人衣服,不太吉利吧?”
王庆道:“乱世之际,讲究这么多干吗?我认为妹子言之有理,我也来件”,说完将崔丘二人衣服剥下。
王庆将僧衣穿上,将头发剃个精光,把道袍给了云落,笑道:“我已削发为僧了,傅兄弟便出家为道吧。”
云落无奈穿了道袍,倒还合身。不像王庆那般宽衣肥袖,大裤兜风。
三人离店出门,翻山越岭,至山顶时望见官道上尘土漫天马嘶人吼,奔客来居而去,该是官军到了。
行至个三岔路口处,王庆拱手道:“咱们就此别过吧。青山不改,细水长流。”
王庆走后,云落闷闷不乐。
云月道:“哥,你怎么了,舍不得这王大哥走么?”
云落道:“哪里。这王庆乃北宋四大寇之一,异日将攻州据县淮西称王。今天救他也不知是对是错。”
云月道:“乱世之际,人心难测。救人总是没错。兴许我们今日之举,能改变他人生轨迹呢。”
云落苦笑一声:“被逼上绝路的人,还会有别的选择么。”
云月道:“那就希望他来日兴兵作乱时少杀点人吧。”
云落摸摸她头:“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