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夏四季看着顾盛之一骑绝尘,飘然离去。顿时恶向胆边生,学着顾盛之方才藐视一切的模样,恶狠狠地冲着顾盛之离去的方向比了个中指。
等公交车晃晃悠悠停好车,夏四季吸着肚子挤上拥挤的公交车。车身摇晃,她往前一个趔趄,胯骨磕在塑料座椅上,痛得眼泪狂飙。泪眼朦胧里,夏四季仿佛又回到那个燥热的八月。
那时,辅导班的课上到了最后一天。
夏四季被书包带子勒得有些气闷,今天是她最后一天去辅导班。暑假班的结束也意味着她的高中生涯要开始了。
夏四季整个暑假都在一种惶恐中度过,尽管现在回头看二十二中算个屁啊。但没办法,当时的夏四季被这个屁中散发出的那种不知名的压迫感紧逼着往前跑。
她从补强班调到补差班,辅导老师听到她高中三年即将在二十二中度过时,脸上先是难以置信,接着莫名浮现了一种慈悲和同情。
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夏四季身上的裙子被汗水沾湿,贴在腿上,难受死了。
那个夏天,女生都流行穿碎花的及膝裙。夏四季本来对这些女生中流行来流行去的小潮流不感冒。她喜欢穿牛仔裤,校服裤子也行,走路带风。
可自从第一天,见了那个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男生,夏四季总觉得自己会再次看到那个人。她内心里最隐秘的角落开始种下一粒小小的种子。不能说,也说不清的秘密。
所以,她每天都穿裙子出门,碎花裙子。
公交车上人很多,闷热的车厢像个罐头。昏昏欲睡的四季被身后总是有意无意挤她的动作惊醒。夏四季把背包背到前面,公交车上会有小偷。
她往旁边挪了挪,尽力躲开令她不舒服的触碰。
随着车子的颠簸,迟钝如夏四季也瞪大了眼睛。她很清晰地感觉到背后一直碰她的人又贴过来了,而且动作越来越过分。夏四季既尴尬又害怕,她努力往里面躲了躲,那人又紧跟过来。
如果放到现在,夏四季一定徒手让他断子绝孙,但那个时候的小四季又蠢又胆小。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最大的感觉就是害怕。她想大声呼救,又害怕被人误会疑心病重。所以她只能拼命躲,也不敢下车。因为听说有变态会尾随,夏四季害怕自己落了单会更危险。
那时的尴尬和恐惧是夏四季这辈子都不会遗忘的记忆。
在她最害怕的时候,另外有一个人动作很冲地挤到她的背后。夏四季紧紧握住扶手,两条胳膊一直在发抖。她不再感到闷热,全身的冷汗一直流。
渐渐地她感到不同,身后的人虽然靠她很近,但他的身体一直努力和她保持距离,也许只有一厘米的距离,但让几乎快要窒息的夏四季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车子摇摇晃晃,车厢里依旧跟蒸笼一样闷热,可夏四季却觉得那一刻是那个夏天,是她今后很多个夏天里最美好的一刻。
她垂着头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几站,车上的人下去了很多。四季感受到后背的位置一空,她飞快抬起一直低垂的头。正好看到一直待在自己背后的人下车,竟然是那个男孩。
下午六七点的阳光不再毒辣,整个城市开始步入一天忙碌的尾声。暖黄的光晕给高瘦挺拔的男孩镀上一层柔和的滤镜。
夏四季看呆,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男孩叫顾盛之。更不会知道,他会在自己平凡的人生中注入浓墨重彩的一笔。
两个星期后,暑假结束,夏四季像一只懵懵懂懂的小鸭子一样被强行赶上二十二中这根架子,成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大军中的一员。
二十二中有自己的特色,不光高三有倒计时牌,高一,高二也有。所以,开学典礼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主席台背景板上三处不同的倒计时数字。
夏四季抬头看了一眼那些鲜红的数字,就赶紧低下头,那一串串的数字就跟她的行刑期限似的。
夏四季不知道主席台上唾沫横飞,激情澎湃的人是谁。但诸如过线率,升学比例这些词,和头顶的大太阳一起晒得她发晕。
开学典礼后是分班仪式。其实班级早就分好,现在就是各班的班主任来领自己的学生。
所有人都眼睛闪亮地看着那一列班主任老师走过来,当一身正装出场的吴用站在他们班前面时,夏四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幸好不是他前面的那位女老师。夏四季对和她妈差不多年纪的女士有一种骨子里渗出来的恐惧,可能是她妈给她的阴影实在太重。
高三师哥师姐们先行离场,接着是高二,最后是他们这群菜鸟。
从操场为起点,分流汇入不同的班级,大部分人还在这间教室里坐三年。
不同于在操场上的规规矩矩,被领进班级的同学不再压抑自己的天性,一个个热聊起来。夏四季在班里没有认识的人,她的初中同学都被分到了其他班。她也和其他人一样满含好奇和期待地转动脑袋寻找同类。
突然,她眼睛一亮,最靠窗台的那个男生,正侧着脸看向窗外。
竟然是他。
“原来是你啊!”夏四季兴奋极了,一个会在辅导班睡觉的学生,让夏四季有一种莫名的惺惺相惜之感,更何况他还救过她。
男生愣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夏四季提醒他:“我,暑假班坐你后面,然后,公交车……”
夏四季的话没说完,男生抓起自己的书包,飘到了最后面。夏四季当场石化,这是什么意思,不记得我,还是不想理我?
如果能预先知道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夏四季一定会及时止损,在顾盛之给了她第一次冷脸之后就不再去招惹他。
可是,前辈告诉我们,千金难买早知道。夏四季的命运似乎在那一刻就注定了,要在以后很长的岁月里,不停地去用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