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利不自在地摸了摸刚刚被杭知羽对着说话的那只耳朵，感觉杭知羽说话呼出的水蒸气和二氧化碳还还积在耳朵里，浑身的鸡皮疙简直瘩蠢蠢欲动。
“艾克瑞利·斯图亚特将军，您的脸是联盟军部的标志之一。第一眼就觉得有点眼熟，用光脑顺着记忆一查就知道了。”凯利医生解释道。
杭知羽——艾克瑞利把架在空中的手臂放了下来，面色凝重、略带杀气地问：“那这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我应该没人知道。”凯利说，“医生在校要学的东西很多的，应该不比你们军人要学的少，而且现在很多手术都有机器人代替，医生的学习水平至少要达到初级科研水平才有可能拿到执业医师证。一般来讲学医的人，没几个会再有时间关心政治。如果他们对政治感兴趣，完全可以去读别的东西，将来从政，不必花更多的时间和心力，既考医师执照又去关心政治。另外目前来看，B医疗区只有我和宋琳琳两个人见过你。你也应该感觉得到以宋琳琳的眼力，根本就不可能认得出你，再说宋琳琳满脑子只有医学知识，根本不会在乎你身份的真假。”
艾克瑞利略略思虑了一下，接着问道：“那万一她和别人谈话的时候，说漏了，向别人描述了我的长相，让别人知道了我的身份呢？”
“B医疗区的医护人员大部分都是β星人，”凯利看艾克瑞利的眼神慢慢有了一丝轻微的变化——多了一丝鄙夷，“而且你觉得发生了今天这种事情，她会和别人多说你吗？”
“也是，如果宋琳琳跟别人说了，也不过只是引起别人的八卦之心而已，绝不会有人在意我的真实身份。”艾克瑞利这么想着，心里就放心了许多。
“说起这件事，就算是联盟的将军，对女士做出那种行为也不合适吧。”凯利说。
“那……那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艾克瑞利伸手挠着头尴尬地解释道。
艾克瑞利定了定神，接着问他：“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
“我以前机缘巧合看过您的照片，”凯利停顿了一会，又补充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以前在阿尔法星工作。”
凯利习惯性地抬手推眼镜，结果推了个空，原本静静待在鼻梁上的眼睛凭空消失——原来是刚刚脱身的时候弄掉了。
凯利低头一看，眼镜就在自己脚边。他弯下腰来捡起掉在床边地上的眼镜，无框眼镜的左镜从落地的那一点呈九十度角形成了两条直直的裂纹，一是延伸到镜片的边缘。
凯利的镜片是定制的，材料用的是防摔的材料，所以落地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裂痕也和普通的玻璃裂痕不一样。
艾克瑞利摸完了下巴一抬头，正好看见凯利举在手里的损坏了的无框眼镜，然后顺势看见眼睛后面，凯利正用冰冷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额……咳咳，”艾克瑞利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严肃郑重地说，“我会赔给你的。”
“我说联盟第一将军，”凯利语气平和冷冷冰冰地说，“你现在连买一台新光脑的钱都没有吧。”
“3号人造居住区不接受线上支付。”凯利补充道。Emmm，联盟第一军部指挥官艾克瑞利刚想开口，凯利就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
“不接受线上？那难道要用货币？”艾克瑞利问。
“是的。”
艾克瑞利一时有点无语。使用货币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在阿尔法星基本已经没有货币流通了啊，没想到还能在这再见到货币。
“那这有ATM（Automatic Teller Machine，自动取款机）吗？”艾克瑞利问。
“有，但是取不出A币。”凯利客观地说。
阿尔法星的通用货币统称A型货币，简称A币，β星的货币则统称B型货币。
“而且这里的ATM不具有兑换功能。”凯利补充道，“为了不让在人造居住区里可能携带了病毒或辐射的货币再流通回β星，所以在1号居住区的时候，就会把B型货币兑换成人造居住区的专用货币，我们这把它叫做冰币。”
因为无法在除了1号人造居住区以外的地方兑换成通用货币，所以人造居住区使用的货币又被称为冰币——仅限人造居住区使用，相当于被冰封于此的货币。
气氛现在略显尴尬。也就是说，堂堂联盟将军，现在在人造居住区就是一个一穷二白、两袖清风的人。
这时候，门铃响了，送餐的机器人到了。凯利打开门把餐盒拿了进来，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然后着手升起病床上配备的专门给病人用的桌子。
“配合我们的工作是每一位联盟公民的责任，你也一样。”艾克瑞利开始摆起了联盟宪法。
“可是说是这么说，但联盟的规定写的是尽力配合。为您隐瞒身份是违反我的职业道德的。”凯利说。
艾克瑞利一挑眉——这医生懂得还挺多。
“所以呢？”艾克瑞利问，眼神变得略带一丝杀气。
凯利避开了艾克瑞利的眼神，丝毫不为所动，桌子架好后，凯利医生露出来商业式的微笑：“所以要让我借钱给将军，将军就必须得在您离开的时候把我也带回阿尔法星。”
“呵，”艾克瑞利轻笑一声，他最不屑别人威胁自己了。
“你知道你在威胁我吗？”艾克瑞利扭了扭脖子，脖颈发出几声轻响，“你知道威胁我是什么后果吗？”
当然是不小的后果，要不牢底坐穿，要不就发配。
凯利一时有点慌，连忙辩解道：“这不是威胁！”
“那你以为是什么？”艾克瑞利的眼神开始杀气腾腾的，他黑呦呦的眼睛盯着凯利，企图吓住他。
307里的气氛一下肃杀了起来。
“反正……不是威胁。”凯利说，“你在人造居住区的时间里，我可以尽力满足你的任何要求，只要你可以带我回到阿尔法星。”
艾克瑞利眼睫轻轻一颤——看来回阿尔法星是他的要害啊。
知道了一个人的所求，谈判起来就容易多了，艾克瑞利正好借题发挥。
“你知道把一个人的户籍迁到阿尔法星有多困难吗？”艾克瑞利现在仿佛占到了上风。
“我知道……”凯利有点激动，他紧皱着眉头，“可是……这对你来说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你怎么知道这很容易？我跟人口管理局那群老头可不熟。”艾克瑞利睁大了眼睛打量着他，像是踩住了狐狸的尾巴，看着凯利的眼神也越发变得玩味了起来，仿佛在看一只逃不出手掌心的小动物。
凯利瞥了一眼艾克瑞利的眼睛，却又不敢多有停留。
艾克瑞利看凯利着反应，开始眼含笑意，大有胜券在握之感。
凯利的大脑里现在有点混乱，他开始有一点耳鸣，他只能拼命在脑子里对自己喊：
“冷静！”
“冷静一点！”
过了一会，凯利猛地睁开眼睛，抬手习惯性地抹了一下鼻梁——他本来是要推眼镜，那鼻梁上现在空无一物。
他放下手臂，一下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艾克瑞利看着这异常的反应，好奇地歪了歪头。
装的？还是真的有什么杀手锏？
“可是你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将军？”凯利开口说。
艾克瑞利不知道凯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先按之前的节奏：“办法当然是有的，但是这并不是一份值当的交易不是吗，凯利医生？你觉得我凭什么答应你？”
“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但是我现在是唯一知道你身份的人，你应该不希望这个秘密被弄得众人皆知吧？”凯利沉住气说。
“我当然不希望，”艾克瑞利说，然后随即话锋一转，“但这明摆着是不值当的买卖，我是不会做的。除非你降到合理的价钱，不然这买卖就做不成。”
A币的汇率是很高的，A：B现在少说也是1:265。再说B币还要兑换成冰币，就算是1:1兑换的，艾克瑞利在这里也根本花不了多少钱，再怎么样也抵不到他在阿尔法星一个月工资的五十分之一！但是把一个没有亲缘关系的人的户口迁到阿尔法星就麻烦很多了。
“不，”凯利出口否定，“这对你是一份很值当的买卖。我不过是作为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稍微剥夺了你的一点消费者剩余罢了，总的来说还是一份值当的买卖。将军，你别无选择！”
“你还是威胁我？”艾克瑞利脸色冷了下来。
凯利这次没有再慌乱了，他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威胁你，我是唯一一个在人造居住区能帮你隐瞒身份的人，你也是唯一一个会能帮我回到阿尔法星的人……”凯利垂了垂眸，“我们现在是彼此唯一的伙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