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郊区
一辆蓝色的卡车停在一所陈旧的民房前。下车的是那个领着秧歌队的皮衣男,后面还跟着一个留着长辫子的男人,辫子男一边走,一边用手帕擦着脸上的妆。皮衣男打开车棚,辫子男跳上车,把角落的一只木箱子递给皮衣男:“哥,明天还出去吗?”皮衣男瞟了他一眼:“不出去,喝西北风啊?把行李拿下来”说完就拎着箱子进屋了。辫子男被呛了声也没生气,也是,就算不出去扭秧歌在家里歇着,就他们俩个光棍子,冷冷清清的,还不如出去扭秧歌,图个热闹。他伸手去拿把被子,后面突然露出个小脑瓜,瞪着双大眼睛看着他:“唉,我的妈呀。”辫子男没想到车上还有个人,被吓坐在那里。二丽有些无措的低着头,戳着手指头。这丫头是在皮衣男打开车棚的时候醒的,还以为胖墩找来了呢,正想吓吓胖墩,没想到却对上了一张花里胡哨的脸,也被吓到了。辫子男仔细看看,原来是个孩子,稳住心神冲着屋急声大喊:“哥,你快来。”皮衣男听见他的叫喊赶忙走出来:“咋了,你鬼吼鬼叫。”当他看到低着头,戳手指的二丽时,愣了一下,他问辫子男:“哪来的?”辫子男摇摇头:“我拿行李的时候,她就在车上了。”他转头问二丽:“娃娃,你咋在这啊?”二丽抬头看看他,怯怯的说:“我和胖墩躲猫猫呢。”皮衣男看着二丽那睡眼惺忪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应该是拉拉屯的,是和伙伴捉迷藏,躲在车上不小心睡着了,车上的人都没有发现就被他的车拉回家了。
辫子男把二丽抱下车,二丽看看周围很陌生,这才觉得不对劲了:这是哪啊,胖墩呢。心里害怕极了。想哭又不敢哭的站在那里扁嘴。皮衣男没有理会她,一个人进了屋。辫子男被她那双蓄满眼泪的大眼睛看心软了,柔声哄着说:“娃娃,别哭,今天太晚了,明天再送你回家好不?”二丽站在那里开始抽噎,辫子男赶紧又哄道:“你家离这老远了,晚上走碰见大灰狼咋整?”二丽一听“大灰狼”,也有些怕怕的,她怯生生的问辫子男:“你明天天亮就送我回家吗?”辫子男点头答应,二丽有些怀疑的又确定的问了一下:“真是天亮就送我回家吗?”辫子男肯定的点点头。看着二丽不哭也不闹,辫子男松了一口气,牵着二丽进了屋。
他们吃过饭天都黑了,皮衣男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辫子男逗二丽说话,不管怎么逗,二丽低着头就是不说话。辫子男也觉得无趣,就对着二丽说:“娃娃,你快睡吧,明天起早送你回家”二丽一听起早送她回家,赶忙爬到炕上,拉过被子躺在角落里,缩成一小团。辫子男笑了笑,把角落里的箱子拉出来。拿出里面的高跷,开始修补。
皮衣男水也喝的差不多了,辫子男也修补的差不多了。收拾完就准备睡觉。皮衣男拉住辫子男,又看了看缩成团的二丽,应该睡了。辫子男懵逼的问:“咋的了哥?”皮衣男把辫子男拉到椅子旁让他坐下,自己坐在他旁边,盯着辫子男的脸问:“你明天真要送这孩子回去吗?那离这可有一百多里的。”辫子男看着他,不明白他这话啥意思,这孩子不送他回家,还想养着不成?皮衣男又说:“你天天扮傻柱子,扭秧歌,赚那点钱还不够喝两回酒呢。”辫子男也赞同的点点头,皮衣男看他把话听进去了,接着道:“咱俩把这孩子送到杨老柺那,这样的男孩能值不少钱。”辫子男听完惊声道:“你要卖这孩子?”皮衣男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又看看炕上,见二丽没醒,压低声音:“你小点声,别他吵醒了”,辫子男赶忙禁声,听着皮衣男继续说:“把他卖给杨老柺,咱俩能得不少钱,有了钱,咱也不扭秧歌了,做点小买卖,再娶媳妇过日子,你说呢?”辫子男本来还有点犹豫,听到娶媳妇过日子,马上点头同意了,他们没有注意的是炕上那小团动了一下。二丽在车上睡了很久,现在一点也睡不着。她怕辫子男认为她不乖,不送她回家,就闭着眼睛假装睡觉。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刚要迷糊的睡过去,就听见那俩人商量要卖她,吓得她当时就精神了。他们说的杨老柺一定是养“老刁”的,她可不想喂“老刁”。皮衣男他们俩又商量了会,决定坐火车去H市。到了H市把人交给杨老柺,钱就到手了。
二丽一直不敢睡觉,她怕皮衣男他们趁她睡着了,就把她卖掉。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屋里只能听见睡觉的鼾声。二丽悄悄的起身,刚坐起来,皮衣男也坐起来问:“你要去哪?”二丽吓了一跳:“我,我想尿尿。”原来皮衣男也没睡。这个皮衣男和辫子男商量完,俩人也躺下了。皮衣男不敢闭眼,他怕辫子男心软,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把孩子送走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二丽方便完,从新躺下心里琢磨着,今晚是不行了,就得等明天,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跑。
“喔喔喔”鸡叫了,外面天也刚亮。他们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就去火车站。
皮衣男家离B市很近,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这时候天大亮了,人也多了,车也多了。这里和她们屯真不一样,有俩轮跑的自行车,有比卡车小的小汽车,都是她没有见过的,可她现在真没有多余的心思看热闹,她要找机会跑。
火车站,人来人往,并没有因为春节而人流减少。二丽看着攒动的人群心里有了办法。皮衣男对辫子男说:“你带着这孩子等着,我去买票”说完还对辫子男打了个眼色让辫子男看着点二丽,别节外生枝。辫子男领会的点点头。二丽对着皮衣男露出“天真”的笑容说:“叔叔快去快回,我想家了。”皮衣男摸摸二丽的头,露出“狼外婆”的微笑:“真乖!”
当皮衣男的身影融入人群,二丽看见路边有摆摊卖茶叶蛋,就对辫子男撒娇:“叔叔,早上我没吃饱,我想尝尝那个鸡蛋,你买给我好好?”辫子男一看那锅里煮的“咕嘟”直响的汤汁,色泽鲜亮的茶叶蛋,肚子也饿了。他牵着二丽来到摊位前,二丽直嚷着:“叔叔挑大的,底下有大鸡蛋。”辫子男应承着:“好,好,好,给你挑大的”,辫子男用勺子翻着鸡蛋,不知不觉就放开了二丽。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二丽悄悄的往后退,趁辫子男没有发现转身就跑到人群里。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只能往人多的地方跑。辫子男挑完鸡蛋才发现二丽不见了,这时候皮衣男也回来了,俩人分头去找。
二丽跟着人群想往站外走,突然看见皮衣男正在站外挨个看出站的人。怎么办,二丽左右看看,看见有人在检票口,排队进站,她也不管这些人在干嘛,反正人多,她就跟着。二丽跑到对伍前面挤到一个带眼镜小伙儿前面,人家看是小孩子也不和她计较,一个挨一个的过了检票口,检票员看她这么小的孩子以为他是和后面的小伙是一起的,放她进了站。她刚进站,皮衣男和辫子男就来了,在人群中找了半天,也没有,只好又出去找。他们此时找的二丽已经上了从B市开往Y市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