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蒋带着庄重的表情也走进了阶梯教室,老黎则留守在工厂里坐镇。
老蒋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那个位置很不引人注意,老蒋坐下后默默的翻开本子,回头看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了烟塞进嘴里默默的点燃。
不一会儿,齐克青和赵重阳一前一后的步入了阶梯教室,在他们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那个女人我见过,是大炼厂的办公室主任,一头短发,看上去一脸的精明干练,他的身后跟着的那个男人是个陌生人,我们都没有见过,他恭恭敬敬的跟在办公室主任的身后,走到前台,很自然的奔向角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和手中的一叠材料纸。
齐克青是个城府很高的人,这一点赵重阳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成了精。他站在讲台上平静的环视了一下,然后抬起双手示意安静。
几秒钟过后,阶梯教室安静了下来。齐克青微皱着眉头说道,“今天啊,叫大家到这来,是有一些事情要说。大家都很清楚,大炼厂啊接手了咱们之后呢,目前还在交接阶段,对于很多已经存在并且即将或者说还未暴漏出来的问题,还在着手解决。我刚来大炼厂没多久,有些事情呢也不知特别清楚,前些天啊,听你们赵区长说了一下,关于咱们职工的一些,呃,所谓的身份和待遇问题,我对这个事情很重视,并且这几天都在焦虑这个事情,我也向厂里汇报了,今天呢,咱们办公室的王主任也喊来了,我们之前呢,也商量了一下,并且对咱们这个职工提出的这些问题呢都很重视,虽然这些都是小事情,但是我和王主任商量了一下,汇报给了咱们厂长,厂长和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就是尽快解决职工提出的这些问题,让职工安心,因为咱们这个厂马上就要恢复生产了。所以今天来呀,就是要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埃也希望大家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呢,大胆的提出来。”说着伸手请了一下那个女主任。“下面就请咱们厂办公室的王主任和大家说一下。”随着最后一句话平静的说完,齐克青慢慢的走下讲台,对王主任点了点头。
王主任一脸笑容的走上讲台,看样子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人,面对地下这么多人,作为一个女人丝毫没有表现出紧张和拘谨。她将手里的本子放到讲桌上,用她那显得成熟干练的声音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今天感谢大家能够来到这里,刚刚齐厂长也都和大家说了,职工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所以我们在经过研究之后,准备今天给大家一个答复。我们都认真看过了大家上交上来的这些,要求。有些我们厂里可以满足大家,有一些呢还有待研究,因为大家也都清楚,咱们大炼厂尚在初建,有很多事情或者说部门制度还不是很完善。我们也要从大炼厂的角度考虑。呃,对于大家说的所谓的身份问题呢,我们这两天多方奔走,我们联系到了这个大众人力资源公司,我也亲自的和咱们大众公司的杨经理进行了洽谈,那么今后大家身份问题就得到了落实。”
王主任慢慢悠悠的把这些话说完,就将讲台让给了那个刚刚跟在她身后进来的男的。那个男人恭敬的朝王主任笑笑又点了点头,才缓步走上讲台。他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在说话之前还咳嗽了几声,连看了几眼手中的资料。
“谢谢齐厂长和王主任。我很高兴见到大家埃”男人第一句话说得有些拘谨,很明显他感到了一丝紧张。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这个男人说明了大炼厂是如何来安排我们这些“前朝旧将”的,大致的意思就是,大炼厂在经过高层多方的商谈和考虑之后,决定将我们这些年轻职工以劳务派遣的形式划归给他的这个大众劳务公司。
尽管这个男人如何如何的温和,讲他的公司是如何如何的正规,并且还说工资待遇方面维持原状,带接手之后与大炼厂进一步洽谈工资待遇的提高等问题,可是我们还是没有给这个男人面子。当他看到我们没有反应之后,误以为我们这些年轻人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归他所有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带头起哄的喊了一声,紧接着这句起哄带着一片人,随后又像是传染病一样传遍了坐在阶梯教室里的所有年轻的职工们,我们几乎是不约而同的离开了座位,走向了阶梯教室的门口。将那个大众公司的经理和齐厂长,王主任尴尬的晾在了那里。
我们所有人都走出了阶梯教室,然后堆在钢厂职校的门口你一言我一句的释放着内心的压抑,偶有激进的言语或是理性的分析,我们都知道,我们以这样一种方式将钢厂接手后带来的种种无形的压抑感直截了当的释放了出来。我觉得我们这种方式是文明的,就像我们十三太保出来之后聚在一起衡欣昇说的,没什么不好的,他们打算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安置我们的时候没和我们商量,也没把我们这些职工的利益放在眼里,那么我们今天这么说是很公平的。我们十三太保周围站满了各自岗位的职工,时而你一言我一语的插上一句,时而都静静的站在一旁听我们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老蒋面带笑意,但还是刻意的绷着脸,来到我们的人群里,没有多说话,只一句,“你们几个组长和负责人进来一下。”然后便双手插入裤兜,酷酷的走了回去。
我们都看着衡欣昇,衡欣昇皱了皱眉头,带头走回了阶梯教室。
“你们这是在搞什么啊,是不是要造反,密谋好的是吧。”赵重阳似乎对刚刚发生的这一幕感到了万分的尴尬和气愤,毕竟在齐厂长和王主任面前,这些年轻职工目前还是他的兵,他的兵造了反,他也脱不了干系。
我们并没有对他的这句话加以愤怒的驳斥,衡欣昇说,造反说得严重了赵区长,今天您和两位领导也看到了,你们这个事情也是很突然,再说这个事情厂里事先也没有和我们打招呼,我们哪来的时间像您说的密谋啊,很显然,今天厂里给的这个结果,或者说是说法,职工们不满意。
衡欣昇平静的话语却带着万分的讽刺和嘲笑,话语中透出了一丝正气凛然。
赵重阳没话说了,他真的是没话说了,也许是因为他的气愤使他在说刚刚那句话的时候没有过脑子,让衡欣昇这么一说,反倒是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或是理由。
齐克青倒是很老练,他做到了我们旁边,看着衡欣昇,很显然,刚刚的一幕一幕他都仔仔细细的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是衡欣昇带头走回了阶梯教室,而其他人又都是围着衡欣昇坐在了旁边,刚刚的那句回驳赵重阳的话又是他先开的口,而且言语犀利,态度平和,齐克青的眼中流露出了对衡欣昇的欣赏。
“是这样,呃,欣昇,厂里面也是经过了研究,觉得对职工的利益必须要有一个好的保障,如果说大家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可以提出来,你看刚刚就一哄而散了,你们这样让厂里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齐克青心平气和的对衡欣昇说。
衡欣昇静静的听完齐克青的解释,点点头表示赞同。但是接着他说,这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职工有职工的做法,况且,我说句您不爱听的,厂里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也没有和我们商量。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厂里这么费心的安排你们的事情,你们现在就给制造了这样一个结果,那么我们还怎么坐下来谈呢。”王主任似乎带着些气愤,言语里听得出她对刚刚这些不懂事的年轻人十分的理解,也十分的不屑。
衡欣昇没有理会她,回头看了看我和王跃明,我知道这个时候,齐克青和那个王主任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让衡欣昇有些吃不住了,他需要支援,或者说,作为谈判一方的我们这个时候也需要一个唱黑脸的人站出来。
我们这边出了两个人,我和王跃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