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交接班的时候我特意将今天的事情交代给衡欣昇,我们两个班组二十个人在值班室里开了个短会。
衡欣昇的人陆陆续续的呆着满身的寒气到达,紧接着就是一阵阵的寒暄,再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打火机的声音,等人到齐了,这满屋子都是烟雾缭绕。我和衡欣昇坐在前面,回过身看着大家。当我们把那个好消息公布的时候,二十多个人一阵欢呼,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打火机的声音,前面的烟雾还没有散去,紧接着来的烟雾又在房间里弥漫。我笑着开了个玩笑,“这可真是值班室抽烟一根接一根,烟气是后烟更比前烟呛埃”
周一的上午,我去了银行,工资已经到账了,我兴奋的取出五百块钱做日常花销。高兴的事情真是一件接一件,我接到了郁溪的电话,他说他过两天要来我这里,我说好啊,到时候我请你喝羊汤。
我的第一个夜班来临了,当我在交接班记录本上签下我的名字的时候,何家昌拍了拍我,“瑞哥呀。”我知道他肯定是在安慰我今天晚上没有暖气,要受冻挨饿。
我说,“兄弟,你们已经受过冻了,今天晚上就让哥尽情的挨冻吧,哥挺得祝”
何家昌嘿嘿一笑,“瑞哥你可真是走运啊,今天下午锅炉就修好了,你就不用再受冻了。”
“哥诚挚的谢谢你。”
何家昌笑着和我告别,当我向手下的弟兄们说锅炉修好了的时候,大家都非常的高兴,陈扬高声的对大家说,跟着瑞哥总有好事儿,信瑞哥,得永生埃
半夜的时候,我拿着手电筒带着人在寂静的厂区里逛了一圈,然后便让他们各自找地方休息,明天早上六点半在值班室集合,再巡逻一圈之后等待接班。
我真后悔将这句话说出来,因为九个人里有四个家都在附近,于是打了辆出租车回家了。我问陈扬为什么不去睡觉,陈扬泡了杯茶递给我说,夜色如此美丽,好事如此爽心,我实在是难眠埃刚好能和瑞哥两个人单独的聊聊,我甚兴。
我又想起了之前对他的那些猜测和怀疑,不禁在温暖的值班室里打了个冷颤。
陈扬喝了口茶说,“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
我顿时觉得浑身的毛孔竖立,下意识的将双手护住胸口。陈扬见状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从怀里掏出一包烟,递给我一支。
“瑞哥你真的挺有意思的。”他点燃烟卷,深深的吸了一口,他眯着眼睛看着我继续说道,“术业有专攻。瑞哥你是学法律的,为什么改了行来搞化工了。”
我说,“工作不好找,母亲大人让我来这里找叔叔,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在目前的中国,老百姓的法律意识还不够强,所以我觉得法律工作者很难开展工作。”
陈扬翘起腿,目不转睛的看着我,非常认真非常投入的听着我说。
我抽了一口烟说,在上学的时候我的那些老师们都是教授,他们基本上都有兼职工作,大多是一些大型公司的法律顾问或是法律研究院的名誉研究院,我不能说他们的工作只是单纯的为了赚钱,但是我觉得赚钱的目的多了一些,中国的法律还处于发展阶段,而且我觉得中国的国情比较复杂,有太多的东西需要靠那些真正投身于法律研究的那些社会工作者去完善。我认为我是那种真正喜欢投身于法律研究的人,但是外界给我的环境却让我无法将这个理想实现,而且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是一个善于将两种物体寻找相同因素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人,所以我无法将法律和社会这两个抽象的东西很好的融合在一起。那么我还不如该行了。
陈扬点点头,对我的话表示赞同,他说,“每个人的命运都有他的必然性也有他的偶然性。瑞哥你学习法律也许是你生命中的必然,但是真正学了法律之后,你发现你并不适合,但是还是学了下来,毕业之后面对社会的就业压力,你又不得不远离家乡,改了行,这就是你生命的偶然性。”
陈扬说,他小时候有很多理想,那个时候他很迷茫,他去找老师说了自己的心事,老师说在他这个年龄有这种想法应该算是正常,只是在他这个年龄想这些问题有些为时过早。老师只能告诉他,长大了就好了,长大了,自己的思想成熟了,有了自己的想法,那个时候道路自然会渐渐的清晰起来,自己也就知道该选那条路。但是现在他依然迷茫着,虽然他才二十一岁,自认为已经长大了。
我说也许还要再过两年吧,世事见得多了,阅历丰富了,就好了。
他摇摇头,说,现在的社会发展得太快了,摆在年轻人面前的道路太多了,他有些无从选择。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小伙子,家境虽然不是那么丰裕,但是也不至于食不果腹。小伙子长得很精神,做事也很踏实,有三个姑娘同时喜欢他。姓赵的姑娘,大方得体,温柔体贴,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对他百依百顺;姓钱的姑娘,活泼开朗,娇小可爱,每次和她在一起都让他很开心;姓孙的姑娘,德才兼备,聪明睿智,很多事情都会把他安排得非常周到,对他的事业也常常提出一些好的意见。他的父母对三个女孩子都很喜欢,三个女孩子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父母的孝顺。当小伙子到了婚嫁年龄的时候,他有些发愁,问父母自己应该和那个姑娘结婚,父母一时难以做主,他们恨不得将三个女孩子都娶回家,但是国家的法律只允许一夫一妻,父母面对幸福的烦恼,让儿子自己做主。陈扬问我如果我是这个小伙子,该怎么办。
我说,我谁都不娶,就这样和她们三个人接触。
陈扬摇摇头说,婚肯定是要结的,但是媳妇只能有一个。
我说,娶姓赵的姑娘吧。
陈扬说姓娶了姓赵的姑娘,当然能够将他和他的父母伺候的舒舒服服,但是他总觉得不开心,因为他和姓钱的姑娘在一起时才能感到开心。
我说,那就娶姓钱的姑娘。
陈扬说姓钱的姑娘很阳光很开朗,但是她非常任性,常常会让小伙子感到头痛。
我说,那就娶姓孙的姑娘。
陈扬说姓孙的姑娘太露锋芒,什么事情都会给小伙子想周到,但是小伙子觉得这样一来自己失去了做男人的尊严,什么事情都要听女人的。
我不屑的笑笑,说,吗的,这小子又是个什么人啊,很完美吗。
陈扬嘿嘿一笑。我反问他,要是他的话会娶谁,陈扬说他也不知道。
他又点燃一支烟,说这个问题要我们自己私下里去体会。继续开始了其他话题。那一夜我们抽光了身上带的所有烟,喝光了调度室里的两桶水,一夜没有睡,直到第二天天亮。
陈扬望了望窗外蒙蒙天色,喝了一口水,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说道,“和瑞哥这一夜聊得真是痛快埃”
我们两个人从地上捡起两个还没有抽完便被我们踩熄的烟屁股,擦了擦过滤嘴上的尘土,又吧嗒吧嗒的抽起来。
早上六点钟,其他人都从睡梦中醒来,睡眼惺忪的赶到值班室。八点钟,王跃明来接班的时候才和陈扬托着疲 惫的身体离开工厂。
在公交车上,陈扬说,瑞哥,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喝点酒再聊会吧。我说你饶了我吧,大早上的我还不想让我这一夜为休息的胃受到太大的刺激。陈扬嘿嘿一乐说,那就一起吃早饭吧。我说算了吧,我脑子昏沉沉的,就想睡觉。陈扬点点头说好吧,你这比我大了几岁的人身体真的不行了。我说是啊,我这身体各部位的零件比你多运转了几年,到了折旧的时候了。陈扬又是哈哈一笑。我坐了两站地,想跟陈扬打个招呼说先下车了,却见陈扬早已憨憨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