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才将亮,守城的士兵刚拉开城门,一行人便浩浩荡荡走来,惊得士兵赶忙又合上门,校验了身份,这才慢慢打开门,目送一行出城。
城外,岳卿让实沉寿星出列,又令他人退离十步外,对这些练家子来说,如果真想旁听,区区十步并不碍事。
大概只是意思下?
等众人退开,林元仙仍是低头一语不发,岳卿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林元仙这才似悠悠转醒,牵过岳卿。
“到这就行了。”林元仙轻浅一说,能明显感觉她情绪不佳,细看之下,眼眶红红的有些发肿,明显哭过很久。
“实沉和寿星会明着随你同行,我不放心你的安全,还会有另两人暗地同行,稍后便到。”岳卿不复清脆的童音,今天她的嗓子似乎哑得格外厉害,倒也不是染了风寒。
林元仙眼神微暗,冷冷瞥了眼不远处的薛八,跟嗓子有关的事,定然和这薛八脱不了干系。
岳卿似乎意识到自己嗓音的沙哑,咳了几声,这才继续吩咐道:“实沉寿星,护送了林小姐,早日回来。”
“是!”
二人行礼,他们是带着目的去谷国的,也清楚这句“早日回来”更多是希望早日在倏楠学院汇合之意。
林元仙攒紧衣袖下的手,像是下定了决心,抬眼看着岳卿,认真道:“再唤我一声‘仙仙’!”
岳卿微怔,有些失神,很快软软一笑,轻唤道:“仙仙。”
顷刻间,林元仙想了一夜的问题化成烟云,满腹想袒露的“真相”和“未来”都成空。
罢了,有这一声便满足了,即便那里九死一生也无妨。
两拨人分开,岳卿要带着一众去为倚山居的约定,把杂事处理了,小小的身子缩在薛八怀里,更添娇弱。
娇弱?
林元仙摇摇头,待岳卿走得远了,便敛了笑意,冷冷打量眼前的少年们。
实沉和寿星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登时就想跟岳卿说重新抽签。
因为星纪不想管青楼,岳卿就让四人抽签,最后还是星纪跟着降娄打理月琴坊,实沉和寿星随林元仙打探谷国的消息,析木回去顶替那个即将去倏楠学院的皇子。
林元仙拍拍手,一列黑衣人应声出现,皆单膝下跪,每个人的衣襟处都绣有一个“万晓”。
这个世界还能有第二个“万晓”吗?
实沉和寿星暗觉不妙,摆开架势准备动手,林元仙又拍了拍手,黑衣人退到一侧,表明不会攻击两人,二人仍没收势。
林元仙不在意,接过一个黑衣人递来的破布娃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语调轻缓,寒入骨髓。
“我知道小相公好奇谷国的事,我可以带你们去,但那里危险,我的身份可以保护你们,但是你们必须保守秘密,绝对不可以告诉小相公我的真实身份。”
“本来如果那几个壮汉也来了,我是不好这么早就露底牌的,不过,他们应该有几天才来吧?”
“那我,是不是可以先跟你们好好玩玩?”
林元仙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笑意,两人只觉遍体生寒,身子却挪不动半分——
“……救命啊——”
众人鄙夷地看着喊出声的实沉,他难道不知道林元仙想做的事,什么也阻止不了?
2#
岳卿从后门进了月琴坊,芍华早早侯着了,见一行来了,便领着几人顺着另一侧的楼梯上了三楼。
月琴坊明着看只有两层楼,从正门进来,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能通三楼的楼梯的。
三楼是头牌和老鸨住的地方,普通清倌是上不了三楼的,岳卿这次来的目的,降娄前夜已经告诉芍华了,几个头牌正在三楼会客厅等着。
“小公子,这便是我月琴坊捧着的头牌了——”芍华说着推开门,只见四个娇娇倩倩的少女或坐或站,气质绝尘,如若不说是青楼女子,外人看来,绝对当得起大家闺秀。
芍华见几人并没有露出惊艳的神色,有些失望,倒也不含糊,当即开始介绍起来。
“这是春华,擅舞擅诗词歌赋。”红字女子款款起身,一颦一笑皆有大家风范。
芍华见岳卿没什么兴趣,赔笑着继续介绍道:“这是夏荷,一曲琵琶动洛城。”
蓝衣女子闻言起身,虽不是美得不可方物,倒也清秀可人。
岳卿顿了一下,她从这蓝衣女子的眼中看出一丝无名的悲戚,半分凉薄。
芍华见岳卿多看了几眼夏荷,便准备说两句好话的,可看到降娄的示意,只得继续。
“这是秋菊,无论山水还是人物,她的画深得各大才子的追捧。”
青衣女子应声起身,款款行礼,较春华夏荷似乎更为乖顺。
她悄悄打量着岳卿,这个奶白的小公子定然身份不俗,夏荷那样的女人都能引起注意,那她——
却见芍华从她身前走过,继续介绍最后一人。
“这是冬月,曾和雁国国手较量过,棋艺非凡,精通茶艺。”
最后的女子行了一礼,明明还算炎热,这个叫冬月的女子却是早早穿上了裘衣,见众人看着她,也只是不自在地拢了拢外衣,和其他少女一起站着,嘴唇微微发白。
芍华介绍完便站在一侧,拿不准岳卿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安地看看壮汉,又看看这个小不点。
“她们就是你最得意的女儿?”岳卿捏着下巴,打量四人,“你能保证她们口风够紧吗?”
芍华愣愣,往日这四人也是有些小打小闹,若真的说到推心置腹,绝对信任,一时间竟然犹豫起来了。
她有些歉意地看着四人,摇摇头,满脸的苦笑,虽然一时瞒着岳卿容易,可回头出了什么事,孤月家怪罪下来,她可担不住。
谁知岳卿并不介意芍华的回答,在不大的会客厅里来回踱着步子,像是要从四位头牌身上看出花来。
许久,她回了壮汉一侧,伸手,薛八便习惯性地抱着岳卿,将她托到恰好和芍华差不多高。
“听说这种边关,清倌的生意都不好做,倒是舞刀弄枪的真本事赚人眼球。”
岳卿自然知道,她跟着岳岑峰在边关的日子,混进了不少地下斗兽场,有时候是两个人互相打斗,有时候是让人和发了狂的野兽打。
血腥异常,却场场赚得盆满钵满,那些戍守边关的将士,亦或是饱受战火摧残的贫民,在这样的斗兽场,总是扮演着各自的角色,横构出地底的黑暗世界。
芍华愣着了,舞刀弄枪?难道……听到下一句话,芍华的身子抖了抖,只险险站稳。
“芍夫人,我知道虽然你武功尽废,但还可以舞剑吧?”
芍夫人……芍夫人……芍夫人!
芍华脸色不佳,堪堪允下要教四个头牌舞剑增加生意的事,后面她怎么送走的岳卿,却是全然忘了的。
有多久没被人叫这个称呼了呢?
如果当初的苍国还在,那她现在,该是什么样子?
大约是和那人,花前月下,饮一壶清酒,看儿女嬉闹罢……
鹑尾见几个兄弟都怂恿自己问,只好壮着胆子走近薛八,对着薛八怀里的岳卿行了一礼,小声问道:“小主子,芍夫人是什么意思?我看那老鸨登时就傻眼了啊……”
岳卿不以为意,半眯着眼睛,带着困意解释道:“玄枵曾随爹爹出使苍国,所见所闻写进了一本册子,我趁他们不注意看过……”
“呼——”岳卿伸了个懒腰,重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慢慢道:“苍有芍氏,擅刀枪剑戟,其嫡女嫁与亲王,唤芍夫人,尤善之。”
“就,就这样?”鹑尾的嘴巴一张一合,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我猜的。”岳卿说完,轻笑,趴在薛八身上陷入睡眠。
今天着实起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