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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名唤岳卿卿,是生母临终前留下的名字。
生在将军府,养在军营五年,五岁半回到了所谓的帝京岳家,名岳卿,男儿身份。
之所以会来,是因为生父岳岑峰岳大将军刚打了场大胜仗,被王上召回说要论功行赏——
岳卿卿坐在树下,看着天空发呆想着些有的没的,手里的书也没怎么翻过。这里的天空和边境的不同,蓝得透彻干净,空气中也没有沙场的血腥气。
她喜欢这里的天空,却不知自己这幅小大人的模样,勾了多少侍从的魂。
岳岑峰除了正妻和面上的嫡子岳卿卿,只有一房通房丫鬟出身的妾室,给岳卿卿生了一个姐姐一个实打实的弟弟。
为什么说实打实的弟弟?毕竟岳卿卿清楚自己虽被当做男孩养,那也是女孩,跟军营的将士截然不同。
她还小,算不得倾城国色,大约因为自小在军营的缘故,浑身带着股英气,加上小大人的气场,就是个缩小版的将军,任谁看了都会啧啧称奇,任谁也都会被勾了注意力去。
才五岁的小孩,便有了将军的影子,未来的前途不可估量!
如果岳卿卿知道是因为这种原因,她在将军府的日子才格外舒坦,想必她只会嗤笑一声,五岁怎么了?
如果不是因为生母是难产而亡,岳卿卿大约会对那个将军时时挂怀的温柔女子有更深的印象。
毕竟她还记得三岁那年副将月陆有意看她笑话,特意多给她喝了几大杯水,哄她说是可以立刻长大。其实是因为还没有反抗能力,这才让她晚上给垫被画了张大地图。
她对自己的记忆力一向自信,府中上到最年长的曾祖母颜氏,下到只每天一次送柴的吴二,她都在一周之内认了个脸熟。
是以留意到久久没有离开的视线,岳卿卿看了过去,柔柔一笑:“辞浅姐姐来了?晴儿姐姐也在。”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眼中闪着些微的光芒,和普通孩童区别并不大,却让人仿佛被抓到做了什么坏事,不由心下一惊。
辞浅是妾室的女儿,两月后是她八岁生日,一身精致的长裙拖地,将这个不大的女孩衬得玲珑可人。
晴儿是她的贴身侍女,也是辞浅的玩伴,看了眼岳辞浅,又是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岳辞浅此刻心跳得极快,没来由的有些惧怕这个不过五岁的毛头小子,但想着自己毕竟是姐姐,打小便在京中待了,这个刚来几天的小孩子能做些什么?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做过愧对良心的,她怕什么?
想到这,她攒紧了粉嫩嫩的小拳头,上前几步,扯出笑容搭讪道:“父亲的受勋仪式和接风宴定在了一个月后,曾祖母担心你在军中太久,可能会因为进宫赴宴被吓着乱了礼数,让我带你去城中公子小姐们常聚的地方走走……”
岳辞浅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总觉得这个弟弟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冰冷,可是她正经看过去,只能迎上一双好奇的大眼睛。
“我也要去赴宴吗?会有篝火吗?”岳卿的眼睛亮亮的,满是好奇,“之前在军中,偶尔有了不错的伙食,大家会稍微奢侈些,聚在一起开宴会,但爹爹总不让我掺和,说会被带坏……”
岳卿说着低下头,眼中还有些不满,让岳辞浅有些说不出了,她连篝火是什么都没见过啊!但是为了不显得自己无知,即便她也是第一次参加宫宴这种级别的,凭着对其他宴席的了解,直接否决了篝火的存在。
她真的想了很久,但也真的不知道这些,她只是个传话的,毕竟妾室的孩子,特别庶出小姐,只是比仆役的等级高那么一点,若不是她的亲娘讨曾祖母喜欢,大概高出的那么一点也不会太多吧。
岳卿因为她的话一脸失落,岳辞浅多少还是有那么丢丢愧疚,拍着胸脯:“有没有篝火这么重要吗?能有糖葫芦好吃吗?走!姐姐带你吃糖葫芦!”
2#
岳辞浅带着岳卿偷偷从后门溜到了街上,虽然岳卿四岁开始,在边境为了打探必要情报,经常混在各种城镇,走街串巷,但这样为了糖葫芦上街还是头一回。
“馄饨嘞!好吃的馄饨——”
“胭脂珠钗都有啦,便宜卖了呦——”
“白菜萝卜随便挑随便选……”
小贩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如果不是身后一直尾随的侍卫,岳卿大概会更享受吧?
岳辞浅很快找到了卖糖葫芦的小贩,爽快的给了几文铜钱,拿着三串糖葫芦走了过来,有一串是带给她弟弟岳辞疾的。
两人说说笑笑,岳卿不由放松警惕,想着还有侍卫在,光天化日不会出什么意外。
也就是这么稍稍放松,两人被一道黑影掳走,青天白日的消失在一处没有出口的巷子中。
任凭侍卫身法了得,一时半会只他一人也探不出什么门道,心一横,就往将军府赶去,被骂无用亦或是得了再重的责罚也抵不上自家少爷和小姐被人掳走啊!
此时的两人被狠狠丢进一个黑色的铁笼,身边还有不少“垫背”的孩子,所以这一摔倒也没摔疼他们,只是苦了先进来的孩子又被撞上了另一侧的铁笼。
看样子铁笼不算大。
掳来他们的人恶狠狠地警告了一句不要妄想着逃跑便转身离开,似乎很确定他们逃不掉。
岳辞浅等人一走,这才缓过神来,忽然大哭起来:“都怪我!都是我非要带你来吃糖葫芦……哇啊……”
岳卿低声安慰着,“姐姐不怕,爹爹会来救我们的!”
一声嗤笑自暗处传来,“救?怎么救?你以为这里关的,都是什么人?”
岳卿心下一震,这才注意到虽然周围脏乱不堪,铁笼里的孩子们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男孩女孩身上的衣服却仍是被抓来时的样子,都是上好的布料,不用想定然非富即贵。
她扫视一圈,最后定睛看向黑暗中分外清明的一双眼睛,是个“女孩”。
岳卿细细咀嚼着那个“女孩”说话的强调和声音,绝对是和她一样刻意伪装了性别的,毕竟小孩子的声音在性别上面区别并不大。
“女孩”穿的素净,天蓝色绣边,浅色花样,一般人看不出门道,更何况这么黑的环境……岳卿却认得,那是邻国弛国皇室惯用的布料和手艺,比一般的服饰轻便不易脏破。
她怎么知道?岳岑峰打的胜仗就是让弛国俯首称臣,收集一手资料的就是她,细到布料的特殊性她都知道,却对眼前的“女孩”没有半分印象。
她眯了眯眼睛,毫不避讳道:“将军府岳卿,姐姐提点的是,不知姐姐还知道什么吗?”
岳辞浅见岳卿这么冷静,脸上还挂着泪珠,不断抽泣着,看着岳辞发愣,她心中只有被掳走的惊慌,情绪一直也没平复,思绪还停留在岳卿的安慰上。岳卿的反应着实让她冷静几分,他们毕竟是将军府的,还怕自家骁勇善战的爹救不出他们?
见岳卿唤自己“姐姐”,“女孩”的眼神黯了几分,多了些寒意,但人家自报家门连名带姓,他也得这么做。
“女孩”有些生分地回道:“东城新任尚书之女陆窈。”
“我也不过来这两三天,具体的也不知道,但饭还是有的。”
看着那些个原本白白胖胖圆润饱满的公子哥娇小姐们,原本量身定做的衣物都有些宽大了,个个灰头土脸的,这句“饭还是有的”便不得不单独拿出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