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明摆着,有人擅自偷偷潜入了这间办公室,作了第二次搜查,盗走了小木匣子的东西。谁知道暗格后面还有暗格?谁知道后面的暗格里装有秘密?谁能趁他们不在的空隙进入室内,准确地打了个时间差,取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答案只有一个:内鬼所为。
搜查陈德良的办公室是临时决定的,只有他们侦查处几个人和警卫排的人知道,搜查出了什么证据、什么时候离开,也只有他们这些人明白,因此他敢断定,问题就出在有限的几个人身上,也就是说,他们中间有内鬼。而被盗走的东西,无疑与夜隼计划有关。
明白了这点,毕虎反而轻松不少,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姚华政打来电话,要他过去一趟。
推门进到姚华政办公室,姚华政闻声从堆满文件、材料和书籍的办公桌后探出头来,见是毕虎,连忙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刚在沙发上落座的毕虎看,毕虎看了一眼,惊得差点跳了起来。“调你去省里学习培训三个月,开什么玩笑?”
姚华政脸上闪了一下,显得有些无奈,话也言不由衷,“上级有上级的考虑,我们可能一时半会理解不了,但理解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这是党性原则,容不得讲半点价钱。暂时不理解的,就不要去胡乱猜测,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是对上级指示精神的最好理解,就是对党的最好报答。”
毕虎冷冷一笑道:“姚副局长,几年不见,已经不是当年的地下党潜伏人员了,是名正言顺的公安局副局长了,觉悟高了,思想境界高了,本人自愧不如,告辞。”
毕虎打个拱手,满脸铁青,脖子僵硬,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了老远才撂下一句话:“逃兵!”
姚华政尴尬地望着毕虎的背影离去,苦笑着摇了摆头,自言自语道:“还是老样子,一头犟牛!”
回到办公室,刚点了支烟,电话铃又响了,局长赵长青叫他过去一趟。他笑道:“好啊,书记,不,局长,我正要找你呢,你倒是先找来了,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在赵长青办公室里,毕虎换了一副嘴脸,先是将茶几上的两包好烟大模大样没收进了自己的袋里,又涎着脸向赵长青再讨一条,赵长青却拿出二条放到他面前。
“辛苦了,奖你的。”赵长青笑道。这次是出人意料地大方。
“还是老首长理解我。”毕虎脸一沉,声音变得凝重,“工作没做好,还是一团乱麻,局长我对不住你,辜负了你的期望。”
赵长青摆手叫停,毕虎即刻领悟,话锋一转,向赵长青作了工作汇报。汇报很详尽,毕虎甚至说到了许多细节,说到了他的困惑和疑问,以及他内心真实的迷惘,“神出鬼没,蹊跷难料,千头万绪,无从下手。”
赵长青听了,面色严峻,沉默半晌,才缓然说道:“社会状况急转直下,当前形势急剧恶化,这对我们确实是一个严重的挑战,但我们必须迎难而上,粉碎敌特颠覆新政权的阴谋,并将他们一网打尽。这不是选择题,这是必答题。”
“局长,你别激动,我知道你的意思,要不你千方百计要我回来干嘛。”毕虎一边安慰赵长青,说话间自己也有些动情,“士为知己者死,为了青城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我大不了豁出去,搭上这条性命,反正已经死了多次,不算数了,活一天,赚一天。嘿嘿。”
见毕虎激动起来,赵长青反而恢复了平静,给毕虎倒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精神可嘉,但勇敢不等于蛮干,即使死也要死得其所,尽可能避免无谓的牺牲。比如说,你牺牲了,敌人还活着,隐患没有消除,破坏还在继续,这样一来,革命力量遭受损失,胜利成果受到危害,那么你的牺牲就没有价值。明白吗?”
“是。”毕虎回答很痛快,“这个道理我明白。”
赵长青反问毕虎要了一支烟,就着毕虎的烟头点了,吸了几口,呛了几下,只得将烟灭了,喝了二口水,才算回转神来,“就案子破案子,以线索追源头,这样做固然重要,但切不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要有大局观,全面准确地把握事态发展脉胳,牢牢抓主动权,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毕虎点头称是,赵长青的一席话,如一盏明灯穿破迷雾,心里顿时亮堂起来,原来的诸多困惑也迎刃而解,然而想起姚华政的事,情绪又低落下来,“姚华政是怎么回事?你们对他是不是有所怀疑?”
“你怎么想的?不可能的事,这是上级的安排,至于上级为什么作这样的安排,说实话,我也弄不太明白,但我们应该相信上级领导的安排自有其道理。”赵长青话说得无懈可击,理由也很充分,但显然底气不足。
果然,赵长青话音未落,毕虎就笑了起来,“局长,你在哄三岁小孩呢。我也说句实话,开始我也怀疑他,而且暗中作过调查,我认为,他是清白的,没有问题,我敢用我的党性担保。”
赵长青神情淡然,对毕虎的表态不置可否,只将话题支开,“这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谈了,既然姚副局长已去省里学习培训,今后的工作你直接向我汇报,不必与其它人交流,形势越来越紧,我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反特剿匪、维护社会安定上来。”
说着,赵长青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
“大鸟?”毕虎不解,“是人名吗?”
“据内线传来的情报,大鸟是夜隼团最高领导的代号,一号头目,掌控夜隼团的一切活动,神出鬼没,精明过人,凶残歹毒,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不知是男女是老少。”赵长青指关节叩击桌面,流露出些许的躁动不安,“擒贼先擒王,只有找到大鸟,揪出他,才能彻底消灭夜隼团,粉碎敌人的阴谋。”
毕虎点头称是,“对大鸟的情况我曾有所耳闻,但一直不明就里,现在才算明白。局长,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好,我再抽调十名侦查员给你,全力支持你的工作;以后需要哪方面的配合,直接跟我说,我会尽力解决。”赵长青起身,拍拍毕虎厚实的肩头,“送你八个字:抓大放小,直捣黄龙。”
回到办公室,朱铁民、符军和林心语都在,各怀心事,情绪低落,见毕虎回来,都把探询的目光投向他。毕虎从赵长青办公室出来,下楼转走廊到侦查处办公室的几十秒钟里,毕虎已经拿定主意,他要敲山震虎,他要引蛇出洞。毕虎没有理睬三人,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林心语,把门关上,反锁。别问为什么。”
林心语过去把门关上,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一言不发。朱铁民和符军也感觉到气氛的异常,神色严峻起来。都不清楚毕虎葫里卖的什么药。
“现在我们来做个小小的游戏,游戏不太有趣,但肯定管用。”毕虎扯了一张信笺,对折二下,裁成四小张,自己留下一张,将另外三张分发到三人手中,“麻烦大家回忆一下,你昨天下午四点二十分到晚上八点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何人可以证明等一切与你的行踪有关的事情。想清楚了,写下来,交给我。”
“你也写?”林心语咬住笔头,望着毕虎满脸问号。
“当然。”毕虎拿笔伏案,搔头蹙眉,一副极其认真的样子。其实他是在装模作样,纸上只落下他画的三个问号。
仅仅三五分钟,三个人即先后交卷。毕虎把四张纸条装入一个信封,塞进上衣口袋,起身说道:“你们忙吧,我出去一趟。”
三人望着毕虎刚刚消失的门口,面面相觑。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林心语看看朱铁民,又看看符军,但并没有从他们脸上找到答案。
朱铁民神情沮丧,“世事难料啊。”
符军则面色警觉,“处长好像在怀疑我们?”
“怀疑还是考验?”林心语说着反而故作轻松地笑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心里没鬼,不慌不忙。”
话是这样说,但办公室三人各怀心事,气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