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着这乡间茂盛的田野,也笼罩着灯火辉煌的农家和浓密的树木……
皎洁的月亮挂在枝头,向人们露出她那圣洁的笑脸,此时屋内的锦鹏还在独自拼命地登着缝纫机,机器声和着谈笑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丽丽进了屋,不一会儿,忽地从里屋拿出一个笔记本,如天使般飞了出来,她兴高采烈地说:
“大表哥,这是你写的吗?你的雅兴还不小呀!”她像在地球上发现了新大陆,瞪大她那不可置信的目光。
“你说什么?”锦鹏莫名其妙地问。
“《时装设计者的韵律》呀!是你写的吗?”
“是呀?怎么了?”
“让我来欣赏一下:宽阔的布料上,尺子带着音符。移动的剪刀唱着小曲,把心中的奇迹创造!”她面含笑意,端着一个日记本绘声绘色地读道。
锦鹏接着咏道:“缝纫机凑响一支动听的乐曲,不断延长的针迹,扯出缕缕细雨;拽出潺潺河流;撩起你我的情思……怎么了?下面我想不起来。”
“闪烁的舞台上,美妙的乐曲在跳跃……你让尺子、剪刀和机器都有了生命了!我觉得你不该当个缝纫工、裁剪师什么的,干脆去当创造生命的上帝吧,那样世界上从植物、动物、高级动物中又添了个……”她搜索枯肠地找着合适的词语。
“去你的吧,我只不过是用文字来充实一下我的业余生活,我这叫‘日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来也会编’。”
“这么看来你的生活太有情感色彩了,让我对生活有了憧憬。”她心花怒放地说。
“什么憧憬?”他不解的问。
她脸颊上顿时飞起神秘的笑意:“不告诉你,就是不告诉你——一般人我不告诉他。”最后,她借用了一句最近电视上流行的广告词。
时间在一天天地过去,一天,丽丽好奇地问她的表哥:
“……你多年来的生活就是这么样的吗?你不觉得有点腻烦吗?”
他摇摇头:“不觉得腻烦,但最近觉得业余时间少了,几年前我还有点时间做做家务,看看书或看看电视什么的,现在可好,一天到晚忙,有时还得加夜班……”
“有事做不是挺好的吗?“她不解的问:“看来你也是个贪玩的懒汉。”
锦鹏笑了笑:“可是工作太忙了也不好呀,一天只有五六个小时的睡觉时间,甚至有时为完成任务,忙到天快亮了,才能眯眯一会儿眼……真是无可耐何而又哭笑不得——虽然我可以不慌不忙、自由自在地去做,可是当顾客来取衣时,我不忍让她们一趟二趟仍没能取到货,就算她们不说我什么,我也不好意思,再说自然送上门来的生意,我又不好意思拒绝不收。”
丽丽吃惊道:“为什么!?难道生意多了点不好吗?”
“好是好,我觉得:这么为别人需要而忙碌,使我忘记了自己的苦脑,也使我的生活得到充实……这不单单是为了钱——可是,假如是你,当你看到你的顾客没能在约定的时间取到他的衣服,你是怎么想的呢?我总觉得这叫哭笑不得。”
她深思了片刻,认真地说:“只愿这些手工活工作效率太慢了,我看人家服装厂里的电机做活可快啦……”
“嗯,我也在考虑这个。”他点了点头,接着说:
“可不是吗,这样一来,生意太忙时,我一个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无法招架过来,也就养成了一个马虎的工作的态度……这就是生意多时的坏处。说实在的我有时候还真的希望自己多点业余时间去开闲差,做点别的,放松一下心情。有时我真希望这儿裁缝部多点,多了点,我也就轻松了点。我觉得船多并不碍路,加点竞争力对提高工作质量才好呢。唉!无可奈何啊!”锦鹏暗暗地苦笑了几声,他也说不清自己对这生意和工作是喜还是忧?
“好一个‘无可奈何’!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把我请来的呢?”她笑了,在她那圆圆的脸上泛起了石榴般的红晕。
“可我不知道天下还会有个女孩愿意到我这儿来?现在倒好,你真的来了,你到来这些日子,减轻了我的负担,也让我这个成日寡言少语的人变了——以前我一忙起来熬得又困又乏的,总是连话都不想说,只顾埋头地去干活。”
“我不喜欢看到你沉默寡言,我将改变你。”她不知这话怎的脱口而出,此时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直往后扩散。
“但愿如此……”又是一阵好长的沉默。
“你在想什么?”丽丽在一边做衣服的同时,一边又用少女特有的敏感去观察着面前的师傅。
“我不明白,当初你为什么大老远要到我这儿学习?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外面比我高强的老师有的是……”
“嗯,因为你人缘好,还有……这是俺爸曾说过的,他早就想把我送过来学的,可是那时考虑我还小,这么远的路让我来回跑,不方便,最终我还是来你这儿了。”她的嘴里仿佛吃了蜜般的甜劲。
丽丽每做完一道制工,就让她的师傅查看是否合适。虽然她以前曾做过一段时间的衣服,但由于放手多日,已记不清了,只好一切从新开始。她那一丝不苟,知错就改的学习态度,深深让她的老师感到满意。
灯光下,这是一个景色美丽的月夜,他们又来到了院外:“大表哥,你为什么不对我管教严点?”她无声地笑了。
“从近些日来看,你已经能自己约束自己,你没什么地方让我不满意的,我不反对你这样说归说,笑归笑,学习归学习,不过我们近日来的笑话说得过多了点,但我们必须注意一点:要有分寸。”
她会意地笑了笑。只听锦鹏仍在滔滔不绝地对丽丽说着:
“因为人与人相处,时间长了,话说多了,难免会发生误解或矛盾,但我们都要知错就改,要学会善于处理,互相谅解……”他滔滔不绝地说。
时光在一天天地过去,他们渐渐地熟悉起来:谈学习、谈生活、谈所见所闻的趣事。由于拥有了一个共同的事业和共同语言,他们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夸夸其谈、时而捧腹大笑……时常把丽丽的姑姑、姑父弄得莫明其妙:
“他们俩的谈话听起来清清楚楚的,有三分之一我不明白说的啥意思?”
“我也莫名其妙,看来我这笨头笨脑、拙嘴拙舌的姑姑,和她在一起谈不上去了。”
他们听后笑了,锦鹏收不住挂在嘴角的笑容,对母亲道:
锦鹏无声地笑了笑:“既然你们听不明白,那么你们不能不听或不插嘴吗?”
“可我听到后,又好奇又纳闷,不插嘴憋得心里难受。”锦鹏母亲的话,顿时引来了哄堂大笑,阵阵笑声渐渐消失在繁忙的缝纫机声中。
片刻,丽丽停住了手上的针线活,目光呆呆地望着前方的一个角落,好久,好久……
“怎的?不会做了吗?”这时坐在她后面缝纫机上在工作的表哥抬起了头。
“噢!不是。”她又踏动了缝纫机,沉默不语了。
“你又在想什么?”他对只有咫尺之隔的丽丽的一举一动是一目了眼。
“唉,好糊涂呀!”她低声暗暗叹息道,此话刚刚从口中脱出,却又后悔己无法收回。
你说的是什么事?”锦鹏发觉近日来丽丽的心情总是不大好。但他也不便多问。
“不告诉你,女孩子的心思,男孩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猜不明白。唉!”她长长地叹息道。
“你刚才好像是想起了过去的一桩事了,对吧?”锦鹏探索着她的心扉。
“嗯,又让你猜中了……”这是张小姐的私事,她不再往下说了,她的老师也不便追问。
“唉!你说人为什么要有情感呢——有了情感,多伤脑筋?”
“是呀——可是人如果没有情感就和禽兽没有什么两样了。”
“如一个人脑子中的东西容得太多了,会……会……”她吞吞吐吐着,仿佛内心世界中有种难言之隐
“所以人需要学会释放,把情流入该去的地方;把爱献给心爱的人;把温暖的手伸向需要的人……”
“每个人都能这么做吗?你是不是会纸上谈兵。”
“能呀,就像我,情,实在没地方释放了,就释放在白纸上了……就算是纸上谈兵也是一种释放的方式吧——总不能憋在肚子里烂掉吧。”他师傅的挑笑掀开了压在她心头上的愁云。
“你能说说你有什么情要释放?”她追问着。
“比方我腿脚不好,生活中好多人向我伸来一双双温暖的手,我总想用一种方式报达这份情,可仅仅用拼命工作,我觉得这还不够,因为我拼命工作,只能说是为了自己生活得更美好,说报达也只不过是报达社会对我的关爱……”丽丽打断了他的话,故意为难着面前的师傅:
“那你就说说你的爱是怎么释放的吧?”
“我……我……”锦鹏无语了,不一会儿,缝纫机声中又夹杂在他们俩此起彼伏的说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