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末镇是个小镇。
雨水裹着一阵接一阵的凉气侵袭南地,蘸湿秋末的边疆。小镇的日子过得如屋囱里白絮状的烟,自顾自地任凭时间拿捏着消逝的形状。
偶尔逢得的雨水在草地里蒸起雾似的水汽,依稀分辨出在草叶间的两处稀稀疏疏的动静。
不远方的一抹白色蹑手蹑脚,“嗖”地窜进支住一角的草罩子里,却冷不防腿上挨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落入封住退路的罩子里,四下扑腾。
“我去可真有你的!”
激动翻身起的男孩一巴掌豁到身边人的肩上,那人吃痛似的咧嘴,一胳膊反轮回去。
“得得得,大爷,大爷我错了。”男孩讨饶的及时,双臂护在面前,缝隙间见着一个略有些滚滚身材的娃子,借着双手前支后腿一蹬一气呵成站起,径自去看那草罩子下的毛球。
男孩见没找他讨息,腆露着全是唯一能称上白的一嘴牙凑到那娃子跟前。
“嘿!运气好遇到个小的,这下毛妮子准喜欢,上次看她对那鸡崽儿稀罕紧,那帮女娃。。”似是意识到不对,男孩突然咯了顿。
“嗯?”正揪着两长耳朵查看着毛球情况的娃子听见耳边消了声,侧脸显出疑惑的神情。但似乎是联想到他刚刚最后几个字,眼神撇开,鼻腔里哼出一个浅低的“嗯”。
男孩也只得呼噜几下自己后脑勺扎手的几根短毛,带着尴尬随着眼前人一路跟刚才的毛球似的窜出田地,野猫似的拐着弯绕过附近几个街道,接着纵身翻溜进不远处的一处低矮院落。
“新儿,还藏咱们基地吗?”
“嗯,我去前头给你稳着老正经。”
阁院的课前诵读尚可以混水摸鱼,但一旦要想混过考课,那后果必是学究先生能给予你此生都难忘的回忆。
后摸下墙的男孩心神领会地得了娃子的安排,拎着那双长耳朵侧进了后院。
娃子倒是麻利避到躲雨地方扯下一身装束再在身上涂抹了一番,接着搁角落拿出原先湿漉漉的伞放在门口,正扒门扉想不声不响借乱糟糟的读书声混入。
却不巧一向眼神不好的老学究心灵感应般的抬了眼,对上毛毛躁躁溜进来的小毛头。
老学究皱眉撂了书,书脊“啪”一声鞭炮似的炸静了学堂。
“阿新,第几次了?”有些阴恻恻地。
阿新立马打太极转换了不雅的偷摸姿势,恭敬的作揖,“郑先生,雨势大了,阿新在路上拌了一腿,因此来晚了。”
眼角染红的模样,像是立马能对那拌了自己一跤影响自己上学刻苦用功发奋图强的石块来一顿声泪俱下深恶痛绝的斥责。
老学究有点被少女的气势喝住,怀疑自己可能怀疑了一位已经痛改前非的学子的赤子之心,看那满身泥水的模样也不作假,便咳了一声摆摆手示意阿新去位置上坐好,继续开读。
还好没追问。
同周围几个伙伴心神领会地挑了眉,女孩前跑两步,双手侧支着木凳,双腿叉开随后坐上。
身边的女孩捂了下嘴,立着书挡着低低嗤笑一声。阿新也回笑一下,从抽屉里揪出掉了半拉封皮的书。
“这次没伪装好哦。”
“唉?”阿新好奇地低声回应。
“跌倒了怎么连内领口都污了?”
阿新闻言对上女孩有些促狭的笑,知道她一定晓得了自己在泥地里滚过一遍的事。“芡米你真厉害。”一边悄悄地掩了掩自己的领口。
芡米眼眯条缝,瞅郑老先生又摇头晃脑地沉浸在朗诵里,扯着阿新靠近。
“哎嘿,别闹,你那两条麻花戳人。。。”阿新想扒拉开她,倒是没成功,还被芡大姑娘更使了她家祖传扛米袋子的劲拽过去一点。“老实交代你去田里干啥了,我知道你跟牛栓一块了。”
阿新心想不能屈打成招,眼神迅速撇开扫了一眼不远处认真读书的一位俏丽身影,故作惊讶地用手勾过芡米的背迫使她转身坐好:“对对对,芡米你真不愧是军师,你看牛栓搁外头,咱们赶紧帮他打掩护!”
芡米本想发作,却对上郑老先生慢悠悠晃向这边来检查读书,便只好咬牙作罢。
而牛栓,也趁着郑老先生转身的机会成功混进了学堂。不过两位成功躲过第一关的汉子,还是在考课上出了马脚,被恨铁不成钢的郑老先生罚了抄书。
雨脚沙沙门外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