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鱼村是位于北京市百旺镇的一个城乡结合部,北清小学就建立在这个村子的北面。
星期二早上的第一节课,纪谦茗和其他35名学生一起,坐在北清小学二年级一班的教室里,班主任金老师左手拿着语文书,右手端在左肘下面,一本正经的讲着昨天新学的课文《日月潭》。纪谦茗并没有用心听讲,对于这篇课文,他只关心下节课要勾画的生词和下午要布置的生词抄写作业。
他现在想的只有下课如何快速去厕所并不迟到的回来,要知道想要上厕所不迟到在北清小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学校的教学楼内设厕所学生一律禁止使用,换句话说就是小孩子不能上楼里的厕所,发现了要扣分,所有的学生都必须去学校西北角的一所和隔壁中学联立的大公厕解手。
这个奇怪的规矩一直以来都没有谁反对过,学生们基本都是第二节课间操结束后直接从操场去厕所,然后就等着第四节课放学再去,下午便是第一节课大课间去一次,第三节课放学回家。而纪谦茗就不行,他每节课都要去厕所,不去就憋得难受,倒不至于尿裤子,反正就是难受的听不进去课,纪谦茗的妈妈每天早上会将一个550毫升的太空杯装满白开水,因为学校离家很近,他都是回家吃饭,也就还要带瓶子回去,这瓶子只要还剩一半的水,他妈妈就会训他:“瘟禽一天水也不喝,也不怕渴死,下课要多喝水,提高免疫能力,你看你以前不爱喝水,天天上火,一到冬天就流鼻涕感冒的,你是不是又想感冒不上学啊,感冒不会影响学习吗,到时候考不好是要请家长的……”
纪谦茗害怕被喋喋不休的训斥,所以就习惯了一下课就喝水然后去厕所。厕所的路很远,先是出教室门,过一条很长的楼道,楼道边的教室里不断跑出下课休息的学生,这也经常会让他的脚步慢下来,见到老师要敬礼问好,(这是对二年级以上少先队员学生的规定,一年级和学前班的学生只用主动向老师问好即可。)走到楼道转角的楼梯下楼,再出楼下大厅,楼后门广场,穿过一片广阔的绿化树林便到了学生厕所,快速解完手,再原路返回。其间路程往返有近1000米,最难走的路是那片大树林子,里面全是上了40年的柳树、杨树,秋天杨树叶多的能盖地面几公分,春天漫天柳絮飘得跟下雪一样。地面上老柳树的根子错节无序,一节出地的被树叶盖住的老根就能绊人好几回。
纪谦茗就是这样艰难的去厕所才次次迟到被请家长,“别的孩子不爱去厕所是因为他们不爱喝水,不像我家孩子,我让他天天都要多喝水身体才健康,再说去厕所迟到又不全是孩子的错,谁让你们学校厕所那么远呢,老师每节课都要拖会儿堂,当然,我一定会提醒他要抓紧时间的。”老师们不可能要求纪谦茗不许喝水,而三番五次的请家长都是这套话,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成绩也不差,只要不是上课好几分钟才回来都没事。可纪谦茗每天依然要相当精准的控制时间,跑着去跑着回其实解大手都不会迟到,但他想走着去走着回,来回跑1000米太累了,这时间自然就要掐的准。
现在纪谦茗正计算着时间,下课该怎么做才能快速的喝完水,轻松的上完厕所并不迟到的回到教室。他一边装样子听讲一边偷看着挂钟,等待着下课的铃声。
正在他嫌秒针转的慢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教室门,金老师出去和敲门的交谈了一会儿便带了一个背着书包的学生进来,“同学们这位是咱们的老同学邢刚强,都认识吧……行那就不用再介绍了,你现在去抬课桌,拿椅子。”
讲台上这个敦实的学生纪谦茗再熟悉不过了,一年级之前他一直在这个班,在校外经常和纪谦茗一起去各种没人的地方冒险。
“他老家是安徽的,去年不知道为啥家长非要让转到育才小学,你说这公立的不上上私立的,这会儿又给转回来了,真是折腾。”下课后刚一出门就见班主任和一位任课老师抱怨邢刚强的事,他也这才明白半年来邢刚强都去哪儿了,本来老同学再相遇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可纪谦茗不知为什么自己从一开始就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心里反而是有种莫名其妙的焦虑,他边去往厕所,边想着当初的最后一次行动……
那是去年的8月,纪谦茗和邢刚强以及其他的三个小伙伴约好去小学附近的一个大锅炉房冒险。这个锅炉房外有一个大围墙,围墙围了很大的一块地,可里面除了这个锅炉房外就只有一堆煤炭。去这里冒险的原因,是之前纪谦茗和邢刚强一起从锅炉房外的一个土山上看见围墙里有一个老头……
“看样子是个烧锅炉的,这老头,天天鼓捣煤炭有意思吗?”纪谦茗说完邢刚强笑着应道:“是啊,这老头上身穿件白背心,下身一条大短裤,头发不知道是掉光的还是剃光的反正就是个光头,再拴上一个白围裙,样子跟个杀猪的似的,好神气哟……”
他们俩越说越起劲,最后都哈哈大笑起来,“嘿!两个小孩干嘛呢……”,可能是说人坏话心虚,看见那老头指着他们喊话,暴露位置的两人头都不敢回,一口气从山坡上跑了下来,“哈哈哈哈哈,哎呀,太险了,那人是不是听见咱说话了啊?”邢刚强喘着大气的问,“咋会呢,咱俩在山坡上猫的那么隐蔽,我估计是你笑的太大声了。”纪谦茗也边喘边说道。就在俩人大口喘气的时候,一股臭味儿隐隐传来,“啊!我竟然踩屎了!我靠!倒霉啊!这新买的鞋!”邢刚强发现自己脚上的雷后大叫起来:“锅炉老儿!害的我中招了!我跟你没完!”邢刚强咆哮着,纪谦茗则远远地在一旁反复检查自己的鞋底。等邢刚强冷静了之后,纪谦茗又是给他找树枝,又是给他找干净的草坪、土地,俩人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勉强把邢刚强的鞋子弄干净。
“这个锅炉老头就是个匹夫,都是他一声闷吼害的我踩屎了,我都没招他……”邢刚强在大伙面前痛斥着那个老头的罪行,并在原来的山坡上安排了行动内容:“咱们这次的任务,是趁那老头下班了之后杀进去,把他的锅炉房搞得臭气熏天,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
想到这里,纪谦茗忍俊不禁,此时他已经上完了厕所在返回的路上,突然邢刚强在前面叫他:“纪谦茗!”,他听见之后立刻回应道:“卑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