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风雪越来越大,卬几乎每日都是在那茅庐之中度过。有几次他推开柴门看时,只见大雪封山,到处都是白皑皑一片,他知道往年此时族人一般都是各自在家做一些工具和手工活,因此也随即掩上柴门,打消了去外面走一走的念头。
他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有的时候甚至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而到了月夜,则几乎通宵不眠。除了睡觉、进食,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冥想。但是他想得越多,则发现自己忘记得越多,甚至连半年之前与少帝在小甘洲取酋长之杖的事都忘了很多。
卬既少与人交流,甚至忘了年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是觉得天气似乎在慢慢地变暖,透过那木墙,感到之前闪耀的雪光也慢慢地变得柔弱了。
这一日,卬还在茅庐中坐着发呆,听到有脚步之声传来。他一时好奇,自在心底琢磨,暗道:“听这脚步,离这里还有三里地左右;而且好像是晟。”
渐渐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不一会儿,便到了茅庐的柴门边。卬正准备去开门,只听得果然是晟在外面拍着柴门在喊:“长者,咸驰边的梅树发芽了,除了西边高山上,其它地方的雪都化了。酋长叫我来招你去章明殿。”
卬口里应着,一边打开了柴门。
晟道:“长者,你一个冬季都呆在这里,身体没事吧?看你脸色还好,只是头发白了一些。”
卬走到门外,道:“没事,我好着呢!”抬头看看,果然榛树上一点积雪都没有了。转过头来,问晟道:“你说咸池边上的梅树都发芽了?”
晟道:“是啊!到春季了。全族也都整顿齐备了。现在酋长叫你去章明殿,商讨一下迁徙之事。”
卬看着满目的山林,感到迎面吹来的风里虽有还有些许寒意,但有一股明显的阳春之气。他出门之时,感到由于自己久坐,走路都好像不便,便活动了几下,随后对晟道:“我们快走吧!只怕酋长他们都等着。”
晟道:“是都等着长者你呢!”
卬与晟快步走到广场之上,只见一些人都在广场上站着闲聊。也不知为何,原本阴阴的天色这时突然变得明媚,还出了太阳。虽然这太阳也好似刚从水里捞起来的,阳光也不是很盛,但照着众人,还是让众人都觉得舒服。
众人见到卬,都向他致意。卬稍稍回应后,便走进了章明殿。他一走进去,就看到巴达和几位长者都已经坐在那里了。除了巴达和几位长者之外,还有几十个精明之人都坐在那里。卬一进去,众人都向他致意。政笑道:“我们的长者卬,你在那茅庐之中一坐就是三个月,怎么也不出来到各处走走?”
卬还没有回答,巴达又道:“我每日都叫人将食物送到你那里去,你可都吃了,没有忍饥挨饿吧?”
卬道:“没有。”
政又笑道:“长者卬,你女人现在也去了有七个年头了,给你一儿半女都没留下,你就不想再找一个?”
卬摇头道:“不想。”
敖故作正经地道:“卬,我来做个媒,给你说个好人嫁给你,不过你要给我一只上好的‘无虞’作酬谢啊!”
卬道:“我这般大年纪了,怎么能够找到合适的?”
敖忙摆手道:“你休这么说,我说的这个,年纪也好,性格也好,保证与你合合适适的。”
卬道:“我现在没心思去找。”
敖道:“你看你孤身一个,如何是个办法?年纪大了,不找个人相伴,什么都不方便,是吧?”
卬低头不语。
敖道:“我说的这个,住在广场西南边,你往日是经常见到的,从小和你就玩得好,你可想起是谁?”
卬想了一想,摇头道:“想不起来。”
敖道:“她父母也去了,她前番也与别人一起过活,并且好生育,你可想起是谁?”
众人听敖说得有意思,都津津有味地听着。
卬又想了一想,摇头道:“真个想不起来。”
敖道:“她现如今住在那两株大柏树下,你可想起是谁?”
众人一听,都哄笑起来。
卬还茫然地道:“那双柏下没有人家住,只有牛圈啊!”
政笑得快忍不住气,道:“他就是给你说的牛啊!那头‘黄莎牛’【作者注:母牛】往年不是你在看吗?”
巴达也忍不住笑,骂道:“好你个敖!你要给卬说个媒,却给他说头‘莎牛’!”
卬道:“人和牛能生出娃儿来?”
这回连故作正经的敖都笑得快背过气去。众人笑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