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略有些尴尬,笑道:“你双足不迈出环谷一步,甚至几十年都不离开这碧莲,却还是能熟知天下啊!”
太仲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他看着少帝的足下,但是眼神却是空洞的,似乎在出神地想着什么事。
从北边的天空飞过来的一只漂亮的青鸟,在这碧莲的上面转了两圈之后,又翩翩地向西边飞走了。少帝抬头看着,目光一直被这只青鸟所牵引,直到青鸟完全飞过了西边的高山,才笑道:“是的,我忘了,虽然你没有走出环谷一步,但是却有天下消息最灵通的信使。”
太伯看着刚刚从尴尬中舒缓过来的少帝,殷勤地问道:“延维?就是那个在蒙昧续纪就出现的神?”
少帝看着太伯的眼睛,无奈地笑笑,道:“是的。”
太伯热切地道:“我听说只要是格杀延维后,格杀之人吃掉他的心则会神明通畅,吃掉他的肺则会志节不屈,吃掉他的脾则会知周备达,吃掉他的肝则会谋虑百出,吃掉他的肾则会技巧无穷,而吃掉他的全身后更会无敌于天下,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少帝还是无奈地笑道:“是的。”
太伯不解地道:“但是我又听说,延维自身神力已经几无敌手,而且知道自己身为珍异、为人所时时觊觎后,一直小心隐藏,已经快三万年没有出世了,你们又是什么时候,从谁人那里探得他的消息的?”
少帝无奈地笑道:“此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六个月前,我接到消息,让我去梦河游玩。我过去之后,见不光有小乙在,戊庚、辛北他们都在那儿,——”
太仲打断少帝问道:“还有谁?”
少帝想了一想,道:“有一个铸剑之人,名叫湛卢,是洪荒大陆西南黔首一行的头人;还有一个重生之鬼,名叫昊;还有一个不知是何种生灵,名叫荼。”
太伯正准备要说,太仲冷冷地道:“他是孤类,是一个陀罗贱人和毛人幽鴳所生。”
太伯见太仲将他要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最后补充一句:“现居于并江。”
少帝继续说道:“之前半年我们都只是在游玩,我与湛卢、昊及荼不认识,不过看样子他们相互之间也并不是很熟稔,尤其是湛卢和他们。一个月前,戊庚突然提出神延维出现的事,我们都很惊讶。”
太仲道:“都?”
少帝好像做错事被当场指出了一样,不自在地道:“当然不是,看起来在戊庚提起之前,小乙、辛北、荼好像都已经知道了,并没有什么反应;我和湛卢、昊都很激动。”
太仲道:“然后?”
少帝颇有些埋怨地道:“你不要始终这样行不行?和你交谈也感到很不自在。”
太仲依旧冷冰冰地道:“是吗?”但是却好像并没有向少帝道歉的意思。
少帝好像是无可奈何,继续道:“当时我们约定守候着神延维,并相商什么时候一起去格杀他。”
太伯不好意思地凑上来道:“你们现在已经知道神延维大抵是藏身何处了?”
少帝点头道:“是的。不过戊庚没说具体在何处。”
太伯道:“那是。你们是半年之前就已经相聚,但是一个月前才提起此事,看样子戊庚他们知道消息一定是半年之前,而这几个月游玩只是在检验你们,等到戊庚他们觉得你们已经完全相托了之后,他们才在一个月前说出。不过神延维之行踪、所处之方位,可能只有戊庚、辛北、小乙三个人知道。”
少帝听着太伯的分析,似乎不以为然,但是却还是很耐心地听太伯说完,脸上依然挂着明净的笑容,并没有一丝显露。
太仲终于抬起眼睛,直盯着少帝的眼睛,缓缓地道:“只怕你们几个会牵引出洪荒大陆的千年大事来。”
少帝似乎也考虑到了事情的严肃性,终于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道:“这个我也知道。神延维的事,确实非同小可,我也准备回去向迅风说一下。”
太仲又将眼睛看向少帝的足下,良久才道:“不,这是你们几个人的事,最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你也不要向迅风说,这样只会让你们蹈风一族陷入更大的麻烦。”
少帝也点头道:“我好好想想。可能这段时间我也会很忙,还要时刻注意小乙他们传来的消息。”
太仲道:“你最好不要去。”
少帝正准备要回答,太伯道:“太仲,这话就是你说得不对了。神延维出世,天下生灵都在翘首期待,少帝当然也想去看看。而且少帝不久之后就会接管蹈风者一族大小事宜,要是能够找到像神延维这样的珍异,对他蹈风一族之后的事也大有裨益,我们也就不要阻拦。只是我希望少帝能够记住我之前说过的话,为了我们玄幻一族及蹈风一族的结盟之事,现在向迅风致一下意。不管是怎样的消息,麻烦你交付青鸟带到壶关,不知道少帝能够帮这个忙?”
少帝道:“好的,这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太仲似乎没有听到太伯和少帝的谈话,两眼仍是出神地望着前方,颇有些忧虑地道:“重生之鬼远在东南重洋,此次居然也知道了神延维的事;而黔首一行则远在洪荒大陆西南,都赶往梦河商量此事,只怕知道此事的人不少。”
少帝似乎很好奇地看着太仲,等到太仲忧心忡忡地说完了,才惊奇地笑道:“我真是第一次看你说这么多的话。”
太仲不理睬少帝的揶揄,沉默了不再说话。
太伯叹了一口气,悠悠道:“珍异现世,风雨其随乎?”
少帝也不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道:“我倒想神延维真的现世,那时我们有谁被他眷顾,吃掉他的身体,可能会真的称霸陆宇,好好地统领陆宇生灵。那样的话,反倒会免却许多的征伐与杀戮。”
太伯眼里闪着真诚的敬佩之意,点头道:“少帝能够想到这一层,足以表明你是这个洪荒大陆之上少有的英杰。而说不定冥冥之中,造化会将这个重任交予给你。”
少帝一脸坚毅地道:“真要是让我担起这个重任,我也会九死不悔,不会退却半步的。”
太仲道:“为何锐志于此?”
少帝慷慨地道:“洪荒大陆,想要活下去,尤其是想要自己一族也活下去,必须要有人做这些事。虽然八荒之地何其邈邈,但是想要活下去的生灵也不少。稍不留意,就有可能亡身灭族。”
太仲沉默不语。
太伯道:“我想你可以问一下那个湛卢,问他欲得延维是为何事。我觉得他可能并不特别着意神延维,你和他一起,可能会对你有助。”
少帝点头,转过头来对太仲道:“我此番前来也只是顺道过来看看你,其实也是想将延维的事对你说一下,找你商量一下。时候已经不早,我也准备回天干山向迅风交待一下,然后有事再做分配。”
太仲抬眼道:“既如此,你走吧!”
太伯殷勤地道:“要不是少帝你这么忙,我们初次相见,一定留你在这多玩几月;不过既然少帝你有要事在身,那就再等以后。代我向迅风及你们蹈风一族致意!”
少帝挥动着博翅,扇动着凛冽的寒风,笑道:“多谢太伯!”又对太仲道:“小乙、戊庚他们也叫我代他们向你致意。”
太仲道:“知道了。”
少帝又对着太伯道:“时间仓促,下次再见面时一定要和太伯好好地游玩一番。这次先告辞了。”
太伯道:“少帝闲暇时候,也可以到壶关去玩一下。”
少帝已然腾飞而起,在太伯和太仲的头上盘旋几圈后向西飞去,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环谷山口时,他的声音遥遥地传来:“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