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第三个年头,鹤山召仍在入世的公子回去,有些已然学罢归国,像程耳,第二个年头索性他就回国了,也有的早早投身某一家学派,激进的向着某一个目标前进,这个时代,太不缺惊世骇俗的言论了。
林辰今日也在书塾里,跟老先生讨论着务实之道,不断在竹简油皮一面上打着草稿,修改着整理出来的东西,打算是定好后就刮去然后正视誊在正面。
“这竹简也太难写了,怀念用纸笔的时候。”他说着顺势抖了抖酸痛的手指。
老先生拄着竹杖,嘲笑着说到:“你去内宫给国君当秘书,自然是想用多少纸笔,便有多少纸笔的。”
“还有这等好事?”他一直以为这年头,纸笔还不存,需要自己开个金手指造出来才有的。
“自然啊,你净了身入宫就行。”老先生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诡异神色瞧了瞧林辰。
“那倒不必。”纸笔还要这么大的代价吗!他抖了抖,“师父啊,这个造纸需要哪些材料啊?”
“内宫用纸,是因为国君有供养术士,需要画阵图符箓,必要纸张供给,得用灵草萃取,于是海一样的财物撒下去,自然能造出术士需要的纸张,不仅光滑平整轻便,更重要的是不腐不朽,上书笔墨色彩,几乎永不褪色残缺,这等贵族样的东西,当然要内宫专享,国书、宝册,通通用纸书写。”老先生淡淡的说着内宫秘闻,并不太在意。
“嗯……”他仔细盘算了一下,自己的操作空间是很大的,先从稻草开始试吧,山上树林还是丰富,总有适合做纸的。
先从树上砍下枝条、嫩皮,再将伐条先蒸、再浸水泡而剥去老皮。经过晒干,用石灰和草木灰水与其反应再蒸去杂质,洗涤后撕成细条,经过日晒、雨淋使纤维变白。这样把加工后的皮料与草料分别进行打浆加入植物胶例如杨桃汁、仙人掌汁,充分搅匀,用竹帘抄成纸,再刷到炕上烧干剪裁后整理成纸。要经过十多道工序,上百道操作,少则半年、多则将将一年才可成品。
大概所需的材料,东西林辰都一一核算,跟自己当年去云南、江西旅游的时候记的一不一样,当时还能亲手玩一玩,如今只能让村民自己去试了,他整理好之后,拿着竹简去找老先生。往日这个时候老先生一般在后院晒太阳,林辰往后院瞧去,果然在那。
“师父!来看看我的东西!”
老先生懒洋洋的起身,拿过竹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让他眉头一皱“辰儿,你这书面文言可要好生注意,要力求简洁,文字如刀,不要什么有的没的都写上去。”他继续瞧着“你这造纸术很是精妙,没试过我也不清楚效率如何,不过你算过这种技术的代价吗?”老先生慈祥的看着林辰。
“我算了的,所需的资源并不多,主料是树皮与枝条和稻草,花费的多是加工......”林辰仔细回答着。
“我没说这个代价,你这些年为村子里带来的东西,不论是河边的水车,还是梯田堆肥之术,都是原料便宜的东西,我问的代价是,赋税。”老先生将竹简还给林辰继续说着。
“交易生活必须的粮食之外的东西,朝廷会课税,种植作物朝廷要课税,在贵族领主上耕种的作物要上交,这也是为什么你提出梯田之后各家都愿意大肆开垦的原因,五成的租种利润啊,还有每家摊下来的劳役,魏国算劳役是按实际身高而非是年龄核算的,庶民刨除生死丧期,哪来的工期做这些事情呢?”老先生用竹杖点了点林辰的头“你这东西,适合拿去贵族们消遣,一掷千金,自然要什么有什么。”
“师父,你知我并非此愿!”他稍显着急的对老先生说。
“你也发现了对吧,坐而论道易。鹤山早就来催过你回去吧。”老先生拄着竹杖,笑眯眯的看着这位后辈,年轻,还有许多愿望和热情。
“我想跟着......”
“去吧,不论是鹤山修行也好,去诸国游学也好,你且去看看,去做些事情。”
“那师父您呢?”他瞧着有些佝偻的老先生,头发上尽多是白发,只是简单的用打磨过的树枝簪起,手上的竹杖稳稳的托起他的身子。
“我还要看着,你放心,我还要看着许多东西。”老先生拄着竹杖眼神流露出了许多东西,他甚至想将一切告诉林辰,命运啊、责任啊、使命之类的东西,他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去吧。”老先生摆了摆手。
林辰行礼:“虽然师父一直不愿告知,但今日一别,不晓得何时才能见得,想问师父姓名,再远的远方也能念出一点祈愿。”
老先生犹豫了一会,遂说出:“延陵吴氏,我叫吴江。”
林辰听罢磕头就拜,吴先生将他扶起来,“好好的,好好的,快去收拾收拾,学成出师,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林辰强忍住一些东西:“我会常常来看您的。”老先生笑骂着:“才说要去远方,这就变卦了。”林辰听了哈哈笑了几声,拜别师父就回去收拾去了。
几日后,山上来的彭伯,带着马车来接林辰,他收拾了许多竹简带回鹤山,行李到没多少,小小一包罢了,林辰走的时候尚是清晨,吴先生并未早起,林辰对着书塾行了大礼,就离去了。
东海某处机构,几位紫衣神官,坐在一面很大的镜子面前,镜中显现的正是那座小书塾。
“之前那厮有朱雀大尊的法术,吾等不敢窥探,根据无字天书,林辰所学有颠覆之相。”一位神官谨慎的说道。
“蝼蚁罢了,东华大主教当年特意留了吴江一命,就是要他看着,去瞧瞧吧,他们两又商量了什么出来。”神官继续调试着镜子,然后他们只看到一堆火,还有一个老人拄着竹杖,站在火炉旁边,热浪将他散下来的头发冲的飞舞起来,老人微微笑着,嘴皮子动了几下,有个神官专修的唇语,能够解析镜像中的话语。
“他说的是,我看着呢。”那位神官略显惊慌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