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里,淑妃一直是有好心情的。
只是这咳嗽未免太过烦人。
淑妃听了头疼。
她重重地放下了勺子。勺子打在青瓷诗纹碗上,发出当的一声,毫无意外地,勺子微微裂了一个细纹,不细看,根本看不出。
柳叶慌忙去取另一只。
“小丫头,你还让不让我吃饭?”淑妃蹙眉看着面前脸色发白的女子,这女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嫌。
轻哼了一声,面前的女子这些年仍然没有长进,还是这般不懂人情。
弟弟他……
掩下多余的神色。
她挑了挑眉,接过柳叶递上来的新的白瓷勺。
梅香用手绢轻掩着口鼻。
咳嗽非她本意,只是,她止不住。
咳咳咳……
“淑妃娘娘,这几日,我风寒未好,又添咳嗽。听到您来,我心内欢喜不已,跟着柳叶前来,如今见到您,心安了许多。我无意叨扰您,您若是觉得声音过于吵,我等您用完晚膳后,再前来。”
淑妃皱眉。
她倒是占了先机。
再前来?
眉间一凝,她只有在外面站着的份。
涂满红色蔻丹的手指了指门外。
“在外面等着。”
小显脸色也跟着苍白了许多。
姑娘这身子如果真的在外面守一两个时辰,她病更难好。
可不可以……
她想讨价还价,欲言又止
终究没有开口。
淑妃她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人,而她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本事。
她不敢,梅香倒是提了一句。
“淑妃娘娘,外面风大,我咳嗽未好,站在外面,咳嗽声约莫会更大,不知道会不会更打扰您?”
淑妃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锋利地似乎要把她冻着一块冰。
她最不喜欢的,也是她的这一点。
反驳?
不知道过刚易折的道理吗?
既然梅香不明白,她偏要让她明白这个道理。
“来人,给梅姑娘搬个凳子放在院中。”
柳叶听到,立马领命。
寒风中,梅香坐在凳子上,拿着湛蓝的帕子不断的咳嗽。
她想这病似乎更严重了。
小显待在她身旁,一脸的焦急。
“姑娘,你以后还是不要顶淑妃娘娘的嘴了,凡是顺着她,我们或许会好过些。”
水润的双眸看向小显,那里不仅映着小显的身影还映照着蓝天的颜色。
她握住小显的手,喃喃道:“我顺着她,便能心里好受吗?只怕,如今已经不在这府中了。”
淑妃娘娘的意思很明白。
她要她走。
她恨不得她现在就点了头,她岂能遂了她的意。
淡淡拍了拍小显的手。
“若是觉得冷,你去梅苑取个暖手炉吧。”
刚出来的急,并没有把暖手炉揣在怀里。
如今,开始想念那个温度。
暖暖的,比起这刺骨寒风要可爱许多。
淑妃这一顿饭比预料中的还要久,久到,她坐在凳子上,双腿已经麻木。
轻轻用手捶腿。
一点点,散了一些乏意。
小显未能取到暖手炉,半路被人拦住,无奈重回到院子。
梅香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对她轻笑。
“下次,莫要忘了。”
时时刻刻带着,便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小显轻点头,好。
主仆二人硬生生地在院子里冻了整整一个下午,天快黑的时候,才被淑妃娘娘叫到屋中,说了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便离开。
梅香望着浩浩荡荡离开的淑妃娘娘愣了愣神。
与她的关系不能过分僵硬。
王爷回来,不好做。
她总要为他做些什么。虽然不能与淑妃娘娘打成一片,可至少不能仇目相对。
咳嗽声一声一声地刺耳。
她按耐不住。
回去,让小显加大分量。
小显皱眉。
“姑娘,不能再加了。”
梅香看量差不多,便停了手。
“我想快些好。”
小显苦笑。
“药的分量,大夫已经定好了。姑娘这般过分加大量,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梅香愣了愣。
“是好吧。”
小显摇头,不见得。
不过却没有说以及和姑娘争论。姑娘,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作为她的丫鬟,除了遵守,似乎也没有好的办法。
忙去煮药。
梅香喝了整整一大碗药,昏昏沉沉地睡去。
天还未亮,她便醒来。
稀稀疏疏的星星暗淡无光地挂在天空。
她数了数,是屈指可数的两三颗,或许还有其他的,梅香没有看到。
站起。
她洗漱完毕,一人站在梅树下。
吹了冷风,咳嗽不断。
小显也早已醒来。
如今把早饭端来。
她吃了一两口便放下了。
“姑娘,上次拿的药,吃的差不多了。等会儿,我再去拿上两副。”
“好。剂量……”
“剂量大些。”还未等梅香说完,小显便已经猜出她接下来的话,“姑娘,我们还是听从大夫的意见。他是不建议大剂量的。”
梅香咳嗽了一声,也好。
这病拖了许久了,一直未好。
大剂量小剂量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小显见到,灿然一笑。
“姑娘,你前几日就快好了。这咳嗽也是前日才开始的。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姑娘就不再咳了。”
“借你吉言。”
小显出门后,屋中只剩下她一人。
空荡荡的。
她掀开门帘。
抬眸向院子四周看。
思绪渐渐飘远。
她记得每月她托人捎去一封给他的信。这些信先来,字如鬼画符一般,后来,学会写字后,她便会工工整整地把自己的话写进信里。她会把自己这一个月做了什么事情一一写给他,为了让他在劳累中感到开心,她甚至开始学着去读书,有些书中会有些好玩的事情,她会一一抄来,写给他听。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再也没有收到他的回信。
他太忙了。
她安慰自己。
时间久了,她自己渐渐地开始不再相信这个理由。
一天夜里,她发了怒,写了一封指责信,只是为了避免他分心,叹了一口气,她终究还是把它撕掉了。
会怨他吗?
自然,怎么会不怨。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更加勤奋地练字读书,终于字能够看了,甚至越写越好看了,只是梅香写给他信上的字愈发地越来越少,甚至到最后,只是沦为一句话:“你现在好吗?”
千言万语,落笔却只是这么一句。
而他呢?
只言片语未曾给她。
梅香有一月尝试只写了一个字。
“安。”
依然没有回答。
这长达两年的自说自话,如果不是因为来取她信的士兵有变换,她甚至会以为自己只是重复做了一个看起来永远也不会结束的梦。
梦里,她一直在写信,期望,对方能给予只言片语的回复,却没有想到直到梦醒时分,连一句口头上的解释也没有。
她慢慢地由原来的失望变成了现在的习惯,若是有一天他突然回信,她恐怕会有些不适应吧?
梅香瞅了瞅屋檐前的碎玉片子此时正欢快地响着,突然有些想念未进王府的日子。
那时,青春年少,不知愁苦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