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渐开，视野辽阔。
亭台中，两人再次坐下，默默捧起了碗。
默默啜饮一口。
阵势科首座张松砚回味了片刻，开口道：“齐兄，这次为你加了双份奶盖，是否感觉口感更佳了？”
千机科首座齐应榛脸上似是还有怒气，又美滋滋喝上一口，冷冷道：“好喝。”
张松砚陪笑道：“齐兄，你我相交多年，相互习性都是清楚的。方才属实无心之过，你喝下这一碗，便算就此揭过，如何？”
齐应榛默默放下了碗，道：“若不是看在你我相交多年份上，我便不会再次坐下，早已拔剑相对。
“我千机一科，受到的非议向来不少，有说捡破烂的，有说吃软饭的，林林总总，本座见多了、听惯了，无需在意。可唯独那一点，容不得丝毫污蔑。这不只单指一人，而是所有修行千机科的公敌！”
这话，似乎在心底郁积已久，此番说出口，反倒显得舒坦不少。
张松砚叹了口气，道：“唉，说到非议，我阵势一科，又何尝不是如何？齐兄，人人都道剑修潇洒恣意，一剑破万法，可又有几人知晓，其背后有多少的筹备与支援呢？”
齐应榛沉默片刻，在夺剑宗内，自己与张松砚能成为知己，每旬更有这下午茶小聚，真的只是因为同是首座而地位相当吗？
唯享精粹、宁缺毋滥。
这是夺剑宗的精髓，自开宗以来，一贯如此。
因而，在明灿界的“四大正宗”格局中，夺剑宗的宗门成员是最少的。
可内在格局却不少，分为“一剑二科五院”。
“一剑”，指的是剑道。
历来由宗主亲自掌管，以彰显剑法对于夺剑宗的重要性。
剑道弟子，便是一般意义上的“剑修”，代表着宗门的精锐力量。
“二科”，指的是阵势科和千机科。
自第四旦纪进入“大修真时代”后，修真的内容由五行法术，拓展至阵法、丹药、符箓、灵兽、机甲等诸多途径。
随着历代先贤高人的发展与总结，逐渐融汇为五个学科。
是为“修真五科”。
夺剑宗以剑修著称，因而这两科纯粹是辅助地位。
剑阵与铸剑，便是其存在的原本目的。
气氛陷入到某种难言的沉默中，两人都静坐不动。
半晌，还是张松砚干咳一声，道：“齐兄，光品奶茶也不尽兴，你关切的那位小辈现在何处？若是真遇上什么麻烦，由本座来远程协助！”
齐应榛一点头，避过方才那一段不悦，一敛道袍，屈指掐诀。
这次，很快便有结果，齐应榛道：“嘿，之前感应到这小鬼离开宗门，现在倒是回来了，就在山下。不过，兵之问仅能感应到位移变化，张兄，不如由你来阵法投影吧？”
张松砚道：“原来还是尚未筑基的外门弟子，齐兄你这真是费心了。”
在夺剑宗，两科的确是辅助地位。可到了首座这般，两人无疑是宗门的绝对高层。
即便是山上的那些内门弟子，想要见上首座一面都难，遑论山下书院的外门书童？
因而在张松砚看来，齐首座这是太清闲了，强行找点事做。
就和自己一样，因为爱喝茶，所以研究云梦溪茶加什么奶盖才能更好喝……
心中想着，手中同样进行着。
从袍袖中取出一只碗，又大又圆。
随后，他手指在一份奶盖中蘸了下，沿着碗口画了一圈，生成一道薄薄的水膜。
再随着手指的上移，这道水膜泛着鲜亮光泽，形成一只头颅大小的气泡。
飘飘晃晃，在大碗的正上方一尺左右停下。
错综复杂的灵气急速激荡，待得气泡停下，内部便已化作一汪湖水。
清澈明净，倒映出的，正是夺剑宗的这座山峰。
“你的‘聚源定星阵’真是愈发娴熟了，想必在这阵势一科，明灿界无人可敌了吧？佩服。”
齐应榛知道其中厉害，夸赞一句。而那道兵之问，则化作一粒细微的光点，向着这只气泡投掷。
“哈哈，不过是小道，既无法克敌制胜，也无法防御加持。”
“这位小鬼的坐标在这。”齐应榛双眉一挑，”现在一边喝茶，一边观摩。”
一如石子砸落，湖水泛起一阵涟漪。
再次澄澈时，已然浮现出山下的具体情景，清晰明了，犹如身临其境。
而且，不止有画面，还有声音传来——
“你还知道回来啊，苏安，哦，不对，应该称你为‘翘课真君’？”
“怎么着，上课的时候见不着我，你是要失眠了么，痴梦小人？”
……
张松砚皱着眉，听着两人对话，没什么好感。
“这两人倒也般配，从对话中听来，一位是上课便瞌睡的‘痴梦小人’，一位是索性连课都不上的‘翘课真君’。齐兄，你说的小鬼，不会便是这俩吧？”
齐应榛自然一眼便认出了少年苏安，却是毫无反感，道：“此前感应到他离开宗门，原来还真是翘课。哈哈，齐某在炼气期时，同样不喜讲师唠叨，谁没有个翘课的经历呢？现在听来，倒有几分怀念。”
张松砚咽下接下来的话，抿了口奶茶，接着看戏。
……
山下。
苏安同样使出了“拂风牵引术”，却是并未有任何现象产生。
赵恒显然一愣，道：“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惊人表现呢，你这光会手势有什么用？法术，当然是需要运用灵气的！”
另一侧的陈向文，同样笑道：“人家只是炼气初期，灵气比我们少得多，就算真的施展成功，恐怕也只能牵引一片树叶吧？”
苏安面色不变，不做解释。
此前，自己长期停留在炼气初期，这事几乎整个书院都知道。
可现在，分明已到了中期。
这瞒不了多久，书院讲师一眼便能看出。
但至少目前，苏安仅告诉了死党季飞昂。
书童都是炼气期，同期之下，无法感知到他人的具体修为。
苏安只调动了体内一层的灵气，手指对着地面一点。
一片已经枯萎的树叶微微一颤，竟是飘摇着上升到了空中，往身侧靠近。
随着苏安手指的律动，这片落叶灵活地在指尖轻盈翻转，如同一只翩跹起舞的枯叶蝶。
“你又说对了，我的确只能牵引一片树叶。”苏安道。
两人顿时又是一阵大笑，讥讽意味十足。
苏安话音一转，接着道：“不过，书院讲师难道没有告诉你们，拂风牵引术的正确打开方式，是重在练习对于灵气的精妙控制，而不是简单的比拼数量吗？”
“嘿嘿，你一个翘课的，装得好像比书院讲师还要懂。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掩饰你牵引太弱而已。”陈向文面露不屑。
“赵恒，你若再不出手，那就换我来吧。”
“区区炼气初期，用不着二打一，你站在那就行，免得他逃了。”
赵恒面色一拧，再对着苏安道：“是你提出的要比划比划，那就来吧。”
同时调动五层的灵气，注入双手，支撑拂风牵引术的发挥。
踏前三步，猛地往前一掷。
这座悬浮于空中的石堆，便是对着苏安当头砸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