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津武赶上了还未走出大营的林蓁蓁。
“林小姐是往哪个方向?”
“我去城西。”
“林小姐,既顺路,便同行吧。”
二人沉默了一小段路,只马蹄声响亮,林蓁蓁看着马儿的红鬃毛,夸赞道:“聂将军的马儿真好看。”
“嗯,马随主人。”
林蓁蓁默了,这般有些自夸的话,还真是不符合这位将军的威名呢。
她索性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聂小将军是冀州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大家都很崇拜您。”
“林小姐当时在冀州吗?”
“不在,我跟着被调值的父亲去了外地。那时候,父亲母亲花了很多银钱,要将外祖父母接走。可祖父不愿意,一直在后方治愈伤患。”
“济世堂的大夫,医者仁心,是聂某钦佩之人。”
“将军如此说,便是对我们最大的称赞了。”林蓁蓁笑道:“我身为女子,在军中出入,倒是也给您添麻烦了。”
她知道,除了私下嚼舌根之外,还会有人拿这事当由头。
“没有。这是关乎性命的事情,将士们都很感激。”
“如此便好。”林蓁蓁瞄了瞄他的侧脸,:“聂将军,都是职责所在。没什么好值得感激的。你们总是这样说,我反倒愧疚。”
林蓁蓁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希望,:“您保家卫国。使多少家庭免得离散,多少百姓免于颠沛流离,成了流民。便是同您说一万个谢字,都难以表达。”
“所以这次,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聂津武被安慰到了,这么多天,说不担心是假的。他害怕事情也许会变得更加糟糕。
好在一直也有人站在他身后,不让他孤军奋战。
“既如此,那便不要再谢来谢去的。反倒显得生份了。”
“那日在济世堂,将军出手相救,我一直记在心上。总想着有机会就好好谢谢您。可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林蓁蓁想了想,腼腆说道:“要是将军有什么用的到我的地方,我一定不会推辞。”
“你已经还了恩情了。”聂津武挑了挑眉,指了指大营的方向,:“够了。”
林蓁蓁笑了:“也好。”
她停在一座宅前,指了指大门:“我到了。天色晚了,就不请将军您进去坐了。”
“我看着你进去便走了。”
林蓁蓁推门进去,反身朝聂津武挥了挥手,慢慢地关上大门。在慢慢收紧的大门缝隙之间,她看到聂津武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方向。
聂津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不是对所有人和颜悦色的人。
许是因为男女大防吧。对待女子同对待那些豪爽的汉子,自然是不一样的。在加上别人也算帮了忙,自然值得他尊敬。
蒋延心里难受了。
他不知道聂津武会插进来,还说要送林小姐回家?将军对人一直不假辞色,还从未见他这样。
蒋延心中升起了危机感。虽是自己思虑再三,觉得配不上自己的姑娘,可那股小情绪就一直在作祟。
是以某天趁林蓁蓁外出抓药的时候,他找机会同来慰问将士的聂津武,状似无意的说道:“林小姐可惜了,是同京城的夫君和离,才到冀州来的。”
“她家长辈与我有些交情。”蒋延笑了笑:“上次拜托草民,若是草民身边有合适的,便介绍给林小姐当夫婿。”
“可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鳏夫,真叫人头疼。”
聂津武摸着手中的剑:“是她的夫君不识货。又不是林小姐的错。我看她性情温和,长相又好,又不是穷苦人家。肯定也有毛头小子愿意的。”
蒋延一愣,结巴道:“将军这么一说,是草民狭隘了。”
“就拿这军中来说,就有不少将士们是愿意的。”聂津武笑道:“若是这话被林小姐听见了,怕是要难过了。”
蒋延却笑了:“无妨,草民也是随便和您说说。这些日子,事多,压力有些大了。”
“蒋大夫医术高明。若是实在累了,便歇上半天,我再抽些人手给你打杂。”
蒋延摇了摇头:“哪里是能歇的时候?到时候事情结束了,将军放我几日假便好。”
聂津武应声答应。想着蒋延平时的人品一向不错,不知道今日怎在他面前嚼起舌根来,难道是在暗示自己,身边若有合适的男子,可以介绍一二?
他想了想,没什么头绪。
蒋延处在矛盾当中,平日里还好,最近一直住在军中。可一回到家,蒋母就开始絮叨叫他成亲的事情。
蒋延一时心烦,脑子嗡嗡的,哪里听得进蒋母的话。索性搪塞道:“找个比林家小姐漂亮的,我就愿意!”
姜母一愣,随即哭嚎起来,说孩子不孝,为了一个女子竟连母亲也敢违背。。。
林蓁蓁倒不知道,在这个边境小镇,自己倒成了个美人了。
这日,蒋延前脚刚要走,蒋母便跟在他后头,说要同他一起去。蒋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娘您跟着我做什么,你去不是添乱吗?再说,你年纪大了,身子不好,若是有什么,您是要我连娘亲也没有了吗?”
蒋母讪讪道:“我,我这不也想,多帮帮你的忙嘛。”说罢心道,本来想去找那个林小姐去,让她知难而退,知道她蒋家是不会容许她进门的!
现在儿子这样说,她倒理直气壮起来:“我去给你打打下手,劈柴做饭,这些不行吗?你过好些日子才能回来,娘亲这不是担心你吗?”
“营中有伙夫,我还有小徒弟跟着,您去了,我还得分心照顾您。”蒋延叹了口气:“娘您还是别跟着我了,军营重地,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蒋母一激灵,这才不再说要去的话:“那你早些回来啊。”
转头又一想,若是不去,她在门口等着便是,总能等到。
是以这日林蓁蓁刚出了营区大门,便被一老妇人拦了下来。那妇人穿的干净,林蓁蓁以为是老人家遇到了什么事,便停了下来。
“大娘您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是身子不舒服?”
林蓁蓁和气,不常与人争吵,又才回冀州没多久。还以为是因义诊的事情,有人来找她看病。
蒋母看着面前带着关切目光的小姑娘,到喉头的哭嚎顿时噎住了。
还是个小娃娃。单单纯纯,坦坦荡荡。
蒋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不好意思啊,小姑娘,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林蓁蓁四下看了看,指了指不远处的酒馆,:“便去那里坐坐,可好?”
蒋母点了点头。
小二很快地上了茶水,蒋母索性也就开门见山道:“我家蒋延如今二十有二了,老是拖着不愿意说亲。这段时间,他总爱在家中提起你。我便想来看看。”
想了想又道:“你是个好姑娘,只是,我家蒋延配得上更好的女子。我今日来,没什么别的事。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妖艳的姑娘,哄着我家延儿迷了眼。”
“现在看来,是我臆断了。”
“大娘您自顾自地说了这些话,我现在才是听明白了。”林蓁蓁无奈一笑:“蒋大夫医术高明,我二人绝无男女之情。”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蒋母念叨着:“如此,我便放心了。”
二人一时无话,林蓁蓁觉得尴尬,只推说天色晚了,自己要先行回去。
第二日,林蓁蓁正在账中忙活,蒋延慢慢地挪到他身边,同她道歉,林蓁蓁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反正伯母也没有伤害到我什么,本来也就没什么。”
她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蒋延之间的距离。
蒋延见她这样,莫名地叹了口气,不着边际地转移了话题:“如今军中情况,已好了大半。想来不多时,将士们都能痊愈了吧。”
林蓁蓁点点头:“是啊,从医者,最骄傲欣慰的,也便是这一刻了。”
她想起自己和离之后的,那些无所事事的,呆愣着的日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浪费了许多时间。索性找到事情做了之后,有了盼头,也就不那么觉得绝望。
只又没过几日,城中贴出告示,说城中抓了几个细作,让百姓留意身边,多加以防范。
与此同时,镇南王在京中的小动作不断,私下也在暗中收拢各州。
冀州地处边境。军中时疫情况虽大有缓解。为了在这个冬日有足够的兵力抵挡北方部族,聂津武给冀州周边的几个州府送了信。
却迟迟未收到答复,他摸着手中的虎符,急速派人往京中传信。
此时距农历新年还有三日。林蓁蓁已陪外祖父母置办完过新年的东西。冀州城中一派和乐的景象,连守城的士兵都分到了好酒。
林蓁蓁是在尖锐的警报声中被惊醒的。她叫醒了外祖父母,又派小厮去外间查看。
“回小小姐,北方部族打进来了。”那小厮抖着退,却又强迫自己镇定:“老爷,夫人,外头都在逃命,咱们还是快逃吧!”
聂津武正带人苦守冀州城北门。
城中虽慌乱,却都是逃命的人群。守城的士兵守着门。无视百姓的哭求。
“你们现在逃出去,不是给人当活靶子吗?这门一定不能开,若有敌人从此门进来,该如何?你们谁能担当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