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历史,可真混乱……”
陈昂立在半空,价值五百宝珠的喷气背包配合一百宝珠的零环法术魔法伎俩以及他过去用大价钱找人定做的道士服,完美地制造出了一名驾云而行的谪仙姿态。
他本钱有限,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在地球上从小就练就的骗术。
要说他们这一派的骗术,最早可追溯至民国时的江相派,江相派遥尊刘伯温为祖师爷。在知道这里是明代背景后,他还曾产生过找找这位传说中的祖师爷的想法,可即便这里是明朝历史杂糅而成的世界,但大略时间应该是明朝中后期,这冲动只能无疾而终。
他们真正的开山祖师是洪门前五祖之一的方照舆,洪门中人把绿林好汉称为“将”,“将”为武夫,“相”为文臣,江相派自号“相”,意思就是江湖宰相。
说起来他的老爷爷还算是门派尊奉的大学士,只可惜后来专政铁拳横扫天下澄清玉宇,管你是骗是偷,一概关进笼子里去,遇上严打,更是连命都没。这一派也就消散于历史之中,他们家也随之家道中落,昔日的大学士,今日竟沦为路旁摆摊的算命道士,尤其和那些假瞎子抢生意的时候,可没人会认你“翰林”的出身。
这鬼地方中国背景的游戏太他娘的少了,在剑湾以及那些稀奇古怪的连人都没有的世界,他空有师门真传却无发挥的余地,真是可悲可叹。
他不像那些胆大包天的同行,仗着些技能就敢到处惹是生非,骗子除了行骗,从来不会亲身上场,观察了许久,分析了许久,他终于定下了自己的策略。
有的人苦心孤诣,全力争取武功秘籍,有的人按部就班,默默执行前置任务,还有的人心比天高,一心想杀人夺宝,只他藏身市井数月之久,除了些许名声一无所得。
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深耕至此,苦等至今,他只有一个目的——钓一条真正的五爪真龙。
来人坐在轿上,不露面目,这轿也毫无特点,没有纹饰。
然而早已布下的侦测结界已经探测到数十名带甲之士,在这应天府,除了九五之尊,谁还敢有这样的排场?
来人写了个“一”字。
想让我拍马屁说点什么天上地下唯您独尊或者什么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之类的屁话?
陈昂悠然一笑,既然鱼已上钩,就不用废这些口舌功夫了。
默默撕了“防护箭矢”的卷轴,陈昂悠然而起,朴实的算命道士服一闪而过。
“妖人!”“保护陛下!”
伴着大吼,弓弩羽箭黑压压地射上天空。
“不可!!”轿上传来一声虚弱的阻止之声,虽然无甚威严,却让一众从暗处蜂拥而上的锦衣卫都停下了手中动作。
其实也并非皇帝下令的缘故,实在是眼前景象太过骇人,陈昂羽扇纶巾,微一挥手,密密麻麻的箭矢便如撞上无形防护,或是偏移,或是停在半空。陈昂再一拂袖,箭矢便化为无形,不知是粉碎还是被收入了宽袍大袖之中。
“是仙人……吗?”轿子里传来人声。
在武侠的世界,区分仙术和极致的武功是一件很难的事,皇帝见多了大内第一高手陈崇英的神奇招式,对于眼前一幕倒也有一定的抵抗能力。
可本能地,他还是希望这是真的神仙。
“有明以来,你诸位先祖皆对我们孜孜以求,太祖为寻张三丰,造无数宫观,封无数尊号,到头来仍是一场空,永乐皇帝派千人遍访名山大川,却只寻到假仙无数,说起来,你们锦衣卫南司,不也有一项祖传的寻仙任务吗?这么多年,你朱家未曾找到点滴仙迹,可曾想过原因?”
仙人自顾自地说道,全然不管地上脸色苍白无力的皇帝,“天地封绝,人仙两忘,这就是人间不见仙的原因。而且你的怀疑没有错,我的确并非真仙。”
僧道纵清高,不忘利欲。庙廊达士,志在山林。陈昂回忆着自家师门真传《英耀篇》的口诀,说起来自己的先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混到忽悠皇帝的地步,没有一字一句提到相关的内容,但举凡人类,大同小异,越是富有四海者越是贪婪,越是高位者越容易轻信,陈昂完全不需要步步紧逼,反而要处处推脱,如此方显仙神本色。
皇帝愕然了,自己还没出口怀疑,眼前星袍鹤氅的神仙却已说自己非是真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须臾愣神,天上的这位似乎就变得很是不耐烦。
“罢罢罢,就算我乃谪仙,也无意奉承你这人间帝王。既你无意相助于我,那本仙还是自行其是吧!”
陈昂再一挥袖,喷气背包加大功率,于外界人看来,便是云雾缭绕,仙人欲乘云而去的景象。
皇帝不敢犹豫,假仙尚可秋后算账,若是真仙就错了千古难见的机缘,一直掩映在幕帘后的人拖着病体奔下轿来,“扑通”一声,就是重重跪在地上。
周围的侍卫眼见皇帝跪下,哪敢再站,武器都来不及收,就呼啦一下跪了一大片。
陈昂内心发笑,表面却不为所动,魔法伎俩再用,就呈现出一副虚幻不实,似要马上消失的景象。
这时候,尽管皇帝心中仍有犹疑,却只感到急迫万分,陈崇英不在身边,即使动武也未必是仙人对手。况且自己刚刚下跪,尊严已经碎了一地,若是点滴未得岂不是大大输亏,哪里还顾得上至尊之名,口中高喊出声:“不知仙人欲要朕相助何事,朕当倾尽全力……万死不辞!”
一敲即应,不妨打蛇随棍上,再敲不吐,何妨拨草以寻蛇。
鱼咬饵了。
主客易位,低级骗子总是太过热切,但真正老练的骗子却会引导着受害者,让他自己用出打蛇棍上拨草寻蛇的技巧,他不仅是给皇帝一个攀援的棍,更是给了他一条加深信任的桥。
比起别人主动告知的消息,人往往更相信自己千辛万苦问到的秘密。
仙人从云雾中露出身形,皇帝清晰地看到了神仙脸上不耐烦的表情。
一挥手,皇帝顿时感到周遭的声音全都消失殆尽,只余上方一道缥缈之声:“我为谪仙,非是触犯天条被贬,而是为下人间不得不经谪仙台。因我为谪仙,所以才需你的帮助。”
言语之间,对皇帝毫无尊敬,只有仙人的傲气。
皇帝不觉被冒犯,反镇定心神主动问道:“不知仙人具体所求为何?”
“我来这人间,为的是取一把钥匙,关一扇门。”
皇帝愈发一头雾水,却不敢细问,只以疑惑和祈求的神情看向天空。
仙人的眼直射向皇帝,目光如九天玄气,又如深海大泽,令人望而生畏,“我该更凡人些,上仙在来之前告诉过我,既来到人间,就要按人间的法则。给,这就是你想要的。”
一道银光落至地面。
皇帝的心剧烈地**起来,他屈膝向前,颤巍巍地捡拾起这件物事。
“这……这就是长生……的?”
“哈,哈哈哈哈哈!”
空中传来嗤笑之声:“长生?你想得也太美了些。我天仙之脉,尚需苦修四万八千年,历劫十万七千次才有长生之机,汝等凡人泥胎,想靠一副丹药就得长生?”
像是觉察到自己语气太过孤傲,那人停顿了下道:“这药能治你肺病,增你十数年寿数,若你真能助我完成任务,我便再赐你些延寿之物。如此,可否?”
于无声的此地,皇帝已是完全抛掉了偶像包袱,口中连声称是,动作之中更是活灵活现地学足了昔日宠爱的太监,感激得真心实意,没有一丝皇者威严。
陈昂心满意足,再一拂袖,神仙的仪仗便消失无踪,一位中年的算命道士,重新出现在皇帝面前。
刚刚的一切宛如幻境,皇帝正恍神间,就听得面前的道士笑眯眯道:“听说礼尚往来才是人间的正道,既然你帮我,那我就帮你,给我个名头,我来帮你把武林好好管管。”
……
“陛下,陛下!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您的肺痨之症,已经完完全全地被祛除了。
太医的眉头舒展得极快,神情也是颇为兴奋,尽管还有一丝疑虑,但肺痨乃是不治之症,也许陛下所吃的真是仙家丹药。
看着适才试药的医官,太医心里五味陈杂,既有逃过一劫的欣喜,也有一丝没能吃到如此神药的遗憾,仙人之药,想必并非专治一病,吃了不说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当是不在话下。
皇帝微微一笑,不用太医说,他自身的感受也是大为不同,沉疴尽去,血脉周流,整个人都像是年轻了十几岁。
“道人陈昂,献药有功,着即册封为紫薇神乐真人。”略一犹豫,皇帝接着道:“另立三法司,专管武林之事,取提刑司,锦衣卫,大理寺专精之人充实完整,着即陈仙……真人为三法司指挥使。对了,吩咐玉贵妃今夜侍寝。”
……
几日之后,陈昂走在新赐的庭院里,颇有些志得意满,祛除疾病这个小法术加上异烟肼片,科学加魔法,完美地解决了皇帝的肺结核,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慢慢筹划三法司,整肃武林,并趁机取得圣堂钥匙了。
除了志得意满,他心里仍是有些隐忧,三法司不仅仅分了其余刑司的权,还一脚踩进了东厂的门。
东厂陈公公可不是好惹的,靠小法术能骗过皇帝,却不一定打得过这位啊。
……
“哦,说他是神仙?”
陈崇英面白无须,眼若狭缝,说此话时不疾不徐,丝毫没有外人以为的气急败坏。
“锦衣卫兄弟牢记公公的嘱咐,不敢放松一丝一毫,这才能在死之前传出讯息,可以说整个朝廷,除了皇帝,就只有我们知道这个消息了。”
“皇帝信了?”
“从安排来看,应该是信了。”
“你信吗?”
“我……”
对面人讷讷不敢言,实在是从手下的描述中,他感觉那人真有可能是神仙。
陈崇英扯出一个笑容,缓缓道:“其实信不信都无所谓,能杀死的神仙就不是神仙,我只信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