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屋外的雪飘着,屋内的人躺着,已经不知多少个日子这样过去了。
吴铭望着窗外的雪,又是郁闷的一天,正当青春,却只能躺在床上,什么都干不了。
几年前,吴铭发现自己得了一种怪病,自己的身体开始慢慢僵硬了,一开始的时候还能撑着,毕竟家里的条件只够吃饱,于是没告诉父母。可谁知病情越来越严重,直到他再也动不了了,父母倾尽本来就不多的家产,带着他看遍了天底下的郎中,也没治好,于是只能失望的把吴铭带回了家,就这样躺了三年,到现在也还躺着。
吴铭家里并不是只有他一根独苗,吴铭还有个哥哥,叫吴成,不过人如其名,一事无成,整天游手好闲,街头晃荡,人也老大不小了,跟一群狐朋狗友鬼混,家里也难得回来几次,回来的几次也是要钱的,还和父亲闹翻了,这些年来家里没钱了,也就更不回来了。
吴铭的父母都是农民,不过他的父亲吴渊在吴铭得了这病后,染上了酒瘾,本来就没多少钱的家里更是雪上加霜,喝了酒还喜欢抱怨这抱怨那的,动不动就是打骂吴铭母子。
吴铭现在连话都说不了了,只有一个手指能动,门咯吱一声开了,是吴渊,吴铭知道他又喝酒了,吴渊看着躺在床上的吴铭,心里火气上来了,过来冲着吴铭骂:“小崽子,老子在外面做死做活,你倒好,天天躺在床上享福,你是我儿子还是我是你孙子?”说完就抄起凳子往吴铭身上砸,吴铭母亲忙过来抱住吴铭,啪地凳子砸在了吴铭母亲身上,砸断了。
吴渊:“臭娘们,有你什么事?我告诉,有这么个儿子算我倒了八辈子血霉。”
吴铭母亲只是不说话,抱着吴铭哭,吴渊:“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我连你也一起打。”
吴渊又抄起板凳腿打过去,门外有人过来,一把夺下板凳腿,吴成:“给我住手!”
吴渊:“你又不是我儿子了,还回来干什么?”
吴成:“我还有个妈,还有个弟弟,我的亲弟弟,谁都不能打他!”
吴渊:“我让你来!”吴渊又抄起另一条板凳向吴成打去,吴成也没躲,被吴渊一板凳打倒在地,而邻居们听见了响动,赶了过来,制服了吴渊,一盆冷水把吴渊的酒浇醒了,吴渊知道自己干了蠢事了,但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去闷在床上睡了。
邻居们去找了郎中来,看了吴成和他母亲的伤势,拿出几贴药膏,给了他们,看他们也给不起钱,也就没要钱,还是一个好心的邻居给他硬塞过去的。
那个郎中给完膏药后走了,不一会又回来了,郎中:“这小伙怎么躺在床上。”
吴铭母亲又泣不成声了,吴成:“还是我来说吧,我这弟弟,命不好,先摊上这么个没钱的家,又摊上我这个没啥用的哥哥,你也知道了,还有那样的爹,他几年前开始得了种怪病,身体慢慢开始僵硬,就成了现在这模样。”
吴铭虽然动不了,但他听得见,他的眼底有两行泪划过。吴铭母亲忙过去安慰他:“铭儿别怕,我们会好起来的。”
吴成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病找了天底下好多个有名的郎中都治不了。”
郎中:“庸医误人哪,现在有名气的郎中哪有几个有真本事的。”
吴成:“你这么说,你能治?”
郎中:“不能,但依我看,这恐怕不是病。”
吴成:“不是病?那是什么?”
郎中:“不清楚,不过,有一个人清楚,说不定他能帮你们。”
二
吴成:“什么人?”
郎中:“一个道士,不过你恐怕见不到他。”
吴成:“不,只要有希望我就要试一下,本该躺床上应该是我,我弟弟他那么能干,不像我,种田都种不好,只能出去鬼混,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郎中:“告诉你也无妨,就在这边,不远的一座山上,叫仙峰山,在青云县附近,有一座听风观,你可以到那碰碰运气。”
吴成:“多谢先生指点。”
郎中:“不用不用,要是能治好,这也是功德一件,够本了,举手之劳而已,我先告辞了。”
吴母:“先生慢走。”
两人送走了那郎中,吴成:“妈,我要去一趟了。”
吴母:“成儿,你刚刚才受了伤,不能再去了,听说这仙峰山上野兽可很多,前方路很险恶啊。”
吴成:“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我这种人留着也没什么意义。”
吴母抱住吴成:“不,你是妈的儿子。”
吴成的眼红了:“妈,爹不认我了,我也就只有你和弟弟了,这一路我不去谁去。”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据:“妈,这是我以前从家里拿的钱,全部存在钱庄上,以前我怕爹拿了钱喝酒,想以此阻止他,可没想到,和他闹翻了。我这一去,凶多吉少,现在不还给你,恐怕没机会了,不过走之前,我想吃碗您做的面,在外面蹭吃蹭喝的滋味不好受。”
吴渊的房门开了,吴渊瞪着吴成:“混账,吃什么面。”
吴成对这人无可奈何,可一看吴渊,都收拾好了行李,像是要去哪的样子。
吴母:“老吴,你这是要去哪?”
吴渊:“就我个没受伤的人,你说我去哪?”吴渊又看向吴成:“要像你说的那样保护好我另一个儿子。”
另一个?吴成意识到父亲原谅他了:“嗯!爹!”
吴渊:“我走了,你们保重。”
吴母:“你真的……?”
吴渊:“我不真的谁真的?”吴渊头也不回的走了,吴成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影子了,只有雪上还有一串脚印。
吴成想顺着脚印追过去,吴母:“你们这些姓吴的,都一个性子,有事情也绝不反悔,你追到了他也不会回来的,让他去吧,你来陪你兄弟去说会话吧。”
吴成走回了屋内,握着吴铭的手:“小铭,哥来了,别怕,你会好的,既然有希望,那就不会失望的,相信咱爹,有他刚刚打我们的劲,他一定会没事的……”
吴母望着这对兄弟,欣慰的笑了。
三
吴渊知道此路凶险,但是为了儿子,不得不去,虽然说和吴成断绝了这么长时间的父子关系,但刚刚听见吴成说的那些话,才知道吴成在外面鬼混是为了不拖累家里,而且借钱也不是为了花,错倒头的只有自己,况且刚刚又把吴成打伤,也就只有自己去了。
吴渊踏在雪上,雪很厚,很软,一脚就陷下去不少,像他心里似的,没有底,仙峰山他知道,虽然名字听着像是个好地方,但谁不知道仙峰山的危险,怪不得自己以前没听说过这个听风观,因为根本没什么人上去过。
吴渊远远的望见了仙峰山,山上一片雪白,可仍掩饰不了山上冒出来的邪气,吴渊开始怀疑那个郎中了,邪气重的连自己这种凡人都能感受到的地方会有道士?
但吴渊知道,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吴渊硬着头皮上去了,已经到了白天了,可仍然有着黑夜的压抑,吴渊就顺着感觉走着。
小路多年没人走了,已经快找不到了,吴渊小时候贪玩来过,可没走几步就被吓了回去,尽管他也没见到什么,但这条路他是记得了。
地上时不时的有着野兽的脚印,有的已经被雪盖的快发现不了了,而有的甚至还是新鲜的。吴渊不敢多想,只是往前走。突然,感到背后有很重的杀机,吴渊一回头,一条比碗口还粗的蟒蛇正盯上了他,吴渊见识过了不少风浪,可这种情况还是让他一惊,大冬天的,汗却噌噌往外冒。吴渊拿出砍柴刀,蟒蛇呼地窜过来,一口咬住吴渊大腿,吴渊被强大的冲击力撞倒了,他却丝毫没有畏惧,蟒蛇开始往他身上缠起来,巨大的力量让他一时无法动弹,吴渊拼尽全力,脱出一只手来,死命按住蛇头,另一只手拿砍柴刀疯狂的往蛇头上砍。砍的精疲力尽,蛇终于不动弹了,蛇头生生被砍烂了。
吴渊挣脱出来,却好像去了半条命。吴渊想躺在地上就这样睡一会儿,可他清楚一倒下去,来的就不一定是什么了。吴渊强撑着身子继续往山上走去,他知道他可能走不了多久了,可一想到可能救吴铭,就精神起来了。
这条小路似乎没有尽头,吴渊眼前开始一昏一昏的,不久就要倒下了,被蛇咬伤的大腿上的血已经凝固了,吴渊忽然看到眼前有一只狼,可身上再也没有力气了,吴渊倒在了地上。
四
吴渊醒来时,一眼就看见个小道士,十几岁的样子,吴渊急忙问:“小道长,这里莫非是听风观?”
小道士:“对啊。”
吴渊果然感觉到这里不同于山上的邪气那么重,反而充满仙气,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就是非常舒服。
吴渊赶紧又问:“小道长,敢问是不是有个风清道长?”
小道士:“正是我师父。”
吴渊连忙下跪:“求见风清道长一面。”
小道士:“可师父说了,你受伤了,要让你先养伤。”
吴渊这才想起来自己受伤了,可也没顾那么多,继续求小道士。这时边上走过来个男子,说:“恩人,你怎么就不关心一下是谁把你带上来的?”
吴渊:“你是?我怎么好像不认识你?”
一旁小道士在捂着嘴笑,那个男子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狼。
吴渊:“你是那只狼!可为什么要帮我?”
那个男子又变了回来:“为了还一个人情啊。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有只狼倒在你们家门口,被你救了,那就是我。”
吴渊突然想起来,还真有这事。那时吴铭还没病,吴渊本来想打死这只狼的,拗不过吴铭,只能给这狼草草包扎了一下,打发走了,没想到这么点事他记到现在。
那狼:“你是来找风清的?”
吴渊点了点头,那狼:“我帮你叫一下他哈。”
小道士:“喂,你别……”
狼:“老风清!”
里面走出来个人,五十多岁,一看就是个活神仙,活神仙:“你个灵狼吵什么吵,没看到我正午睡吗?”
灵狼:“老风清,有人找你。”灵狼给吴渊使了个眼色,吴渊又里面下跪:“神仙救救我儿子。”
风清道长:“你儿子怎么了?”
吴渊把事情都说了,风清道长:“恕我无能为力,我不是郎中。”
吴渊:“可有个郎中说您能。”
风清道长:“一个野郎中的话也能信?还请回吧!”
灵狼:“老风清,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就当还我个人情,帮帮他吧!”
风清道长:“还你人情关他什么事?”
灵狼:“这话说的,我不欠他个人情吗?”
风清道长:“一码归一码,况且我这么些年给你找的灵药都够还人情了。”
吴渊:“道长若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风清道长:“不起来就不起来,这关我什么事?”
小道士:“师父,是不是过分了?”
风清道长:“子良,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吴渊:“道长,求您了。”
风清道长:“子良,把他赶出去。”
小道士:“可他伤……”
风清道长把手一会,吴渊就飞了出去,吴渊想再进来,可道观外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墙壁似的,把吴渊挡在了外面,吴渊于是就跪着,膝盖跪破了,鲜血直流,可他也没觉得。鲜血招来不少野兽,好在灵狼在一旁默默看着他,把那些野兽都吓跑了。一连几天,吴渊已在休克的边缘了,再加上血一直流,灵狼看不下去了:“恩人,起来吧,法术又不是只有那个老家伙会,论修为,他还比不上我呢!我自己的人情我自己还,兴许我能帮你呢?”
吴渊:“真的吗?”
灵狼:“你儿子那样感觉像有邪祟缠身,况且,那个人情,应该是欠他的,那天我都知道你想干什么了,可也没力气跑了。来,我陪你去。”
吴渊:“多谢!多谢!”
灵狼化成了狼形:“上来吧?”
吴渊骑到了灵狼身上,灵狼一阵风似的就窜到了吴渊家。
五
听风观里,风清道长:“这灵狼终于开窍了。”
小道士:“开什么窍了?”
风清道长:“从他身上我就感觉到一股寒气,也大致猜出来是什么了,这东西,我去都不一定收的了,还必须得灵狼去才行。”
吴渊家,吴母见了吴渊骑着这么大一只狼,吓的半死,吴渊说明了情况,知道这狼不伤人,才放心,吴成:“这狼是妖精吗?”
灵狼化成人形:“你才妖精呢,我们狼族就只能炼妖是不是?告诉你,我们狼族分了三支,一支入魔,一炼妖,一支修仙,我是修仙的那支知道不?人在哪,带我去看看。”
吴母:“那个道长呢?”
吴渊摇了摇头:“他不肯来。”
灵狼:“没事,快带我去,我也行。”
三人带灵狼去看躺在床上的吴铭。灵狼吓得一激灵:“寒骨冰魔!怪不得老风清不肯来,原来他也搞不定啊!”
吴渊:“那怎么办?还有救吗?”
灵狼:“你不懂,这东西对人类来说是有点麻烦,但对我们兽类来说,只要能炼化,那就是天大的补品。”
吴成:“那你能炼化吗?”
灵狼:“换做十年前,我修为没有损伤的时候是没问题的,现在就不知道了,我尽力吧!”
吴母:“可怜铭儿在这床上躺了这么多年,终于有希望了,可又是这么厉害的东西。”
灵狼:“什么,躺在床上几年?一般人碰一下这个寒骨冰魔都活不过一个月,你这被附身了还活了这么多年?”
吴母:“那是不是没救了?”
灵狼:“那就好办了,这只有一种可能,寒骨冰魔被融合了,虽然说这东西对凡人会很麻烦,但也有特殊体质能和他慢慢融合,吸收他的力量。照这样看,我不来,他再躺上个十几年也能醒过来,不过那时可能他就堕入魔道了,会变成一方祸患的,现在我趁早帮你们除了这个寒骨冰魔,你们先躲远点。”
吴家人走后,灵狼坐在吴铭床边,化为原型,又使他的精魄出了他身体,窜进吴铭体内,果然一进去,寒意更盛,顺着寒意找到了寒骨冰魔,吴铭的灵魂正被缠绕着,冰魔虽然是魔,但还没有自主意识,只是一团能量体,只知道吸收人的精气,灵狼:“糟糕,缠成这样了,拉不出来了,在这里面炼化的话,也不知道这小子身体撑不撑得住。”
……
整整过了三天,屋里终于传来动静了,砰地一声巨响,伴随着巨大的蓝光,众人忙冲了进去,灵狼一身虚脱:“没事了,他再躺会就会醒了。”
吴渊:“谢天谢地啊,你没事吧?”
灵狼:“事是有点,这个冰魔比我想得还厉害,这个反噬有点严重,我得回去找老风清帮忙。”
这时,屋外跑来一个小道士,灵狼:“子良?”
小道士:“灵狼,师父画了个符,说是能暂时镇住你体内的冰魔。”小道士给已经虚弱的变不了人形的灵狼贴上了一个符。
灵狼:“老风清还是那个老风清,其实还挺关心别人的。”
小道士又走向吴渊,给了他一粒丹药和一个香囊:“这是用各路仙草练成的丹药,能帮助你儿子恢复身体,还有,一个月后叫他来听风观,这个香囊会保他不受野兽伤害。”
三人连忙下跪,可忽的一下,灵狼和小道士都不见了,屋里传来了吴铭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