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暗从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尤其是在被背叛之后。
一身修为被两个女儿夺去,她想要复仇,只能寻求新的力量。
这新的力量比之前更加强大,其中凝聚着的,满是鲜血和欲望,堆积的业障堵死了轮回,珈暗没有退路。
“你已经变得比之前更强,”星月的眼中,恨意并不明显,更多的,其实是愤怒,“他也已经轮回转世,再也不会记得你。”
“为什么还要心心念念我们的性命?”
珈暗那时也算不得大妖,吞掉她的修为是人妖结合的恶果,不是她们姐妹的本愿,这笔账到今天还纠缠不清,实在是可笑。
“当然。”珈暗笑道,“这个世界只有力量才是最重要的,谁会不想要更强大的力量呢?你们还是太小,沉迷于虚伪的情感,我的女儿,情感是捉不住的,但力量可以。”
“只有足够强大,才有谈情感的权力。你们的姐妹情深,也不过是我动动指头就可以打碎的东西。”
她还需要更多的力量,直到再也没有人可以负她。
星月没再说什么。
这些话她都已经听腻了。珈暗早已经在报复中迷失了自己。
曾经那个眉眼温柔,会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哄星璃睡觉的娘亲,永远地停留在了过去,活到今天的,她宁愿相信,那并不是她的娘亲了。
——
白锦感觉到了噬魂钉的气息,虽然极淡,但是那种摄人心魄的感觉,是很难认错的。
噬魂钉本身并不是什么伤人的利器,但是它可以强化痛感,封闭灵力的流动,将魂魄都穿透,极难抵抗。曾经是某位狐妖大能用来惩戒族人的法器。
噬魂钉的味道,印证了星月就在禹州城,可是......
她在,意味着“她”也在。那个带着怨恨的狐妖,如今,星月怕是难以抵挡。
天生异象,成群结队的乌鸦在枯井上方盘旋,发出难听的叫声,黑压压一片,压抑感变得更加明显。
喝下井水的人,很快就失去了神智,变得越来越狂躁,互相撕咬着,血淋淋的皮肉整块被咬下。
黑色的烟雾腾起,腐烂的恶臭弥漫开来,乌鸦们循着味道俯冲而下,围绕着那些腐肉开始争抢,一块又一块被叼走的腐肉还在滴落着血液。
慕玉捂着胸口,感觉到一阵阵恶心的眩晕感。
安无看着白锦:“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白锦摇摇头。
“恶念,本就是难以控制的东西,即便是圣女亲临,用恶之花来吸取魇的力量,也难以拯救整座城的人。”
安无笑了笑,转身离开。
慕玉:“你......你不是说......”
“那都是曾经的谎言,”安无打断她,“很久之前,我或许还相信过。不过现在,我也成为了欺骗者。”
慕玉咬咬牙,跟了上去。
白锦坐到一边,冷眼看着面前的乱象。
这些人中,有多少人是心怀恶意的败类,谁都说不清楚。
她逐渐黯淡冷漠的目光,消失在下一刻。
一身白衣的女仙立在永夜的黑暗之中,衣衫无风自动,手中化出长剑,散发着无法被黑暗隐藏的光芒。
“应圣女殿下的要求,你们还是得先活着。”
长剑劈下的剑气震开了井边围着的人,枯井边的泥土炸开,碎裂的土块四处散落。
女仙的动作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每当有人靠近枯井,她便隔开枯井和人的距离。
只是,手指的颤抖彰显着一些看不见的纷争。
“别怕,我是来保护你的。”她喃喃着。
安无忽然回头,目光绕过面色苍白的慕玉,遥遥看向白锦的方向。
提着剑的姿势,挥剑的动作,似乎都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样了。
“有趣。”
安无微笑着向着神庙的方向走去。
慕玉紧跟在他的声音,没有言语。
他最在乎的是谁,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
她甚至希望,这个世间,就这样下去,再不要有神。
神给不了她想要的救赎。
“好久都没动过筋骨了,怎么还腰疼呢。”
白锦揉着腰,不时发出痛呼。
“有了记忆也没用啊,还是得我来。”她缓了缓这个痛感,重新提起剑,“优柔寡断啊,要不得要不得,做仙还是得果断些,虽然太果断有时候也不太好......”
“不知道折渊现在怎么样了。”
女仙自言自语,面上有些苦恼。
“啊,果然还是做花魂比较舒服,只需要每天晒晒太阳睡睡觉就行了。”
“还不用管折渊那个小哑巴。”
她手上动作未停,挥剑的动作毫不迟疑,准确地隔开距离,没有伤到靠近的凡人。
只是嘴上仍旧在碎碎念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魇在就没有结束的时候,迟早得把自己累死。”她试着感应折渊,却没有感觉到印记的存在,“哎,我印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消失了?早就说过看孩子不是这么看的,怎么这么随便就给我把印记抹去了,难不成......”
折渊忽然从枯井边现身。
“嗯?”白锦顿住,“原来一直在啊。”
她忽然有些局促不安。
“印记没了。”折渊的语气居然还有几分委屈,“你还亲了琴姑娘。”
“嗯?”白锦挑眉,“还有这种好事?”
“不过还是先处理了魇这东西比较重要,我的事之后再说。”
折渊抬手封住了枯井。
明明是差不多的手法,可是这个障壁却是喝下井水也难以逾越的界限。
“没有之后了。”折渊低声道。
“......”白锦沉默片刻,笑道:“怎么会没有之后呢,年纪轻轻说什么丧气话。”
她局促不安的模样更加明显,手指不知不觉攥紧,眼神闪烁游离,没有看着他。
“我没有说她,”折渊移开一步,看着白锦的眼睛,“因为她不是你。”
少年认真的神情有一点意料之外的可爱。
白锦忍住自己想要摸脑袋的欲望,解释道:“其实没有区别,真的。”
“有的。”少年再次认真道,“虽然她会慢慢记得,但是她不是你。”
神魔井边,那个假装微笑的少女,和质问他“为什么是我”的,本就不是同样的灵魂。